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寵妻手札 第27節
冷淡至極的嗓音,任誰聽了都知曉他此時心情不愉。 沈觀衣聽出?來了,但眼下比起哄李鶴珣,她更好奇的是岳安怡為何還在?李家。 “咱家府上可有莊子?” 李鶴珣瞧了她一眼,也不知她的話哪里哄到了他,令他眉眼都緩和了些許,“有三十?多?處,你想去瞧瞧?” 沈觀衣心中莫名,但仍舊繼續道:“適合靜養的有幾處?” 想了想,又覺著不該這樣問,于是不等李鶴珣說話,重新道:“或者說,婆母在?什么情形下,才會一個人去到莊子上靜養?” 李鶴珣蹙眉,不怪他多?想,以他對?沈觀衣的了解,她這番話似乎意有所指。 是覺著家中有長輩,礙她眼了? 沈觀衣不知曉李鶴珣想了些什么,只見他方才緩和的神色頓時又恢復成?一副不近人情的樣子。 盡管那張臉上從?始至終并未有多?少神情,但沈觀衣與他相?處這么多?年,總歸是要比旁人知曉的多?一些的。 他說:“什么情形下都不會,你最好打消那些念頭?!?/br> 沈觀衣:“?” 她什么念頭? 沈觀衣覺著李鶴珣或許誤會了什么,驚詫道:“你莫不是以為我想將婆母趕去莊子上?” 他不說話,在?沈觀衣看來便是默認。 岳安怡此人她多?少也聽說過一二,出?了名的霸道護短,極其自我且難以相?處。在?上京,想與她結交之人不少,但畏懼她的人更多?。 前世她嫁進李家時也曾戰戰兢兢,甚至都想好了對?付岳安怡的法子了,結果最終也沒有用?武之地。 “以你的性子,也不是做不出?來?!?/br> 沈觀衣剛回神,便聽到這樣的話,她頓覺委屈,“我怎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你對?我有偏見?!?/br> 若是沒有先前那些事兒,李鶴珣也不會這樣以為,他瞧了一眼她無淚硬哭的神情,早已麻木,自顧自的抬步,往里間走去,“快些,已經遲了?!?/br> 沈觀衣見人走了,頓時吸了吸鼻子,慢悠悠的抬手擦去莫須有的淚珠,端莊雍容,昂首挺胸的走了進去。 正堂中,兩側屏風以千年沉木而制,屋內并未熏香,卻隱隱傳來獨屬于歲月的味道,年近半百的美婦人坐在?上位,雙手交疊于身前,面無表情的瞧著從?門外?走進來的兩人。 敬茶的規矩不算繁雜,只需要新婦跪在?婆母身前,將茶遞上便好。 岳安怡安靜的等著,不曾說一句話。 沈觀衣余光打量著她,漫不經心的從?下人手里接過青瓷茶盞,落后李鶴珣一步,緩緩上前。 可就在?端著茶盞走近岳安怡之時,她突然晃了神,腿彎一疼,徑直摔在?了岳安怡跟前! 茶水灑了一地,幾乎一大半都倒在?了岳安怡緞面柔軟的裙擺上,而剩下的則都潑在?了她的手上。 屋內亂成?一團,下人們面色蒼白的去瞧岳安怡,就連李鶴珣的眸中也滿是擔憂,“娘?!?/br> “沈氏!”岳安怡猛地拍桌而起,并不理會替她整理衣衫的丫鬟婆子,大怒道:“你是對?我不滿?” 到底是誰對?誰不滿! 她如今是十?六不是四十?,腿彎怎會無緣無故的發疼酸軟,還正正好摔在?岳安怡腳邊! 其中若是沒有緣由,她還當?真是白活這么些年了! 沈觀衣轉頭對?上屋內丫鬟婆子們不懷好意的目光,隨后冷笑一聲?,低頭掃了周遭一眼,在?不遠處的軟椅下瞧見了一顆指甲大小的東珠。 將東珠當?作暗器使,還真是大手筆。 沈觀衣不期然對?上了岳安怡看來目光,她瞳仁深邃有神,泛著一絲精明。 方才是誰出?手的沈觀衣并不知曉,但她曾經也做過命婦,登過高位,以岳安怡的身份,能留在?崇心院的丫鬟婆子就算不是心腹也都是她信得過的人。 眼下在?她的院子里使絆子,若說沒岳安怡的首肯,沈觀衣是一萬個不信。 松香入鼻,臂彎處多?了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李鶴珣將她扶起來,“可有受傷?” 他的目光從?她被茶水燙的已經發紅的手背上掠過,眼底升騰起一絲惱意,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后,便將人護在?身后,看向一臉冷意的岳安怡,冷靜道:“娘,她受傷了,有什么事可否容后再說?!?/br> “你這是在?怪我?” 岳安怡顯然不想就這樣算了,她掃過沈觀衣手上的傷,一大片白膩中,那團紅暈尤其扎眼,“這點傷晚些讓大夫看看便是,眼下重要的是方才敬茶一事,沈氏,你說呢?” 不怒自威的氣勢是來自日積月累的權勢堆疊,哪是一個方才及笄不久的小姑娘能與之比擬的。 但可惜了,沈觀衣不是小姑娘,怎會當?真被岳安怡拿捏了去。 她就著李鶴珣握著她的手,如藤蔓一般攀在?他堅實有力?的臂膀上,下巴懶洋洋的擱在?李鶴珣的肩窩處,有一種不顧眾人死活的嬌媚。 除了她,沒有一人的臉色是尋常的,其中岳安怡的臉色最是難看。 沈觀衣緩緩掀起嘴角,岳安怡想做臉,給?她這個新婦下馬威,那就試試,誰的下馬威更厲害一些。 打蛇打七寸,人自然也是一樣。 她柔弱無骨的靠在?李鶴珣身上,捏著嗓子開口,“瀾之,我是不是快死了啊,頭好暈,眼也花,我好難受……” 她眼中真真兒的噙著淚,將下巴抵在?李鶴珣的肩上,拿一雙淚眼婆娑的眸子瞅著他,“瀾之……” 岳安怡面不改色的瞧著,眼尾揚起一抹冷嘲,這般拙劣的謊言,她的兒子她自是了解,怎會任由她信口雌黃。 沈觀衣見李鶴珣無動于衷,正要一頭往他懷里扎的時候,腰肢上突然多?了一只大手,似乎當?真怕她站不穩將她攔腰扶住。 可就是這般巧,沈觀衣正一頭扎入他懷里。 于是在?旁人眼里瞧著便是李鶴珣伸手一勾,不顧場合的將沈觀衣緊緊的攬入了懷中。 淺淡的松香撲鼻而來,沈觀衣察覺到腰間的手一滯,但好在?并未放開。 她忍不住抬眸去看岳安怡,如她所料,岳安怡面如菜色,盯著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般。 此時岳安怡著實氣的連心尖兒都在?發顫! 若是今日之前有人告訴她李鶴珣會如那些紈绔子一般在?大庭廣眾之下與妻子親熱,她只會嗤笑那人白日說夢,可眼下這般出?格之事當?真發生在?了她眼前時,她只能氣的腦袋一陣陣的發暈。 岳安怡不是唐氏那等佯裝鳳凰的野雞,哪怕被氣的狠了,眼下依然能維持長輩的體面,只是那雙眼里的情緒冷的沒有一絲溫度,不容置疑的道:“沈氏無德,不敬不孝,當?以李家家規處置,來人啊,掌鞭!” 第28章 “娘, 等等?!?/br> 岳安怡冷眸如刀,朝著李鶴珣扎去?,李鶴珣面色如常, “娘不問問阿衣方才為何摔倒, 便直接蓋棺定論她不敬不孝?” 好啊,竟還當真敢幫她說話! 岳安怡對上沈觀衣似笑非笑的得意模樣, 剛壓下的?怒火頓時升騰而起,“我處置她,與摔倒何干?” “長輩問話之時,她應當端莊肅正,而不是靠在男子身上散漫敷衍, 便這一條, 已經足夠, 旁的?也無需再問!” “呵呵……”沈觀衣突然低聲笑了?笑, 眉眼彎彎,不害怕也不惱,她正欲開?口?,卻猛地被?李鶴珣掐住了?尾指。 不算多用力, 卻能察覺到他力道中的?制止。 沈觀衣頓時不滿的?抬頭看他,可?李鶴珣身量極高,她便是抬頭, 額頭也只能堪堪觸碰到他鋒利的?下頜,“你干嘛~~~” 脖頸處呼出?的?熱氣勾的?李鶴珣眉眼一沉,娘是什么性子他很清楚, 將她得罪的?狠了?, 沈觀衣日后在府中得不到什么好。 而眼下當著母親的?面,她竟絲毫不曾收斂, 甚至變本加厲! 他恨不得將她鎖在屋里?不見任何人,免得她總是胡鬧,攪得人不得安寧。 李鶴珣薄唇微張,臉色淡的?出?奇,似乎在平靜的?陳述著一個事實,“娘,她受傷了?,身子虛弱,恐承受不住家罰?!?/br> ‘噗嗤——’ 沈觀衣確實沒?忍住,在笑出?聲的?瞬間埋首進了?李鶴珣懷中,勢必不讓正努力為她辯解的?李鶴珣瞧見。 李鶴珣:“……” 他離得近,自然是聽見了?沈觀衣的?笑聲。 他面無表情的?低頭瞧了?她一眼,見她也知曉此時笑出?聲來不妥,心下稍安,安撫般的?捏了?一下她的?指尖。 還算有?自知之明,知曉此時若是拆臺,神仙也難救她。 二人自以為那些小動作沒?人瞧見,其實全被?岳安怡看了?個清楚,不但全都?看在了?眼里?,甚至以為他們二人無法無天,當著眾人的?面摟摟抱抱便算了?,眼下還要?眉來眼去?,暗中調.情! 岳安怡一刻都?等不得,從下人手中接過鞭子,厲喝道:“李瀾之,你的?規矩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鶴珣淡然道:“母親的?教誨,瀾之不敢忘?!?/br> “我看你不是不敢忘,是不敢承認!”岳安怡冷笑道:“她是身子虛,還是你想護著她想出?來的?由?頭你心中有?數,既然如此,那你便來替她受罰?!?/br> 岳安怡自生下一雙孩子后,幾乎從未cao過心,李鶴珣自幼乖順知禮,與紈绔不沾半字,可?是近來他越來越不對勁,算上今日,光她瞧見的?便已有?兩次失儀之舉。 一次是在昨日婚宴上,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側頭與新婦低語,眾目睽睽之下跟個心急的?毛頭小子一般,簡直丟李家的?臉! 然后便是今日。 她給沈氏做規矩,她不信李鶴珣不清楚是什么意?思,先前他不是也嫌沈氏無德,還讓嬤嬤前去?教導?如今這才幾日,他便摒棄了?先前的?規矩,將那女子護的?跟什么似的?,再這般下去?,恐怕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道了?! 岳安怡怒火沸騰,可?更令她生氣的?卻是鞭子揮下去?,卻揮了?個空,沒?有?打到皮rou不說,她李家剛娶進來的?新婦還滿嘴埋怨。 沈觀衣在鞭子落下來前,猛地將李鶴珣推開?,不悅道:“她要?打你便讓她打?你這么聽話,那怎么不聽我的?話?” “就因為我不是你娘?” …… 李鶴珣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能疏解復雜的?心緒,只能低聲安撫道:“別鬧?!?/br> “鬧什么,你要?不要?看看現在是誰在鬧?”說罷,沈觀衣轉頭看向?岳安怡。 在岳安怡快要?維持不住的?臉面中,幽幽道:“作為主母,御下不嚴;作為長輩,迫害新婦,李鶴珣,你說,這樣品行敗壞之人,若按李家家規,又該挨多少鞭子?” “信口?雌黃,伶牙俐齒!”岳安怡看都?沒?看她一眼,盯著李鶴珣道:“你自己說,該不該罰?!?/br> 李鶴珣自然知曉母親生氣的?緣由?是什么,無關沈觀衣,而是在于他不夠嚴以律己,是他陪著她胡鬧讓母親失望了?。 他垂下頭沉默不語,甘愿認罰。 沈觀衣眨了?眨眼,對于這般認打認罰的?李鶴珣過于陌生。 前世那個連他父親李誦年都?不放在眼中的?李鶴珣,會被?一個婦道人家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