腹黑太子偽裝日常 第57節
父皇身死,能?得利者,楚南瑾在列。她懷疑他,在情理之中。 可是,他救了父皇。 還在她搖擺不定?之時,楚南瑾忽然扯下裹傷的紗布,鮮血淋漓、猙獰丑陋的傷口,盡數袒露在她的眼?前。 “念蘭若懷疑,我是在惺惺作態,不過是演一場救駕有功的把戲,那?念蘭不妨上前來?看看,看我身上的傷是真是假?!?/br> 姜念蘭只瞥了一眼,便差點驚駭出聲,連忙沖到帳外,喚來?太醫。 無邊無涯的愧疚涌上心頭,是她胡亂猜測,冤枉了他。 太醫沒想到太子竟傷得這般重?,卻一聲也沒吭過,嘴里?不住地念叨著,每說一句,便讓姜念蘭的愧疚更?深一份。 楚南瑾安靜地坐在榻上,眼?底的壓迫感褪去?,任由她自責又關心的目光在他身上掃蕩。 竟生出一種病態的情緒,想在身上再多割幾個口子,讓她的關心更?猛烈、更真實一些。 太醫包扎好?傷口后,姜念蘭忍不住出聲:“哥哥,你……” 這時,昭成帝那邊出了點狀況,姜念蘭望了他一眼?,只得離開了。 兩人走后,常守滿臉擔憂地進了營帳。 “屬下分明給您包扎得好好的,您怎么又讓傷口掙開了?” 痛意噬骨,楚南瑾卻只是微微皺了下眉。 “無礙?!?/br> “屬下真不明白您,放任賊人在馬槽下毒,又引開巡衛兵,讓賊人在皇上的必經之路布下毒瘴,卻又在關鍵時刻去救陛下,得了一身傷,還被?公?主?懷疑,還好?您的蕪陰血特殊,能?解百毒,若是迷失在那?幻毒中,真會葬送了自個兒的性命!” 將裹得松散的紗布緊了緊,任由那?駭人的疼痛貫穿經脈,楚南瑾面平無波,語氣卻嘲諷。 “不過是想落個凄慘的下場,招人心疼,哪成想,等來?的卻是質疑,當真作繭自縛,可笑?至極?!?/br> 第72章 聽太醫說, 昭成帝傷得不重,每日按時敷金瘡藥,不出半月, 傷口就?能好全,一直昏迷不醒,是體內的余毒未消。 姜念蘭提起來的心總算放下, 一直守在榻前?。 亥時三刻, 昭成帝終于蘇醒過來。 徐文德老淚縱橫, 招呼下人溫一碗熱粥。姜念蘭主動接過熱粥, 一口一口喂昭成帝喝下。 昭成帝喝著粥,眼神掃視周圍一圈,問?:“太子呢?” 姜念蘭動?作一頓。徐文德以為昭成帝想見太子,便要喊人去召, 被昭成帝攔住了。 “太子為救朕,孤身與猛虎周旋,定是受了重傷。派人去給太子送些傷藥, 讓他不必到朕這?兒來,等朕傷好了,再去看他?!?/br> 徐文德頓了頓腳,道:“太子也受了傷?怎生一點兒消息都沒傳出來, 這?個江公公, 回頭咱家定好好說說他!” 姜念蘭長睫輕垂, 在眼下留下一圈陰影。潮水般的悔意決堤而來,讓她?如坐針氈。 昭成帝看出了她?的異樣, 關切地詢問:“永樂這是怎么了?” 姜念蘭回過神, 才發現自己神思游走,竟差點將?粥灑在榻上?, 忙將?碗扶正,氣鼓鼓地說:“女兒在想,不知是誰要謀害父皇,竟想出如此毒損的招數,用母妃引父皇上?鉤?!?/br> 聞言,昭成帝面容微肅,冷哼道:“此事朕定不會輕易揭過?!?/br> 經過一夜不眠不休的盤查,投毒案終于有?了眉目。 陳曄從幾名官員隨行的奴仆里,揪出幾個鬼祟之人,順藤摸瓜下去,發現一個驚天秘密。 這些謀圖弒君之人,竟來自于北蒙國。 幾名奴仆在府邸皆有?幾年工齡,生?活習性不像外族人,在旁人眼里的評價都是做事麻利、盡忠盡責,事發之前?,還得到不少維護。 若不是陳曄突發奇想,讓這?幾人褪去衣裳,發現了他們身上?的圖騰,根本沒人想到,幾個素來老實本分?的人,竟會是窩藏在官員府上的細作。 幾名官員池魚之殃,并?不知府里藏著內jian,兩股戰戰地跪伏在地,聽候圣令。 姜念蘭用完晚膳,去父皇的營帳看了一眼,進行了一下午的商討會還未結束,想必是牽連甚廣。正準備回營,余光瞥到一人。 “邵公公留步?!?/br> 邵寶同捧著藥罐,聞言止步,朝著姜念蘭行禮。 “邵公公手里拿的傷藥,是要送到太子那兒嗎?” “正是?!?/br> 姜念蘭遲疑了一下,伸出手,道:“正好我有?事去尋兄長,就不用辛苦邵公公跑一趟了?!?/br> 邵寶同喜笑顏開:“那就勞煩公主?了?!?/br> 姜念蘭捧著藥罐,心中充斥著忐忑、退縮、自責,在楚南瑾的營帳前?徘徊許久。直到常守出聲詢問,她?才鼓足勇氣,大步邁了進去。 有?了昭成帝的免令,楚南瑾難得的清閑,正倚在床畔看書,桌幾上正烹著清毒的金銀花茶。 他聽出了姜念蘭的腳步聲,翻頁的指尖頓在頁眉,佯裝糊涂道:“是邵公公來送藥了么?江公公被孤遣去洗衣了,一時回不來,邵公公來給孤上藥罷?!?/br> 姜念蘭的臉頰以飛快的速度暈開?了紅霞。 上次只顧著與他對峙,壓根沒反應過來,他是光著上?身的,頸上?和臂膀上?的肌膚冷白,瑩潤的光澤猶如暖玉,線條流暢而又結實,蘊含著未知的力量。 他不知來的是她?,是以說出這?樣的話,卻讓她?的腦海一下被那極具沖擊力的畫面填滿,面龐火辣辣地燒了起來,忘了出聲解釋。 楚南瑾見“邵公公”久未回答,疑惑地放下書籍,繞過屏風走?了出來。 兩眼對視,姜念蘭面上?燒紅未退,尷尬得無地自容,結巴著說:“邵公公臨時被父皇召走,便托我為兄長送藥?!?/br> 楚南瑾眉眼一彎:“傷藥不能延緩,否則傷疤難愈,勞煩念蘭為我上?藥?!?/br> 姜念蘭想說常守就在帳外,但楚南瑾剛說完話,就?原路返回榻,乖乖地坐等著她?來上?藥,讓她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反正……她還要向他道歉,等常守為他上?完藥,回去太晚,會惹人詬病。 姜念蘭心一橫,抱著藥罐走了過去。 沒有想象中的旖旎,當他的傷口展露時,赧然如潮水般褪去,唯有?心疼與自責,將?她?的胸腔塞滿。 草綠色的藥物輕柔地敷在血rou模糊的傷處,姜念蘭害怕自己掌握不好力道,問?了他好幾聲“疼不疼”。愧疚地斂下長睫,細聲細語地向他道歉。 “陳指揮使已經查明,投毒之人是北蒙國的jian細,昨日是我誤會了你,對不起?!?/br> 她?的軟言細語,讓楚南瑾一剎以為回到了從前,她?未對他冷眼相待之時。 “我是你的兄長,本就?該對你包容,況且,我并非斤斤計較之人,念蘭對我的誤會,出自對陛下的關切。若念蘭因而耿耿于懷,哥哥便明確地告知你,我不怪你,你也莫要再把此事放在心上?了?!?/br> 姜念蘭將?頭埋得更低,無意間,長睫觸碰到他裸露在外的臂膀,驚嚇地顫了顫,導致傷藥敷歪了半寸,她?目光一聚,正要去補救,就?聽見他說—— “讓哥哥放在心上?,格外在意的,是你當天說的另一句話?!?/br> 時光好似凝固在了這一瞬,姜念蘭心跳如擂鼓,隱隱猜到他指的是哪句話。 “昨日你說,因為救命之恩,你要與孟世子成婚,此言,到底是賭氣說的,還是真打算踐行?” 楚南瑾深邃如炬的目光盯著她?,她?卻將?頭低得更深,不敢與他對視,被他盯過的地方好似洞開了一個窟窿,有?旺火自里頭肆意燃燒。 楚南瑾雙手捧過她?的兩頰,將?她?的腦袋板正,兩眼相望,他眼底的情意好似要溢了出來,姜念蘭驚愕得藥勺落地,滾入生滿灰塵的鋪底。 “念蘭為何這般驚訝地看著我?你既憶起了往事,想必難忘在徐州時,你我逃亡的相依相伴,你既知曉你我并無血緣之親,難道不知,我昨日的動?怒,對孟世子的敵對,源自于對他的嫉妒?!?/br> 姜念蘭唇舌打結,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為何嫉妒?” “因為念蘭說要嫁他?!?/br> “轟隆”。 好似雷聲炸開?,耳膜嗡鳴,姜念蘭行走在無聲的空間,迷失了眼神的焦距。 她?,可是聽錯了? 還是,明錯了他的意思? 她?忘了她?還在為他敷藥,忘了那根蒙灰的藥勺,忘了她先前對他的所有懷疑,他含蓄而又包含炙熱的傾訴,讓心臟像鼓脹的水球,撲通、撲通,轟成絢美的花海。 他寬厚溫暖的掌捧著她的臉,逼迫她?望他,她?清晰地看見了他眸底的炙光,眼神連接成密密的線,裹成纏綿悱惻的情絲。 “我忍不住妒他、嫉恨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將?傷口袒露給你,想博得你的心疼,哪怕只是同情。只要念蘭對我的態度不再是冷漠,不再是忽視,哥哥都覺得這?傷值得?!?/br> “念蘭從前?對哥哥有?何誤會,敞開?了說。如果因為對我的誤會,而去與孟景茂交好,那我至死難以平復。如果是我的過錯,讓念蘭對我不喜,哥哥亦能規正,只求念蘭,莫要將?我丟下,莫要對我滿腹猜忌,讓我被日夜折磨,一無所知,無聲無息被你判了死刑?!?/br> 他用輕暖的語調訴說著衷腸,于她?而言,是世間最動?人、悅耳的情話??伤?不敢去信,害怕裹滿的姜糖摻了毒,只要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只是態度到底是軟了下來。 “我不知,哥哥的心底竟是這樣待我……”她想到什么,眼神不由自主?地黯了下去,“即便你我并?無血親,你也終會上?玉牒,關系既定,血液里流淌的是否同宗,若父皇阻撓,百官勸諫,你我又將?置于什么立場呢呢?” 她像是從美好的幻想中抽身而出,眼神清明。 “哥哥對我說出這?樣的話,可有想過我的感受?我身為女子,終究是要成婚的,總不能一世留在哥哥身邊,可哥哥的這番話……著實撥亂了我的心弦,既結果無望,又何必將?真相告知于我?還不如……似之前?那樣,互不打擾?!?/br> 楚南瑾的手往下滑了滑。 “我絕不想與你互不打擾,念蘭放心,若你顧慮在此,那我……” “殿下,聽邵公公說傷藥送過來了。咦,那是公主??” 江公公搭著條毛巾,擦拭著額頭的汗珠,眼神一晃,一道身影跑出視野之外,只能看得出個身形。 進了帳內,發現殿下正眼色陰沉地看著自己。 江公公莫名發虛,摸著鼻頭問:“殿下為何這樣看我?” 常守撩開?帷帳,侃道:“你方才都看見人了,還不明白原因?” 楚南瑾將外衣拉上肩頭,笑容可怖。 “江公公,這?幾日傷藥都不用你上了?!?/br> 江公公如遭雷劈,“殿下是嫌棄老奴了?不讓老奴敷藥,還有?誰能伺候殿下?” 常守在帳外偷笑,險些笑出聲來。當聽到殿下喚他的大名,笑容停止,轉換成了悲傷。 ……得,他就不該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