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他有夫君人設 第75節
藺游沒有心眼子,感嘆道:“原來中書省真的這么清閑,刑部一堆繁雜事務,每日做不完。難怪母親還說叫我也調職去中書省,生怕我累倒?!?/br> 裴子恒抿著唇看他一眼,沒跟他繼續這個話題,問他怎么還不回去。 藺游才恍然:“哦,我來為母親買梅子糕呢。最近總是恍惚,好多事都覺得已經做過了,但其實又沒做?!?/br> 他吩咐小廝去買糕,自己站著同裴子恒說話:“裴師兄也愛吃這家糕點?手藝是很不錯,酸酸甜甜的,聽其他meimei說這是她們貴女中一致好評的小零嘴了?!?/br> 裴子恒搖頭:“我不嗜甜,這并非……” 話說了一半,他又不說話了,藺游很奇怪,總覺得他今日怪怪的。 裴子恒就這么僵了一會兒,他問:“京中貴女一致好評……是真的嗎?” “啊,她們說是,那應該是吧,”藺游不確定道,“女孩子么,就愛些酸甜的?!?/br> 裴子恒點點頭,與他告辭走了。 小廝拎著熱乎乎的糕點回來,“少爺,買好了,咱老夫人愛吃的梅子糕?!?/br> 妙杏看看藺游,又看看漸漸走遠的裴子恒,她慢慢朝著裴子恒飄了過去。 她有些在意,meimei說裴大人的夫人和悅安公主長得很像,那他和悅安公主認識嗎? 藺游轉身要上馬車,小廝卻在地上撿起來一個深藍色香囊,做工精致,繡著蘭花。 “少爺!您的香囊掉了!”他殷切地撿起來拍了拍,雙手遞給藺游。 “香囊?”藺游下意識一摸腰間,“傻小子,我今日穿官服,沒佩香囊啊?!?/br> 但他還是接過來看了一眼,眼熟,在裴師兄身上見到過,他還挺珍惜這個香囊的樣子。 藺游再抬頭一看,茫茫人海,哪里還有他裴師兄的影子? 將糕點塞給小廝,他道:“你們先回去,在母親那里為我說兩句好聽的??!我很快就回了?!?/br> 小廝拉不住他,藺游很快跑沒影了。 妙杏跟著裴子恒,一路走到了一處稍顯破舊的宅子。 風光霽月的裴子恒,其實是落魄勛貴家里最后的希望,因為傍不上藺國公和鄭英公等家大業大的大勛貴家族,又自持身份高貴不愿與真才實學考功名的官員為伍,所以裴家不尷不尬地被孤立,逐漸沒落了。 家中子孫一代不如一代,文不成武不就,說是爛泥扶不上墻也不為過。敗家敗到最后,只剩下一間祖宅。 到裴子恒這一脈就剩下他一個沒長歪的好苗子。他不覺得自己祖上那點傳了不曉得多少代的小功勞有多么了不起,踏踏實實讀書,參加了科舉,與沈鈺安同年考中榜眼。 說是腐爛的淤泥中開出一朵純凈的蓮花一點也不為過。 妙杏不知道這些,只是看裴子恒家沒有像孟府那樣多的仆人,心里有點詫異。她還不知道能住大宅子的并不一定都是有錢人,也可能是死撐最后一口氣的所謂“體面人”。 就好比,裴子恒的母親。 “說了不要這個!這菜全部混在一起,都是賤民才這么吃!咱們家可不是小門小戶的!你不會做自去酒樓為我買回來就是……” 然后是一陣陶瓷摔碎的聲音,湯水飯菜混著碎陶落在地上,裴子恒停住腳步,差一點就要踩上那四處流淌的湯汁了。 他的母親,穿著京中時興的貴婦春衫,指甲染著蔻丹,臉上撲了很多粉,遮住她因為焦慮和暴躁而失眠導致的憔悴。 裴子恒的俸祿不算多,除了日?;ㄤN就是給母親買衣服胭脂和首飾。 被罵的是個老仆婦,不會說話,整個裴府如今只有她和她的孫女在做活,主要伺候裴夫人。 裴子恒不愛笑,但他對老仆婦態度很禮貌,遞過去一個荷包:“那就請翠丫去一趟聚饕樓買菜回來吧,我這月的俸祿已經發了,不必與人家賒賬了?!?/br> 老仆婦拿著錢走了,裴夫人坐著,欣賞自己的指甲,并不關心自己的兒子說什么做什么。 裴子恒走過去扶她:“母親別在這里坐著了,回去等翠丫將飯菜帶回來吧。兒子今日給您帶了糕點?!?/br> 裴夫人不許他碰自己,也不要糕點,指著裴子恒罵了一通,無非是說他多么狼心狗肺,怎么不早早叫她死了,如今這般活著叫人看笑話。 裴子恒垂著眼睫全盤接收,等裴夫人罵夠了,自己回房間去了,他才聽到很尷尬的一聲喊:“裴師兄?!?/br> 裴子恒轉身,藺游手里捏著一個香囊,神色慌張得好像他才是那個窘迫的人。 第79章 79.癡兔(十五) “家中簡陋,也沒什么可以招待你的,還望見諒?!?/br> 淡淡的熱氣升騰,裴子恒自己去燒了水,才讓藺游不至于一杯熱茶也沒有。 “不妨事的,我喝口水就走了,母親還在家中等我?!?/br> 說完這話,藺游都想咬舌頭了,他為什么張口閉口與裴師兄提及母親??! 還好裴子恒沒什么反應,他“嗯”了一聲,拿起了藺游給他送回來的香囊。 “丟哪里了?我竟然不曾察覺,多虧你,藺游?!?/br> 轉移話題,這他在行,藺游道:“點心鋪子那里掉的,我見裴師兄之前戴過兩回,保存的這么好,一定是很心愛的人送的吧?!?/br> “心愛的人?”裴子恒嘴角勾了一下,實在笑不出來,“應該是我母親做的,醒來時就放在枕邊了?!?/br> “啊……” 裴夫人說起來也是很慘,父親雖然是個小官,但裴家沒落,兩家誰也沒好過誰,于是就順著兒女的意思結為親家。 好景不長,裴子恒的父親沉迷賭錢,將最后一點家底輸個精光,全靠裴夫人的娘家接濟,但他管不住自己的手。 越賭越輸,越輸越賭,他自己喝酒回來路上醉倒了,因為皮相還不錯,被染了花柳病的寡婦撿回去風流一夜,回來沒多久他便因為染了臟病一命嗚呼。 死的很丟人,簡直難以啟齒。 但最崩潰的是他欠下了許多債務,追債的人砸開了裴府的門,值錢東西全部搬走,兩位老人也嚇得病倒了。 府中下人跑的跑,散的散,裴夫人親自照顧公婆,打理丈夫的喪事,夜里就關緊門窗摟著兒子瑟瑟發抖。 因為債沒還完,追債的一直想綁了她賣到花樓里去,白天不好上門搶人,就夜里猛砸門窗。 最驚險的一次是他們闖進來,拉扯之間當著裴子恒的面撕開了他母親的衣襟,裴夫人那種屈辱痛恨的眼神裴子恒一輩子也忘不了。 這樣的日子過了很久,直到裴夫人的父親辭了官,賣掉所有家產,將債給還完了。 他們離京回鄉之前,裴夫人帶著裴子恒給他們磕頭送別,老人家心疼女兒,就對裴子恒說你以后一定要好好讀書,孝敬你母親。 裴子恒記下了。 所以后來無論原本溫柔的母親變得多么暴躁古怪,他都沉默著包容。 裴夫人沒日沒夜地繡衣裳養活裴子恒讀書,直到兒子考上功名,壓在心里的苦才促使她趁著兒子不在家時上了吊。 但突然折回來的裴子恒救了她,什么都依著她,好像要給她補回去那些沒過上的好日子。只求她別再尋死。 裴夫人好像是因此憎恨上了兒子,變著法子為難裴子恒。 這些事藺游都有所耳聞,因為京城是個瞞不住事兒的地方,人多,就沒有秘密可言。 但他不知道裴夫人性格變得這么……刁鉆。 沉默半晌,他不曉得說什么,裴子恒也不欲多提,談起公事:“昌勇侯在陛下面前改了口風,直說范小侯丟盡了他們家的臉,目無法紀,請陛下依照律法處置。怎么,刑部還留著他一條命么?” “裴師兄說的哪里話,刑部雖然審問過程有些血腥,但總歸是有分寸的?!碧A游放松肩膀,他喝了口茶,語氣平靜。 “鄭英公最近在截胡范家的私鹽生意,咱們的法子奏效了。他們內部破裂,此時留著范小侯的命,將人轉移到天牢去,賣鄭英公一個人情,他自然會更加賣力地為陛下解憂?!?/br> 裴子恒的手指敲打著自己的膝蓋,眉宇之間也放松了點:“那便好,不枉費咱們等了那么久的時機?!?/br> 藺游很驕傲:“還是沈師兄猜的準,盯住沒腦子的,果然比與老狐貍斗智斗勇來的簡單?!?/br> “嗯?!迸嶙雍阈睦锊幌矚g沈鈺安,卻沒否認藺游。 說了這一會兒話,老仆婦端著幾份家常小炒上來了,裴子恒道:“若你不嫌棄,留下用了飯再走吧?!?/br> 藺游心里并不介意,他夾了一筷子辣炒筍尖,詭異地咀嚼出幾分熟悉。 他總覺得自己是在哪里吃過這樣簡單淳樸的炒菜的。 那時候對面應該也坐了一位師兄……裴、沈師兄? 裴子恒看藺游突然就靜止不動了,疑惑道:“藺游?” 誰知藺游反應很大地嚇掉了筷子,一邊去摸筷子一邊道:“失禮了失禮了……我沒事?!?/br> 他只是想起來了!所以為什么他突然就又回到了五年前辦案??!他的妙杏姑娘呢? “什么是逆轉陣法?便是將過去的事物再次重現,如果有人和事情與原本的軌跡發生了太大的偏離,記憶就會提前從陣法里掙脫出來?!?/br> 妙果坐在桌案邊吃面,沈鈺安給她濕漉漉的長發絞水。 夜風習習,這是妙果主動“占有“”他一下午才換來的溫馨時刻——一起出來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所以師兄現在只是想起來后面發生的事,但修為卻沒回來嗎?”她喝了一口湯,提問道。 “不錯,按照原本的軌跡,我并未多一場婚禮,和一個熱情的小師妹?!?/br> 用靈力烘干了頭發,沈鈺安將自己埋在妙果的后背,嗅到她身上的皂莢香和自帶的花香。 背上貼上來好大一只師兄,妙果慶幸自己吃完了,不然非得整張臉壓進碗里不可。 沈鈺安不覺得自己重,他從后面將妙果摟住,手掌輕輕按在妙果的腹部,輕言細語地問:“吃飽了?” 吃飽了,哪里都吃飽了。 再不是純真少女的妙果將他的手拉下來,鄭重道:“師兄,眼下這種情況實在太危險了,咱們還是要破了別人的陣法才是?!?/br> “你說的對?!鄙蜮暟驳谋羌庠谒叢淞瞬?,“不過還有一件事,我比較在意?!?/br> “什么?”妙果動了動脖子躲他,“有些癢,師兄別……哈哈,您在做什么?!?/br> 她被沈鈺安掉了個方向,被迫雙手雙腳纏在師兄身上,沈鈺安和她額頭抵著額頭,大手分別握著她的腰身和后頸。 “帶你去看看識海,我看看出了什么問題?!?/br> 這件事早就該辦,突發意外才耽誤了許久。 “好吧,怎么去呢?” 說起來很玄妙,妙果閉上雙眼,她察覺自己腦袋里多了一團火紅色的光團,毛絨絨的過分可愛,她想過去碰一碰,卻發現能動的也只是一團淺綠色的光團。 兩團光追逐著,在剎那間闖進一片金燦燦的夕陽暮色里。 妙果掛在師兄身上,她從沈鈺安背上跳下來,彎腰拂過越來越飽滿的麥穗。 “原來是在這里,我的識海真好啊,這么多的糧食,就不會挨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