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寵妻手札 第60節
若沒有與孟央先前的?鬧劇,孟央不至于在今日處處與他?作對,幾乎認定他?就是?在背后搗鬼之人,逼得?他?束手束腳,只能被人牽著鼻子往前走。 眼下一切的?巧合在他?看來?都是?蓄謀已久,若背后之人當真是?李鶴珣,如此大費周章,定不會是?件小事。 孟朝猛地出聲道:“今日是?母后壽辰,因為那無?稽之談竟在此處耽擱這么久,便?當真是?鬼魂作亂,天子腳下,諒她也翻不出天來?,來?人,將人撤了?!?/br> “不準,敢將心思打到瑜妃娘娘身上,本?殿不將幕后之人捉住,誓不罷休!” “真是?蠢貨!”孟朝猛地抽出侍衛身上的?佩劍指向孟央,眾人大駭,接連勸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br> 孟央毫不畏懼的?看了一眼孟朝,“閔公公,繼續搜!” 劍光一閃而過?,現場亂作一團,膽小的?女子紛紛躲進自家相公的?懷中,生?怕見了血。 好在劍尖只停留在孟央眼前,再進一寸,那只眼睛便?徹底廢了。 眼下眾人哪里還記得?什么裕和?宮鬼娘娘一事,紛紛勸著孟朝將劍放下,眼瞧著視線都被他?奪去,那道□□聲也逐漸消散。 孟朝緊繃著臉,欲有將此事再鬧大些的?意味。 他?將劍刃橫在孟央的?脖頸上,在他?嗜血的?笑容中,逼迫著他?一步步向后退去,眾人又驚又駭,滿眼都是?他?手中握著的?那把可殺人見血的?劍。 就在眾人即將從偏殿退出去之時,一道尖叫傳了過?來?。 周遭寂靜了一瞬,孟朝與眾人回頭看去,只見沈觀衣不知何時去到了最?里面的?那間屋門?處,木門?孱弱的?晃悠著,他?們瞧不見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 但細細琢磨,方?才那聲尖叫似乎是?從屋內傳出來?的?。 是?誰? 下一瞬,沈觀衣便?替他?們解了惑,“皇后娘娘,趙公子,你們……你們竟然……” 她欲言又止,將那些婦人方?才難以啟齒的?聲音學了個十成?十,實?則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悄悄揚起嘴角,“不知羞恥!” 頓時,眾人的?臉色精彩紛呈,孟朝握劍的?手都忍不住開始發顫。 唯有從頭到尾都少言寡語的?李鶴珣,看向沈觀衣的?眸中帶著復雜的?光。 她當真什么都知道,甚至知道皇后在哪兒,知道他?要做什么。 連父親猜到他?的?打算后都一再勸他?放棄,而她卻那樣直白又果斷的?打開了門?,明知他?此舉若敗,便?會引來?太子的?反撲,李家的?名聲毀于一旦,她也依然毫不猶豫的?站到了他?身邊。 那道燦爛的?身影,明媚如三月春光,卻讓他?心中忽的?泛疼。 他?先前有一瞬間,不信她。 所有的?情緒匯集到眼底,是?密密麻麻的?愧疚與無?人窺見的?一閃而過?自厭。 第62章 滴答—— 一滴雨珠落至銀白的劍身, 濺起一朵rou眼不?可見的水花。淅淅瀝瀝的雨毫無準備的從烏沉的天際落下,沒入衣衫,化為一點水漬消失不見。 眼下, 沒人注意到忽然而至的雨, 耳邊回?蕩著的是沈觀衣方才的那句—— 皇后娘娘、趙公子。 “殿下?!崩铤Q珣極輕的聲音在?此時尤為清晰,他望著孟朝慘白的臉色, 緩緩道:“你輸了?!?/br> 瞳仁猛地?一緊,孟朝松開手,回?頭看?向那扇搖搖欲墜的門?,提著劍踉蹌著走去,一把將沈觀衣推開, 目呲欲裂的望著紗帳中若隱若現的女子身影。 屋內氣息混雜, 紗帳中緩緩伸出一只?素手, 食指上熟悉的小痣斬斷了孟朝最后一絲希望, 他對上衣衫凌亂的薛皇后,望著她那雙微顫的眼眸,絕望鋪天蓋地?的襲來,他沙啞的問?道:“為什么?” 薛皇后面色淡然, 可藏在?被中的手卻不?停的發顫。 她也害怕,害怕到了極點之后反而沒有了神情,喉嚨像是?被棉花塞住, 發不?出半點聲音。 趙玦雙眼迷離的從地?上醒來,方才沈觀衣開門?之際,他被薛皇后從身上推開滾到了地?上, 如今正撐著赤.裸著身子起來看?向周遭。 ‘噗嗤——’ 鋒利的尖刃沒有給他半點反應的時機, 插入肩下三寸的位置,見了血。 劇烈的刺痛讓他剎那間清醒了過來, 在?對上孟朝怒的發紅的眼睛時,頓時明白了什么,“殿下,殿下您聽我解釋?!?/br> “畜生!孤要你死!” 趙玦驚恐的睜大了眼睛,瞳仁皺縮成針,剛行完房事?的身子本就疲軟,眼下他腦中一片空白,竟忘記了躲避。 “殿下!” 吏部尚書趙永華跌跌撞撞的從門?外跑了進來,老淚縱橫的擋在?趙玦身前,“殿下手下留情啊?!?/br> 趙玦怔愣道:“爹……” 話音剛落,趙永華便?一巴掌用力的扇在?趙玦臉上,直將他扇的倒地?,“逆子,你給我閉嘴!” 沈觀衣瞧著這一屋子亂成一團的人,正想著怎的還沒人去告知?圣上時,便?聽見公公來報,宣太子皇后等?人前去太和殿。 宮人蜂擁而進,伺候著六神無主的皇后更?衣,趙永華心疼的按著趙玦的傷口,望著他慘白的唇,不?停的喃喃著什么。 孟朝如同失了魂般的拖著腳步走出來,連帶著對上孟央明顯看?好戲的眼神,也不?曾理會。 事?關皇家名聲,便?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這等?腌臜之事?,也要關起門?來清算。 朝臣散的差不?多了,可這等?大事?,誰當?真能忍住心中的窺探,不?好奇幾分? 更?何況那些早就投靠太子,或是?與趙永華一條船上的大人,更?是?不?敢輕易離開,紛紛守在?殿外,其中以沈書戎為首的官員,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焦躁難耐。 今日赴宴的所有人幾乎都在?這處了,而殿中遲遲沒有傳來半點消息,沈書戎只?好去問?沈觀衣,“你方才可有在?那房間里發現些什么不?妥之處?” “譬如春日散什么的?” 沈觀衣嗤笑道:“爹為何覺著我會識得春日散?” “你不?會如今還想著替他們脫罪吧,眾目睽睽,皇后與大臣之子通jian,什么罪名您應當?比我更?清楚?!?/br> 沈書戎眼下沒功夫與她計較,甚至都沒察覺到沈觀衣眼底的輕嘲,著急的低頭小聲道:“此事?你去問?問?李鶴珣,可還有轉圜的余地??!?/br> 問?李鶴珣? 此事?便?是?他一手推向的結果,他怎會給趙玦留下半點轉圜的余地?。 沈觀衣漫不?經心的道:“不?問??!?/br> “你!”沈書戎咬牙切齒道:“你別忘了出嫁那日你答應過我什么?!?/br> 不?得不?說,沈觀衣確實忘了,她不?對沈家做點什么讓他們一家子如前世那般全都下去陪她娘,已經算她仁至義盡,怎會花心思?記得從沈書戎嘴巴里吐出來的只?言片語。 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沈書戎就恨不?能掐死這個不?孝女,他眼底劃過一絲狠厲,心知?肚明今日不?是?與她清算的時候,只?能將怒火往肚子里吞。 就在?此時,殿內突然傳來杯子落地?的聲音,伴隨著一聲清響,還有皇后的痛呼。 年過五十的皇帝臃腫的早已瞧不?出年輕時候的半點風姿,他一腳踹在?跪在?殿中的趙玦身上,氣的臉色發紫。 此事?離他二人暗通款曲已經過去半個多時辰,便?是?先前還有些迷蒙,如今也已經清醒過來。 趙玦從地?上爬起來,一口咬定自己與皇后是?被陷害的,他的酒中被人下了藥,當?時一心都撲在?美色身上,以為自己不?過是?醉酒,可眼下察覺出味兒來已經晚了,只?能拼了命的將罪責往給他下藥之人的身上丟。 皇后昏庸,卻不?傻。 “來人,將那婢女給朕帶過來!” 不?出片刻,宮人們便?抬著早已沒了氣息的珍珠到了殿中,趙玦面如死灰的瞧著地?上的女子,冷的渾身發顫,“怎么會,怎么會這樣……” 死無對證,趙玦望著皇帝盛怒的眸子,眼下他便?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皇帝臉色陰沉的看?向一直一言不?發的薛皇后,那張依舊好看?的臉上被碎片劃出了一道血痕,刺目的鮮血沒有毀掉她芙蓉般的顏色,反而平添了幾分破碎的美感?,而這張他往日里早就看?膩了的臉,在?今日看?來,更?顯惡心! “賤人,你就是?這樣待朕的!朕當?初許你皇后之位,不?是?讓你穢亂宮闈,給朕戴上一頂讓全天下恥笑的帽子的!你簡直令朕惡心!” 薛皇后緩慢的抬眸看?向他,眼角還掛著欲落未落的淚珠,她原本是?想說些什么的,甚至絞盡腦汁都想為自己脫罪。 可想起方才只?顧著將自己摘出來,全然不?顧她死活的趙玦,如今又對上滿臉厭惡的帝王,不?知?怎的,她突然覺著有些好笑,于是?嘴角不?自覺的溢出一絲風華絕代?的笑容,“惡心?你以為就你覺著惡心?” 她眸中的恨與怨在?這一瞬間抵達了頂點,“本宮也覺著自己惡心!替你這樣的帝王生兒育女惡心,被你搶占身子后還要討你歡心更?惡心,本宮惡心了這么多年,讓你惡心一下怎么了!” 她像是?瘋了,不?想活了,滿目猙獰的看?著皇帝,“本宮就是?喜歡他,本宮寧愿和他一起去死,也不?愿再在?這宮中做你的皇后,本宮多看?你一眼,都想吐?!?/br> 大殿中沉寂了一瞬,趙玦回?過神來,聲音都變了調,“娘娘!” “好,好的很?!被实蹥獾膰I血,“來人,將這對jian夫□□拉下去,凌遲處死!” “陛下,陛下您別聽娘娘的,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薛皇后垂頭看?向趙玦那副沒出息的樣子,突然笑得更?高興了,“你怕什么,你與本宮在?一起不?開心嗎?生不?逢時,咱們死在?一處也好,死后做一對野鴛鴦也算是?不?枉你我相識一場?!?/br> “陛下,她瘋了,她是?個瘋子,您別聽她的。我不?想與她做什么野鴛鴦,您饒了我,饒了我吧?!壁w玦不?停的磕頭,哭的嗓子都啞了,甚至到后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亂言亂語些什么,只?是?一個勁的求饒,想求一個活命的機會。 “都是?她勾.引我的,陛下,都是?皇后勾.引我,我不?想的,是?她逼我的,您饒了我吧……” 薛皇后笑得花枝招展,眼角的淚guntang的落下,燙的她好似已經在?被凌遲一般。 皇帝腦袋發暈,體力不?支的揮揮手,不?想再見到這二人,讓人將他們帶去大理寺關押,隔日行刑,至于太子,則暫且禁足東宮,容后發落。 殿門?忽然被人從內打開,趙玦與薛皇后被宮人架著從里出來,兩人狼狽的再瞧不?出往日的半點風采。 昔日一個是?高高在?上的中宮之主,一個是?權臣之子,眼下都在?眾目睽睽之下淪落為階下囚。 趙玦望著趙永華,不?停的掙扎哭泣,“爹,救救我,爹,您一定要救我啊……” 趙永華一瞬間華發驟生,耷拉的眼皮下是?一雙心痛卻又帶著堅決的眼睛。 那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嫡子,便?是?用盡手段,他也不?能讓玦兒被處死! 比起趙玦的掙扎,薛皇后則顯得平靜得多,只?是?她那雙漂亮的眸子像是?浸了血,處處透露著詭異與駭然,不?期然間,沈觀衣對上了她的目光。 薛皇后對著她揚起嘴角,笑容凄慘又陰冷,如同沉落深淵的惡鬼在?向她招手,轉瞬便?要拉著她一同落入地?獄。 恍惚間,那抹笑容連帶著天光同時消失,松香入鼻,雙眸被一雙大手遮住,李鶴珣低沉清冷的嗓音從身后傳來,“別怕?!?/br> 雨下的愈見大了,震耳欲聾的雷聲劃破天際,沈觀衣拉下李鶴珣的手,回?頭便?瞧見他正撐著油紙傘替她遮雨。 她想告訴李鶴珣,她不?怕。 那樣的眼神,她見的多了,前世死在?李鶴珣手里的人,幾乎都是?那樣的神情,嗜血可怖,恨不?能吞食他們的血rou,妄想拉著他們一同下阿鼻地?獄。 可在?對上李鶴珣幽深眸子后的那絲顫動后,她突然一頭扎入李鶴珣溫暖如春的懷中,一語道破他壓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你心軟了,是?不?是??!?/br> 骨節分明的手突然握緊了傘柄,指尖泛白到沒有絲毫血色。 一聲短嘆從懷中傳來,沈觀衣此時才總算覺著,這個平日里總是?冷靜從容的男子,眼下不?過還只?是?一個剛剛及冠的少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