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骨令 第162節
安羽濃聞言也連聲催促道:“對對對,師姐說的對極!哥哥,你快去梳洗換身衣裳,瞧瞧你一身塵土,都要難聞死了?!?/br> 她看見胞兄這幅狼狽模樣,早就心疼壞了,連聲叫著安家的仆從私奴備上熱湯,便推著安羅浮去沐浴更衣。 等到房間再無旁人,謝予辭便笑瞇瞇的斜倚在紫檀木椅一側的扶手上,手指抵在下巴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卓清潭。 “家宴啊,聽來倒是頗有幾分趣意。不知謝某有沒有這個機會長長見識,看看當世第一仙門的宴會是何等排場?” 卓清潭淡淡看了他一眼,笑著反問道:“你說呢?” 謝予辭聞言輕嘆了口氣,他聳了聳肩,垂眸拖長聲音道:“......知道啦,不去不去,謝某不會攪擾你們的雅興的?!?/br> 卓清潭聞言卻微微蹙眉:“你在說什么呢?你自然是要去的?!?/br> 這回,輪到謝予辭愣住了。 他怔了怔,頗為訝異的道:“要我同去?我是開玩笑的?!?/br> 她們端虛宮清越峰的師門同門小聚,他還沒有那么自以為是、不自量力,覺得自己可以一起去湊這個“熱鬧”。 卓清潭卻淡淡看了他一眼:“是嗎?但是,我卻并非在玩笑?!?/br> “你......” 謝予辭靜靜的看了她一瞬。 卓清潭淡笑著道:“怎么?先前不是說好了,我潛心修行,你相伴左右。一日不到,言猶在耳,謝公子莫非是要變卦了嗎?” 謝予辭聞言安靜了良久,然后忽然笑了。 他的笑十分干凈,就像黎明第一抹透在天際的驕陽,溫溫的、熱熱的,始終有種驕傲又純粹的少年氣。 他嗓音清澈,目光清澈尤甚。 “卓清潭,謝某答應過的事,便絕不會變卦?!?/br> ——尤其是,答應過你的事。 卓清潭被他灼灼的視角籠罩,喝茶的動作微微一頓。她抬起頭來,認真的看著謝予辭微帶笑意的那張清雋絕倫的側臉。 好巧。 她從不后悔,而他從不食言。 他們骨子里的固執和堅持如出一轍,合該......一見如故。 由于今晚只是尋常家宴,一同列席不過清越峰同門寥寥數人而已,謝予辭和卓清潭便都穿的十分輕便簡單。 只是,自打這次被圣神帝尊再次帶回到端虛宮,卓清潭便再也未穿過端虛宮掌宮的袍服和仙門弟子的道服,而是時常用簡便尋常的凡間女子衣衫加身。 她雖然答應了圣神帝尊和謝予辭重新修煉,但是卻用行動表示出來,哪怕繼續修行問道,她也只會做一介散修,不會再沾染仙門諸事。 第198章 永遠的守護 卓清潭與太陰幽熒,本就生于截然不同的兩種廣袤天地間。因此她們的選擇,其實從來都不是一樣的。 或者說,曾經的往圣帝尊太陰幽熒是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但是如今的卓清潭卻不盡然。 昔年混沌初開,天地方定,萬物初始動蕩不安,三界建立之初秩序混亂。 而今的世道,卻已經是天地呈祥,三界太平無憂。 她再也不會背負天地初開、生而神明的包袱和枷鎖。 回想起來,這一世謝予辭在皖州無暇鎮初見她時,曾經點評她的名字出自古詩“寒潭千尺尋龍嘯,豈懼清風天下馳?!?/br> 雖然那時她不知當年圣神帝尊將她抱回端虛宮時,為何會給襁褓中的她取了這樣一個名字,但是她很喜歡謝予辭對她名字的這個詮釋。 余生,她也希望自己當真如她這個名字其間的深意所言,成為不再受困于深淵的潛龍,不懼清風烈日,自在隨心,行止天地。 然后......在一人身邊。 亦有一人,在身邊。 傍晚,當卓清潭穿著一身淡淡的藕紫色的云衫,與謝予辭一同出現在紫薇殿偏殿時,幾名早早便到了的清越峰同門師弟師妹都看的呆住了。 安羽濃更是瞠目結舌的看了她好半晌,才傻乎乎的道:“......師姐,我居然從未見過你穿這種顏色的衣裳?!?/br> 過去的卓清潭,似乎永遠一身端虛宮弟子的云白色道服,就連發簪也大多都為白色玉簪或是木簪——除非極為盛大的仙門慶典,否則她其實極少穿戴奢華或貴氣之物。 若非她的容顏實在出眾,成為她外表上的點睛之筆,單憑她那一身的行頭,可以說是寡淡到可憐。 同門多年,洛巖池、奚寧演和安氏兄妹,亦是第一次見到卓清潭穿戴如此亮麗色澤的衣衫。 這身淡雅的藕紫色長裙仙氣飄飄,配上漆黑如墨的如云秀發上,幾支晶瑩剔透、造型典雅又別致的發簪流蘇垂墜在鬢間——使得卓清潭整個人看起來,仿佛都與平常不太一樣了。 卓清潭聞言笑了笑:“人活一世,總不能總是一成不變。換一換模樣,也免得你們看的厭煩?!?/br> 安羽濃卻當即斬金截鐵的表忠心道:“我們怎么可能厭煩?師姐不論什么樣子,必然都是最最好看的?!?/br> 謝予辭聞言不禁挑了挑眉,一陣牙酸。 這話說的,讓他無端想起一句“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的俗語。他摸了摸鼻子,好像......這個形容用來形容卓清潭和她的師弟師妹們也不太準確? 幾人怔過之后,回過神來,連忙起身行禮。 “師姐?!?/br> “見過師姐?!?/br> 洛巖池先是若有所思的認真看了卓清潭兩眼,然后十分憨厚的笑了。 “師姐,你瞧起來,與過去相比似乎不太一樣了?!?/br> 卓清潭走到上首的座位旁坐下,回頭看著他淡笑道:“哪里不一樣了?” 洛巖池搔了搔頭,然后笑著說:“師姐,你愛笑了?!?/br> 卓清潭微微一怔,其他幾人聞言也是怔忪了一瞬。 他們若有所思的同時看向卓清潭,似乎被洛巖池提醒過后,也都發現了卓清潭的這一顯著變化。 卓清潭雖然心懷蒼生,憐憫世人,卻因為是天生情脈不顯之人,情感波動極小。 他們從來不曾見過他們的師姐大悲大喜,大哭大笑。 在卓清潭身上,甚至連多余的情緒都是極少見的。 過去的她,更像是一尊神廟里無暇的完美的神像,心無波瀾,不悲不喜,無怨無怒,無嗔無妒。 但是現在的她,卻更像一個有血有rou的人。仿佛她與他們之間,她與這世俗,也更加近了一些。 卓清潭聞言極輕的笑了笑,她掌心向上,輕輕朝著斜倚在門口殿門上的謝予辭招了招手。 “予辭,過來,你便坐在我身側吧?!?/br> 安羽濃聞言這才“啊呀”了一聲,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謝予辭,又轉頭看向卓清潭。 “......師姐,我不知道他也會來,因此沒有備下他的宴席......我不是故意的?!?/br> 既說是家宴,在問詢過師父后,得知“楌桪宮主”并不會來,安羽濃便只備下了他們同門無人的宴席。 上首正中一列宴席是卓清潭的席位,下面四臺宴席,則是他們師兄妹四人的。只是不成想謝予辭居然也在,這點她倒是沒有提前想到。 卓清潭卻輕笑一聲道:“無妨,是我刻意沒有讓你另外準備,他與我在一處便好?!?/br> 說罷,卓清潭看向門口靜靜站立望著她的男子,難得調侃了一句:“謝公子,請你將就將就,與我同席?!?/br> 奚寧演卻蹙眉站起來,拱手施了一禮。 “師姐,這如何使得?我這就去傳喚宮中仆從,再給謝公子備上一桌宴席,應該很快便——” 正在此時,坐在他旁邊不遠處的安羅浮卻用靈力輕輕擊打了一下他的膝蓋,打斷了他的話。 奚寧演怔怔的垂頭看向他,只見安羅浮眼底帶笑,微不可見的對他搖了搖頭。 什么意思? 雖然說一面宴席是極其寬敞的,并排坐下兩個人也并沒有什么問題,但是再添加一席不就好了嗎?為什么要跟師姐擠在一處? 更何況,雖然他們修仙之人并不太避諱男女大防,但是這般親近的坐在一處......似乎也有些不妥吧? 謝予辭卻挑眉笑了,沒有再給奚寧演“建議”的機會。 他步態悠然閑適,信步踱入殿中,然后一派自然的走上臺階,從容的坐在了卓清潭身旁,反客為主的敲了敲桌面。 “行了行了,開宴吧,菜呢?怎么還不上來?” 洛巖池怔了怔,道:“馬上便來?!?/br> 謝予辭點了點頭,笑得一派風流不羈:“既然菜還未上,那不如我再自我介紹一下吧。雖然除了安姑娘外,大家都是老熟人了?!?/br> 安羽濃皺眉看他:“介紹什么?有什么可介紹的啊,你日前不是已經介紹過自己了嗎?” 謝予辭聞言“撲哧”一聲笑了,他先是偏過頭看了看身側含笑看著他的卓清潭,然后笑瞇瞇的轉過頭看向下面的四名年輕的凡間仙門少男少女。 “那還是要介紹的?!?/br> “只是名字在下就不多作介紹了,想來各位都已知曉。至于謝某的過往經歷和身份,在此也沒必要多加贅述?!?/br> 洛巖池和奚寧演不禁蹙眉,安羅浮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還是安羽濃最沉不住氣,她“嘿”了一聲,頗有幾分無語打斷他道: “這個不用介紹,那個不加贅述,那你打算給我們介紹什么???這不是廢話連篇嗎?” 謝予辭聳了聳肩,笑得狡黠而明媚。 “這怎么能叫‘廢話連篇’?年輕人,就是急躁,沒有耐心?!?/br> 安羽濃“咦”了一聲,她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 “我已囑咐了我的私奴在后廚烤全羊,算算時間火候也快到了。你有話快說,長話短說!” 謝予辭單手撐著腮,笑意晏晏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長話短說了。過往不提,你們只需記住我今后的身份即可——” “你今后什么身份???” 安羽濃斜著眼睛看他,忍不住抬杠道:“蹭飯的身份嗎?” 謝予辭偏頭輕輕的笑了:“飯自然也是要蹭的?!?/br> 安羽濃不屑的“哼”了一聲:“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