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太子偽裝日常 第37節
——“東宮路遠,玉和殿走水那日,太子怎能在短短時間內,救出公主,并安置于暖閣?陛下,此?事定有蹊蹺。公主恐怕不在殿中,而是一直在東宮??!” “公主單純天真,不懂倫常,定是被太子哄騙。若入住東宮,太?子君子外表之?下的虎狼之?心再無遮掩,對公主失德之?事,必定原形畢現?!?/br> “只要太?子夜潛香閨,咱們躲在暗處的人馬便可當場將太子擒拿,太?子無德,善于偽裝,定要揭穿他的真面目,為千夫所指!” 如今的姜念蘭卻被抹去了那些親密無間?的記憶,在何娘子的教?誨下,與他相?處有度,僅是兄妹之?誼。他下的餌,引來了魚兒,成功上了鉤。 無人知曉他暗中推進的計劃,江公公不知?,常守不知?,何娘子亦不知?。 為了讓昭成帝信任,太?后的人擔下了不小的保障。此事之后,便又斬除一枚太后心腹棋子。天家母子之?間?早已裂痕斑斑,早已沒了信任,他更能借太?后之?手,坐實君子之?實。 于他百利無弊,天衣無縫的計劃。 然而真走到了這一步,卻并沒有運籌帷幄的痛快。在她將他拒之?門外那一刻,抑或是在假山石上靜坐的時辰,他心底竟莫名煩躁,甚至在何娘子指責之時,有了一絲動搖。 他與她之?間?,真真假假摻合在一起,早已真偽不分。 為她蕪陰血躁動是真,怕她知?曉他的真面目極為不喜是真。抹去兩人親密的痕跡,是怕她以為他是趁人之危的偽君子,卻是天大的謊言。 從她第一次踏入東宮,他就預設好了結局。他從來不是什么好人,步步為營,每一步都摻雜著算計,滿盤棋局,唯她對他的全心信任,和湖底不自主泛起的漣漪,是唯一變數。 這些骯臟的手段,他永遠都不會讓她知曉。 待他榮登九五至尊,皇妹又如何,同載玉牒又如何。 她不會?知?道朝廷上的腥風血雨,更不會?知?曉他刃上不知多幾的鮮血。 他會?繼續在她面前裝好哥哥,戴上她喜歡的面具。他會用他的一輩子,來彌補他曾經犯下的過?錯。 外頭細雨綿綿,屋內人神思紊亂,午夜輾轉。 門外值更的江公公聽到了動靜,從壓箱底的行囊中翻出一味熏香,聞著味道清雅,便自作?主張地換上。 后半夜總算沒了翻身的動靜,江公公放了下心。 —— 姜念蘭睡得?很晚。 雖自認為是心思通透,她卻仍舊忍不住難過。她莫名感覺到,哥哥和她之?間?有了距離,卻說不上來,這感覺究竟出自何處,分明在她的記憶中,他們從前也是這般相處的。 擺出來的一大堆書籍散亂在床角,她卻無心翻看,到了睡點,便讓宮人點了“混魘香”,想在夢里彌補。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雙足穩穩踏上地面。 和上次入目便是書屋不同,兩側是巍峨聳立的宮殿,飄渺若煙的云霧層層展開,她茫然地往前走,走到一處空曠寂寥之?地,面前是蜿蜒曲折的臺階,她抬頭卻望不到底,好似高聳入云,施以人透不過氣的威壓。 她無力而又渺小,好似天階下一只微不足道的螞蟻。 忽然,那臺階盡頭,緲霧朦朧的玄木牌匾下,漸漸現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好似從蒼穹結印中走出的仙人,那人身量修長,玉骨風姿。聽到階下動靜,緩緩轉過?身來。 姜念蘭瞳孔擴散,因為那臺階上的人……竟然是哥哥! 是哥哥,可分明又不是哥哥。哥哥的眉眼那般溫和,望向她的眼神永遠是溫溫柔柔的,可眼前這人,雖一身雪衣,卻掩不住眼底的陰鷙,孤傲地睥睨世間萬物。 “哥哥……” 聽到她的呼喚,那人眼睫微動,望了過?來,卻絲毫不收斂眼中的情緒,視她如同死物。 心尖像被刀子刺了一下,姜念蘭受不了素來疼她寵她的哥哥,竟會?露出這樣?的神情,即便這是在夢中。她提起裙裾,大步地跨上臺階。 氣喘吁吁地走到他面前,她細細端詳著他,熟悉的五官是哥哥無疑,可是為何…… 她便以為是她想念過甚,才會?在夢中遇見哥哥,也在書上見過?,夢中和現實總是相反。抬手正要撫摸他的眉眼,手腕卻被狠狠攥住。 “你是何人?” 哥哥的聲音不再是之前那般清潤,而是好似涌著滔天巨浪的深沉。 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嘲諷至極,“夢中妖?” 夢里的觸感十分真實,被他緊握住的那處手腕青紫一片,疼得?她沁出淚珠,她怎么也想不到哥哥竟然會這么對她,漣漣淚意剛落下,身體忽然失了重心,軟軟地朝后倒去。 楚南瑾漠然地看著她,靜候著這偽裝成皇妹的夢妖現出原形,卻見小娘子在地上摔了個屁股蹲后,哇哇大哭起來。 這惹人憐愛的委屈模樣,竟和他的皇妹如出一轍。 他胸腔一動,往前挪動幾步,蹲下身子,挑起小娘子的下頷,“念蘭?” 第49章 像被縛著一張密不透氣的網, 從中掙脫時,姜念蘭冷汗涔涔,下頷隱隱作痛。 窗外天色大亮, 夢中的畫面逐漸在腦海中淡去?,她發了許久的愣,心里才漸漸踏實了下來。唯有哥哥那雙染著陰翳孤冷的眼, 深深刻在?心底, 揮之?不去?。 幸而, 那只是一場夢。 她抬頭望向窗外, 新?歲宴將至,屋檐上高掛起彩緞紅綢,為原本?冷清的皇宮注入一絲生氣,宮人?說, 到了宴會那日,四處張燈結彩,京城兒郎貴女聚集, 甚是亮眼,會是一等一的熱鬧。 自她回到皇宮,能接觸到的人屈指可數,哥哥也不能天天陪著她, 她很是枯燥無趣。何娘子說她的癥狀會越來越輕, 沒過?多久, 她就能正常與人?交往了。 她希望身體能趕快好起來,若能交到朋友, 分散注意?, 就不會天天想賴著哥哥了。 隨著日頭上升,外面逐漸喧鬧起來。根據本朝禮制, 朝臣的拜歲禮單會提前?一周送入宮中,鬧聲正是從東宮主殿傳來。 楚南瑾忙于接待東宮拜謁的賓客,暫時無暇陪她,派了幾?個宮婢跟隨,讓她在?東宮附近散散心。 姜念蘭提著裙裾走在?小道,新鮮地打量著宮人抬的沉木箱,猜測里面是何新?奇的玩意?兒。偶爾遇到賓客,她就找個遮掩物躲避起來。 三五成群的貴女們親昵地并肩相伴,從她跟前?路過?。姜念蘭眼露艷羨。 人?群走過?后,她正要起身,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身體猛地一顫。 孟景茂沒想到她反應會這般大,作揖歉然道:“是臣無禮,驚擾了公主??!?/br> 姜念蘭驟跳的心臟回了胸腔,自上而下打量他,忽然想起,這人?正是她在?國子監遇到的小郎君,亦是當時除了哥哥外,唯二她能接近的人?。 當日她腿受了傷,小郎君毫不猶豫地為她敷藥,她便認定了他是一位好人?,笑?瞇瞇道:“是你??!” 那日驚鴻一見,孟景茂便茶飯不思,日日琢磨著如何與公主相遇,聽聞公主?去?了行宮,他掰著手指頭數日子,一有機會,他便纏上他爹,借著送禮的名頭混了進來。 真到了公主?面前?,他又?束手束腳,原先想好的話術卡了殼,受寵若驚地說:“公主竟然記得我……” 姜念蘭不知如何與她解釋個中緣由,便干脆沉默。瞧見他腰側垂著穗子的玉佩,不由得贊嘆道:“你這玉佩好生漂亮?!?/br> 孟景茂扯下玉佩交到她手上,結巴著說:“我曾在太子身邊任過伴讀,關?系甚切,太子仁善,時常會給些賞賜,這玉佩也是當初太子賞下的?!?/br> “哥哥確實喜歡這種款式的玉佩?!?/br> 見公主將他的玉佩放在手里把玩,孟景茂臉頰微熱,探不準公主?的心思,是否也對他有意?,提起一個話題道:“也不知太子殿下會給公主擇一個怎樣的嫂嫂?!?/br> 姜念蘭手臂一僵,低頭壓下情緒,輕聲問:“嫂嫂?” 孟景茂不覺有異,直言道:“公主?可看見,今日東宮來了很多貴女?都是借著送拜歲禮的由頭,讓太子相看未來的太子妃,若太子屬意?哪家貴女,便會當場回禮,這門親事算是這么定下了?!?/br> “那哥哥有給誰回禮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公主?若是好奇的話,一會兒我去?問問我爹,再來給公主?答復?!?nbsp;孟景茂暗自竊喜,如此他便多了一個見公主的由頭。 姜念蘭斂下眼睫,面上不知是何情緒,她剛將玉佩還給孟景茂,一名紅衣小娘子揚聲高喊道:“孟景茂,你死哪兒去?了!” 孟景茂臉色變了變,卻又馬上掛上無奈的笑?容,道:“公主?,舍妹找,可否在?此等我一會兒?” 反正也閑來無事,姜念蘭便點了點頭,眼見著孟景茂走到那紅衣娘子面前?,故作嚴厲地說了句,“沒大沒小,在?外面不要直呼兄長名字?!?/br> 紅衣小娘子卻一點兒也不怕他,“誰讓你一聲不吭地拋下我就走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去?……” 后來小郎君說了什么?,姜念蘭都聽不見了,一道身影將她的視線擋住,她抬頭,嘴唇微動:“哥哥……” 楚南瑾笑?容明燦:“念蘭方才是和哪位郎君相談甚歡?” 姜念蘭才發現,她都不知曉那位郎君的名字,便道:“哥哥認識他嗎?” “念蘭和他不熟?”眸光軟了軟,聲色也溫和了幾?分,“那是孟國公府的世子,名喚孟景茂,他有個名喚孟吟的meimei,極是排斥與她兄長親近的女子,念蘭離他遠點?!?/br> 姜念蘭點點頭,想起方才孟景茂說的話,期期艾艾地問:“哥哥今日給哪家小娘子回了禮?” “嗯?” 楚南瑾微微怔愣,竟不知小娘子的話中意?。 姜念蘭咬唇道:“孟世子和我說,哥哥在?甄選太子妃,遇到喜歡的,便會給那名小娘子送上回禮?!?/br> 楚南瑾輕聲一笑?,小娘子拈酸吃醋,正拐彎抹角地打聽他的婚事。 拜謁的臣子眾多,他卻脫了身,人?都是江公公焦頭爛額地頂著。他卻不打算立刻回去?,帶著姜念蘭去?了一間安靜的書房。 這間書房和他經常處理公務的書房不同,門前?空曠,陳列更為簡潔。 楚南瑾打開?桌上的漆木盒子,從中取出一塊吊著紅穗的玉佩。 “念蘭的新歲禮物,哥哥便提前?給了?!?/br> 姜念蘭接過?接過?玉佩,光滑瑩澤的玉身觸感冰涼,一摸便知是上好名貴的東西,摩挲到一處硌手的硬處,竟是哥哥在底下刻了一行小字。 “歲歲平安,長長久久?!?/br> 小字清雋秀氣,短短一行,卻耗費不少精力和眼力。姜念蘭攥著玉,心跳一時有些失衡。 “我還沒有給哥哥準備新?歲禮……” “無妨,念蘭有這份心意就夠了?!?/br> 相顧對望幾?息,姜念蘭凝視他如玉的眼眸,暗道夢境和現實果然相反,那般陰冷瘆人?的神情,又?怎會在?哥哥眼中出現。 “哥哥,昨夜我……” 剛想和他提起夢境,卻被人?打斷。 “太子殿下,幾?位臣子要與您商議朝政,江公公讓奴婢來請您回去?!?/br> 楚南瑾沒移眼,道:“孤知道了。念蘭方才要說什么??” 姜念蘭搖了搖頭,“沒什么?,哥哥去?忙吧?!?/br> 楚南瑾含笑?應了聲,和伺候姜念蘭的宮婢交代了幾句,方才離開?。 楚南瑾走遠后,姜念蘭懊悔地捶頭。她還沒問出,哥哥到底給哪名小娘子送出了回禮。 想起孟景茂讓她等他,她卻跟著哥哥走了,原路返了回去?,等了許久沒等到,許是回頭沒看見她,便離開?了。正要回去?時,腳邊骨碌碌滾來了一只鏤空花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