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寵妻手札 第11節
不理便不理,誰稀罕。 她才不會因為李鶴珣年紀小就不與他一般計較!分明就是他的錯。 沉默無聲,過了許久。 李鶴珣忍不住蹙眉,她為何突然不說話了? 余光瞥見她冷沉的面色,腦中突兀的閃過歸言先前的告誡。 所以,她或許不是故意落臉,而是不喜有人教她規矩? 雨幕沉沉中,少女衣著單薄,唇瓣略微泛白,長發因先前淋了雨,發梢還略微有些濕潤,瞧上去倒有幾分可憐。 李鶴珣面色稍緩,這才發覺若是以身處之,他應當也會因此生怒。 或許,是他cao之過急了。 不多時,探春與歸言紛紛小跑著回來,沈觀衣接過探春手里的油紙傘,‘噌’的一下打開,雨水四散,浸入李鶴珣的衣衫,轉瞬便只剩一抹水漬。 “哼?!?/br> 她舉著傘霸道的從李鶴珣身邊走過,踏入雨里,傘沿恨不得戳進他的腦子里,若不是李鶴珣及時往后躲開,臉上免不得要留下痕跡。 探春佝僂著背,亦步亦趨的跟著自家小姐身后。 歸言大氣不敢出一下,從懷里掏出絹帕,替李鶴珣擦去脖頸上的雨水。 李鶴珣被氣的雙眼發暈,接過歸言的傘緊緊攥住,額上青筋跳動,聲音艱難從喉口擠出,“沈觀衣!” 他覺著方才替她說話的自己,簡直像被臟東西魘住一般,不可理喻! 驕縱任性,膽大妄為,無法無天,過河拆橋! 琴到她手上還不到半個時辰,她便又變了一副模樣!她莫不是以為只有她有脾性,別人都是軟柿子,任由她拿捏不成! “歸言!” 李鶴珣二十年來,從未如此生氣過。 “屬下在?!?/br> “去將琴拿回來!”他看她著不著急,還敢不敢如此耍性子! 第11章 街上煙雨朦朧,云煙樓廂房中卻暖意怏然,身披薄紗,窈窕曼妙的女子虛虛的伏在男子懷里,食指挽著他略微卷曲的長發,嬌聲嬌氣的道:“公子讓奴家進來服侍,怎的半天都只一個人喝酒啊?!?/br> 寧長慍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捏著酒杯,衣襟散亂,遠遠看去,他似乎才像是被調戲的那一個。 “我讓你進來服侍,是讓你談個曲兒聽,你以為呢?” 女子笑容一滯,嬌嗔的拍在他胸膛上,“公子這是打趣奴家呢,哪家公子來云煙樓只聽曲兒啊?!?/br> 寧長慍掀開眼皮望著窗外,百無聊賴的答道:“不聽曲兒還能作甚?” 他平日里無事,便在花樓聽曲兒飲酒度日,好些時候沒回京了,眼下竟覺得上京最有名的云煙樓,也大不如前。 “還能……”她微微起身,朱唇靠近寧長慍耳邊,小聲低語幾句。 溫熱的呼吸從耳畔掃過,可這等引誘的戲碼,常年混跡在青樓中的人怎會不知。 寧長慍仰頭飲下杯中清酒,并不作答,甚至有些不耐。 突然,闌珊下的煙雨之中闖入一個身著青衣長裙的小姑娘,油紙傘上畫著紫蓮,傘沿幾乎遮住了她的容色,而在她三步之后,正亦步亦趨的跟著一個同樣著青衣的男子。 一高一矮,僅憑二人身姿,便覺著容貌也定當不俗,甚為般配。 前頭的小姑娘似乎鬧了脾氣,步伐越走越快。 可任由她多快,跟在她身后的男子都不動如山的始終保持著三步之遙,不遠不近,如閑庭信步,不驕不躁。 真有意思,想來定是哪家小兩口鬧了別扭,出門時應當還恩愛有加,否則為何連衣衫顏色都穿的一樣。 寧長慍嘴角上揚,看的略有滋味。 突然,小姑娘猛地回頭,紙傘揚起,露出那雙含怒的眸子,哪怕煙雨朦朧,依舊明媚驚艷。 寧長慍笑容微滯,隨意握在手中的杯子猛地被他攥緊。 緊接著,跟在小姑娘身后的男子似是察覺到他的視線,赫然抬頭,溫潤清泠到極致的眉眼,上京只有一位。 李鶴珣對上他的目光錯愕一瞬,轉而頷首離開。 此時伏在他懷里的女子不知何時已然將薄紗褪下,但寧長慍未看一眼。 李鶴尋…… 他為何會跟在沈觀衣身后? “公子……” 女子嬌媚嚶嚀,寧長慍面色陰沉得可怕,眸底錯綜復雜的情緒不停翻涌。 他猛地推開身上的女子,衣袍翻飛,帶起暗香陣陣,他大力推開緊閉的房門,腳步未停的朝樓下走去。 阿讓怔愣,“世子,世子你去哪兒???” 長靴被雨水沖刷,暗色更沉,寧長慍站在云煙樓牌匾之下,望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嘴唇緊抿,眼底的火光若隱若現。 阿讓好不容易追上來,還沒等喘口氣,便聽寧長慍沉色低問:“李鶴珣今日和沈觀衣在一處?” 阿讓心中一緊,對上寧長慍怒氣蓬勃的神色,“世子……” “他們何時走的這般近的?為何不說!” 潮濕的氣息蔓延開來,阿讓揉了揉鼻子,這下不敢再推辭,將那日晚上沈觀衣的話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寧長慍。 “姑娘覺著李大人很好,并未有退婚的想法,此時沈府應當在為姑娘準備嫁妝?!?/br> “姑娘還說……” 寧長慍猛地回頭,眼尾被憤怒染紅,“她還說什么?” “姑娘還說,是世子先不要她的,所以她嫁給別人,也是理所應當的事?!?/br> “好個理所應當!”寧長慍胸中積攢著一團陰云,咽不下去,又發泄不出。 恍然間,他又想起方才雨中一幕,他是瘋了才覺著那二人般配! 一個不近女色整日以書為伴,一個小心思多如牛毛驕縱無理,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捧著她才好。 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兩人,就因為那勞什子賜婚! 是他這些年太縱著沈觀衣,才讓她忘了,她是被誰從陰溝里拉出來的! 一根需要攀附才能存活的藤蔓,就該做好她藤蔓的本分,而不是被人放到一顆更大的樹上,便迫不及待的粘上去,頭也不回。 寧長慍如同被踩到痛腳的貓兒,慵懶褪去,利爪如鋒,他轉身走回云煙樓,聲音夾著冰渣,“回來,將她的事一字不落的說給本世子聽!” 阿讓大氣不敢喘一下,“是?!?/br> 今日出府,沈觀衣并未坐馬車。 以她的腳程走不出很遠,所以此番回府,不過半個時辰便到了。 沈觀衣知曉李鶴珣跟在身后,她腳步不停,正欲進府之時,歸言硬著頭皮走上來,“二小姐,且慢?!?/br> 走了一路,他遲遲沒有行事便是想著公子應當是在氣頭上,待他消氣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可如今二小姐都要進府了,他家公子呢? 沉默的站在府外的榕樹下,衣擺潮濕,執傘而立,看那樣子并不曾打消念頭。 歸言從前就聽府中小廝抱怨過,說是主子與姑娘置氣,最終受難的都是他們這些下人。 當初他不以為意,覺著公子與旁人不同,姑娘脫光了站他跟前都不能讓他多看一眼,更別說與人姑娘置氣了。 果然,話還是說早了。 世間主子都一樣,一樣! 在沈觀衣遙遙看來的眼神中,歸言硬著頭皮伸出手道:“麻煩姑娘抱了一路的琴,接下來就給我吧,公子還等著呢?!?/br> 沈觀衣眨眨眼,似是在消化他話中的意思。 一瞬之后,她猛地回頭看向樹下清泠俊逸,仿若隨時要羽化登仙的男子。 他什么意思? 李鶴珣不躲不避的對上沈觀衣含怒的雙眸,神色淡然無波,對她的怒不以為意。 如此便惱了? 懷里的琴被沈觀衣塞進探春懷里,“看好,若被人奪了去,我拿你是問!” “是!”探春站在沈府檐下,干脆扔了傘,雙手緊緊抱著琴,警惕的瞧著歸言。 沈觀衣行至李鶴珣身旁,抬頭看他,不明白他這是玩的哪一出。 她知曉李鶴珣善琴,前世也瞧過他亭中撫琴,但以他的眼界,萬萬看不上鳳樓月。 所以為何要與她搶? 李鶴珣壓下眼尾的嘲弄,“搶?若我記得不錯,這琴應當是我的彩頭?!?/br> “說起來,若不是二小姐方才抱著琴,怎會手中無力連傘都拿不穩?!?/br> 雨聲颯颯,重重砸在油紙傘上,沈觀衣這才想明白,他在計較方才的事。 小氣,脾性大,斤斤計較,沒有一點容人之度。 除了這身皮囊,沒有一點相同。 從前沈觀衣覺著李鶴珣活得不太像個人,除了在她身邊,平日里宛如一灘死水,就連殺人見血都無法激起他半點波瀾。 她畏懼他,卻也信仰他。 眼下這個倒是有了人氣兒,但是非不分。 他找嬤嬤來膈應她的事,都不曾與他計較,如今他倒還計較起來了。 沈觀衣望向他,他的眼睛生的很好看,瞳仁黝黑,鳳眸狹長,長睫濃密微微遮住半個眼眸,清明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