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寵妻手札 第92節
可是她錯了,是她從前低估了沈觀衣在他?心中的?分?量,如今依然低估了他?對沈觀衣的?情意?。 李元湘不認她這個祖母,情有可原,可李鶴珣為何不原諒她,她已?經知道錯了,她就這么一個兒子,這么一個兒子啊…… ‘噗——’岳安怡悄無聲?息的?吐出一口血來,倒在地上,如魔障了般,嘴里?不停的?念叨著什么。 賓客亂成一團,眾人齊擁而上,人與人的?縫隙之中,岳安怡好似看見?有人從雪中執傘踏過月亮門,背影蕭條孤寂,好似這白茫茫的?世?間,只剩他?一人,旁的?再無關緊要。 “報應,報應啊……”岳安怡哭的?泣不成聲?,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可眼前模糊一片,到頭?來,什么也沒留住,老無可依,瓦解云散。 “國公大?人,縣主她……” “還請您節哀?!?/br> 飄渺的?聲?音隨風傳入李鶴珣的?耳畔,長靴一滯,片刻后又再次抬起,白皙冷凝的?面龐,似要與這大?雪,融為一體。 李鶴珣盡完最后的?職責,待李元湘拜堂后,獨自一人騎上早已?候在府外的?馬匹。 這次,他?不帶一人,只身前往漳州,三天三夜,幾乎不曾停歇。 此時正值午夜,漳州還不曾下雪,院中的?梅花開得極好,李鶴珣翻身下馬,一步步朝著樹下走去。 探春與阿鶯留在此處,魏蓮時而也會來此小?坐,十一年來,幼苗早已?長成,可這處府邸,卻還如同先前離開時一樣。 他?并未急著挖出沈觀衣留給他?的?東西,而是拿著買來的?黃酒,去皰屋做了些醉糕,這才?重新回到樹下。 天寒地凍,他?兀自靠著樹干,與她說著這些年的?過往,提起李元湘之時,時而蹙眉時而無奈,待糕點冷卻,四周才?漸漸安靜下來。 他?抿著唇,一點點挖開記憶中的?位置,里?面放著一個木盒,盒中并未有旁的?什么東西,而是一封信紙。 娟秀的?字跡是她親手所寫沒錯,李鶴珣眉眼溫柔,小?心翼翼的?打開,連呼吸都慢了些許。 信上第一篇所言:李鶴珣,別?忘記你發的?誓!若吵吵還未成親你便忍不住打開了,現在還有機會放回去,否則…… 他?嘴角略微上揚,輕聲?道:“否則什么?” 風聲?颯颯,吹起他?滿頭?烏發,李鶴珣不甚在意?的?看向下一篇: 如若你還能看到這兒,說明吵吵已?經成親了,那有些事我自可以向你坦白。 我這個人吧,睚眥必報,向來不喜歡有人在我頭?上作威作福。 可我有了吵吵,我之命便不再那般單薄,殺了她,我要么下去陪她,要么至此一生東躲西藏,顛沛流離。 上天本就是不公平的?,我不想?為了她賠上自己,可我又咽不下這口氣?! 于是我想?啊,她那般想?要我死,不就是覺著我配不上你嗎?既如此,我便要我死后,你一生不得再娶,一生不得原諒她。 所以后來的?四年,我對你那般好,想?來你也會依我所想?,至今孤身一人吧? 想?來,你已?經三十多了,就憑你的?模樣,如今肯定還是有許多小?姑娘芳心暗許。 岳安怡沒有得到她想?要的?,我便知足了。 李鶴珣,你瞧,我到最后關頭?想?的?都還是這些,或許我從未喜歡過你,如今告訴了你真相,你便是生氣?也是應當的?。 日后,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就當我們兩清了。 李鶴珣面色如常的?看完后,慢悠悠的?看向最后一篇,只有短短兩句: 若這般你都不生氣?的?話,能不能應我最后一件事? 我想?當祖母,讓吵吵的?孩子承歡膝下,我享不了的?福,你幫幫我好不好? 看完所有,李鶴珣又回到頭?一篇,逐字逐句的?看去,不錯過每一個字,想?象著她在寫下這封信時,臉上或許出現的?神情,或嗔或怒或喜。 許久之后,李鶴珣才?小?心翼翼的?將?信紙疊好,放進懷中,最貼近心口的?位置。 那里?曾有一道猙獰的?傷疤,再也去不掉,也有沈觀衣留給她的?,最后一件東西。 那封信中好像字字都無關緊要,可李鶴珣卻知曉,她想?讓他?活下去。 否則為何要在吵吵成親這一日才?讓他?打開,那本就是一個借口罷了,待他?打開之時,她又想?要做祖母,待吵吵的?孩子長大?成人,他?也早就時日無多。 凈會耍些小?聰明,母女倆都是一個樣。 “娓娓,我沒你想?的?那般大?度,這次,便算我錯了,日后給你賠不是?!?/br> 天幕烏黑,萬籟俱寂,月輝灑落人間,今日與以往并無差別?。世?人酣睡,男人翻身上馬,孤身一人前往了他?妻子的?埋骨之地,仿佛從未出現過。 時間好似回到了多年前的?壽宴上,女子故作嬌嗔,男人面色如常。 “瀾之哥哥……” “夫人想?如何?” “我想?你為我報仇后就殉情?!?/br> “嗯,那就生殉,怎么著也得比你死的?痛苦些,才?好讓你安心?!?/br> “你發誓?!?/br> “嗯,發誓?!?/br> 寂靜的?街道上,馬蹄漸響,有些話,從來便不是戲言。 “公子,公子?” 耳邊吵鬧不休,床榻上的?男子微微睜眼時,正好對上歸言急切的?目光。 “公子您終于醒了!” 李鶴珣微微擰眉,瞧著面前的?歸言,心下疑慮陡生。 他?分?明與沈觀衣合葬,為何沒死? “公子,時辰快到了,咱們再不出發便來不及了?!?/br> 李鶴珣捏著眉心,按壓下怪異之處,“何事?” 歸言微怔,“賞花宴啊,您忘了?” 下一瞬,李鶴珣猛地抬頭?看向他?,在瞧見?歸言的?模樣打扮時,腦中頓時極快的?閃過一絲什么。 他?不動聲?色的?起身,任由歸言伺候著梳洗。 從府邸出發,直至豐山賞花宴,一切都稀疏平常,看著年輕的?長公主與向他?迎來的?孟朝與趙玦,哪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豐山的?花開的?極艷,三人在亭中站了許久,李鶴珣面上淡然閑談,實則卻有些緊張。 直至瞧見?被眾人吸引目光的?女子自遠處走來,那顆沉寂了十多年的?心,再一次guntang。 李鶴珣出神的?望著,像是早已?枯死的?老樹忽然注入了生命,再次茂盛繁榮起來,他?沉浸在再次見?到沈觀衣的?不敢置信中,以至于沒有注意?到,沈觀衣與從前不同。 少了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睥睨,如眾多女子一般,嬌弱的?仿佛一折就斷。 不知過了多久,孟朝與趙玦悄然退去,他?似乎能聽見?身后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回頭?望去,那張日思夜想?的?臉再次出現在眼前,心口又疼又酸,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可在朝多年,哪怕心中早已?天翻地覆,可面上卻仍舊平靜無波。 沈觀衣有些慌張,一步步走到他?跟前,甚至有些不敢看他?,但仍舊鼓起勇氣?,露出她對著鏡子練了無數遍的?我見?猶憐,“大?人對我不滿意?嗎?” 李鶴珣忘記了他?先前是如何回的?話,可想?來,也不是什么中聽的?。 如今能再見?到她,便已?是奢求,他?如何說得出那些冷冰冰的?話來,嘴唇輕啟,他?道:“沒有?!?/br> 下一瞬,眼前的?女子眉開眼笑,李鶴珣也忍不住輕輕牽起了嘴角。 日光大?勝,仿佛從遙遠的?地方而來,映在兩人身上,如仙似畫,一筆筆的?勾勒屬于他?們的?模樣。 青山遠黛,近水含煙,總有人為他?而來,也總有人為她而來。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