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熟悉嗎？

    想當初“鈞別”少年時，最喜歡說的不也正是那一句“鈞別聽話，鈞別只聽帝君的話?！?/br>
    他想著想著，不禁忽然低低輕笑出聲，但是卻不是嘲諷，而是帶著一絲溫暖和追憶。

    其實，不論是神、是仙、是妖、還是人，不論是多么桀驁不遜，亦或是驕傲不羈的人，都會在某些特定的人面前收起全部尖銳的“爪牙”和“利齒”，溫馴的好像一只無害的白澤。

    卓清潭突然聽到謝予辭的笑聲，疑惑的偏過頭看了他一眼。

    然后輕聲道：“放心，我不會讓絡薇叨擾你的?！?/br>
    她還以為他是想起先前在端虛宮被李絡薇挑釁之事，所以不耐煩與她這般性格嬌蠻的嬌小姐同行，于是偏過頭安撫的朝他輕輕笑了笑。

    謝予辭抬起眉眼，神色間一派暖意昂昂。

    “無妨，來無妄海的這一路，李絡薇在牧云舟上見了我都是躲著走的，想必她老子應該已經告誡過她什么，她應該不會再主動找我麻煩。再說......”

    他挑了挑眉，揶揄道：“現在四大仙門誰人不知我這‘妖邪’，是端虛宮卓掌宮罩著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倒是不敢為難我?！?/br>
    卓清潭聽他打趣，不禁略帶幾分好笑的輕輕搖了搖頭。

    她含笑道：“其實絡薇十分聰慧，她于修仙一脈，天資并不比我那幾位師弟師妹差，只是被李師叔嬌養慣了，貪圖安樂了些，不怎么用功?！?/br>
    說道這里，卓清潭遲疑了一瞬，然后若有所思的靜靜看了李絡薇一眼，蹙眉偏頭看向謝予辭。

    “我失了神格神骨和神力，形同凡人，如今看不透旁人的前世今生和命格。但我卻總覺得對絡薇這孩子，似乎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你可是能看出點什么？”

    謝予辭聞言一怔。

    他轉過頭去，認真看了一眼此時正開開心心的圍著安羅浮，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李絡薇。

    片刻后，他也緩緩搖了搖頭。

    “我那具身負神骨的半神本體和一半神力，如今還在冥王溝秘境、太虛秘境中被封印著，此時這具用四分之一神力化作的凡體和現在的力量，也只能堪破妖邪真身罷了，若是說看出旁人的命格和前世今生，如今的我，亦無法做到?！?/br>
    卓清潭聞言輕輕嘆了口氣。

    果然如此。

    可以看出旁人的前世今生、堪破旁人的命格命數，那是只有上古上神才能做到的事。

    原來的上古上神太陰幽熒自然可以，原來的半神之軀謝予辭也勉強可以做到。

    但是現在他們卻都不行。

    想來圣神帝尊是可以的。

    雖然他的凡間之身只是他的一縷元神所化，但是九重天東極御霄殿中，帝尊的神軀神格、神骨具在，堪破命格的天道之眼便還在。

    只是圣神帝尊向來目無凡塵，臨凡時也極少參加仙門聚會慶典，想來也并未注意過李長風這個深居簡出極少離開無妄海的獨生女。

    謝予辭見她神色，皺眉問道：“怎么？可是她有什么問題？那我去殺了她?！?/br>
    “胡鬧?！?/br>
    卓清潭醒過神來，無語的看了他一眼。

    “她并非邪祟，應該也沒什么異樣。只是，我總覺得絡薇讓我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而且她對我亦是如此?！?/br>
    她若有所思的喃喃道：“我猶記得，她兒時初見我時，便莫名對我十分親厚。莫非我們前世當真有什么淵源不成？”

    謝予辭聞言失笑。

    “......就因為這個??？”

    他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歪著頭笑著低聲道：“這又有什么奇怪？你們師門里，哪個小朋友不是待你十分親厚孺慕？若是這樣也算，那豈不是他們人人都反常了？”

    “那怎么一樣?！?/br>
    卓清潭也笑。

    “同門們與我情誼親厚，是因我曾在他們低谷之時伸出援手，而他們皆是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因此格外尊重我一些，這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絡薇么，卻是第一眼見到我就莫名粘我，而我居然也并不排斥她的親近，好像與她本就該認識一般?！?/br>
    謝予辭聽了，撲哧一聲笑了。

    “曾在他們低谷之時伸出援手？怎么？難不成你那些師弟師妹們，還真的都是被你撿回來的??？”

    卓清潭怔怔的看他，有些不解：“什么？”

    第223章 高攀？

    謝予辭笑意盈盈的道：“先前李絡薇在端虛宮時便曾當眾說過，你師弟奚寧演是被你撿回來的乞兒，我想起安羅浮和安羽濃也是你帶回崇阿山的，當時便在想，該不會太陽燭照的這幾個徒弟，都是被你給帶回來的吧？”

    卓清潭聽到前面那句“乞兒”，便下意識面帶不悅的皺眉。

    待聽到后半句，又不禁有些赫赧。

    她低聲笑了笑，輕嘆道：“我啊，那時候太年幼，因為自己便是被宮主‘抱養’回來的，時常心里感慨自己命好。

    待后來每每遇到與我境遇相當，又頗有修行天分的孩子，便忍不住想拉他們一把......想來那時候，我應該是沒少給帝尊添麻煩，讓他苦惱吧?！?/br>
    “添什么麻煩？”

    謝予辭卻撇了撇嘴，十分看不上太陽燭照的樣子。

    “他做什么了??？我可聽你的師弟師妹們說過，他們的課業和功法大多都是你代師授業傳授他們的。這般說來，他們更像是你的徒弟還差不多。

    至于太陽燭照嗎，他明明什么都不用做，卻能平白撿了幾個徒弟來玩，他還有什么好苦惱的？”

    卓清潭無奈的看著他。

    “徒弟是活生生的人，哪里是拿來玩的，你這人......”

    ......不著調。

    謝予辭笑瞇瞇的看她，也不反駁。

    正在此時，李絡薇卻突然湊過來，興沖沖的問：“——卓師姐！你覺得我們的提議可好？”

    卓清潭一頓。

    只見此時不僅李絡薇，就連安羅浮、奚寧演、靈蓉和晚青亦在興致勃勃、暗帶期待的看著他們。

    她和謝予辭默默對視一瞬。

    他們先前一直在耳語說悄悄話，倒是不曾聽聞房間中的小輩們究竟在興致頗高的聊些什么。

    謝予辭不甚感興趣的懶洋洋問：“什么東西可好？”

    李絡薇此時正在興頭上，因此也并不介意他們的走神，只是開心的再次解釋道：

    “我們在聊‘逐海節’??！既然大家決定休息兩日再動身去皖州，那我們何不趁此機會，一起熱熱鬧鬧的參加明日無妄海的逐海節呢？”

    卓清潭做了二十一年的凡人，博學多才、通曉各地風俗，自然知道何為“逐海節”。

    因此李絡薇一說，她便明白了。

    不過謝予辭剛剛從四大秘境封印中蘇醒不久，倒是不曾聽聞近萬年凡間的新風俗、新節日。

    待聽完李絡薇的再次解釋，謝予辭這才知道什么是逐海節。

    原來，無妄海地處東南，毗鄰東海與南海，因此此處的百姓大多逐海而居。

    打魚捉貝、尋珊覓珠，是他們生活的主要經濟來源，因此此處百姓十分依賴大海，也十分信仰海中流傳的神話傳說。

    從幾千年前當地便流傳了一個新的節日，便是百姓們在冬日第一場清雪來臨之際，用自家的船只一起劃船到海洋深處，向“海神”祈福，祈求明年風調雨順，漁業昌榮。

    當然，其實天界并不存在“海神”這一神職。

    不過，四大海域中除了原住龍族和億萬水族外，確實還有九重天上設置的四海守域仙君。

    ——比如原本仙山岱輿濯祗仙宮中的嘉榮上仙，如今便是南海的守域上仙。

    只是，凡人百姓不知其中差別，便通通以“海神”統稱之。

    謝予辭聽完李絡薇的解釋，當即便意興闌珊的搖了搖頭。

    “這有什么意思？又要祈福？怎么你們凡間每年都有那么多福要去祈？累不累??？”

    他說到這里，頗有些不解的逐一看向房間中眾人。

    “不是......凡人們一無所知，潛心祈福也就罷了。你們幾個不是當世大妖，就是仙門修士，怎么也開始信起這個來了？都失心瘋了不成?！?/br>
    靈蓉無語的朝天狠狠翻了個白眼。

    “謝予辭，你這人，真的好沒有情調！誰說我們是要向仙神祈福了？姑奶奶我只是想找個由頭好好出海玩玩！你想想看，屆時滿海面都是船只，那么多人一起賽舟劃艇比賽，還要給海里的魚蝦投喂‘節食’！這多有趣??！我們常年在山中修行的精怪可還沒見過這番景象呢！”

    “不僅如此！”

    李絡薇生怕卓清潭被謝予辭“蠱惑”不肯與她們同去，于是連忙不錯眼珠的盯著卓清潭，結結巴巴的補充道：

    “卓師姐，逐海節上有意思的比賽可多了呢！還有尋珠大賽！屆時經驗老道的‘尋珠人’會當場競技，躍入深海尋找鮫珠，一判高下！當日的‘鮫珠王’還會現場拍賣給參加慶典的人！我定要拍下今年的‘鮫珠王’，送給卓師姐把玩！”

    卓清潭聞言不禁莞爾，她輕輕搖頭笑著道：“不要亂花錢，我不是孩子，不喜歡這些，便留給那些更需要的人去拍吧?！?/br>
    謝予辭面無表情的嗤笑一聲。

    “不就是鮫珠嗎？海底里要多少有多少，也值當你們去哄搶？”

    然后，他還十分煞風景的補刀，詫異的道：“說來說去，不就是一個劃著船丟東西、撿破爛的節日嗎？你們難道真的覺得有趣嗎？”

    李絡薇和靈蓉當即對他怒目而視。

    卓清潭好笑的推了推他，溫和的笑著打圓場。

    “去瞧瞧熱鬧倒也無妨。崇阿山雖然地處南方，卻遠離四海，我們先前也沒什么機會，見識沿海傳統節日是何種景象?！?/br>
    她從不會讓人尷尬。

    通常有卓清潭在的地方，周圍之人很難覺得不如沐春風。

    李絡薇和靈蓉果然不氣了，一臉笑容的連連點頭。

    謝予辭卻輕嘆，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音量道：“推遲兩日去皖州，是為了讓你休息的，可不是讓她們胡鬧牽連你受累的?！?/br>
    卓清潭聞言笑瞇瞇的看他。

    “我不累，我們之前亦極少有機會同游，這不是很好嗎？”

    謝予辭微微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