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骨令 第75節
卓清潭卻淡淡搖了搖頭,她緩緩看了他一眼,并沒有絲毫給憑津閣留面子。 她輕聲道:“此處牢房中雖有幾處法陣,但是具是用來防范于受困牢中之人的,而并非是防范外面之人闖入。 而地牢外面只靠著幾名弟子守衛看守,若有法力高強之人要強闖進來,那幾名守衛如何能防得??? 澹臺閣主只想著如何防備在下出去,卻忘記要防住他人來此將我帶離?!?/br> 豫豐年聞言頓時更加迷惑不解。 他遲疑了一瞬,細細想了想,還是不明白卓清潭的憂慮在何處。 “卓師姐,莫非你是擔心貴派的三位師兄,會違背家師之命,強闖地牢來救你出去?” “非也?!?/br> 卓清潭輕輕搖了搖頭。 “端虛宮宮規甚嚴,我身為掌宮,既已經下令不許他們妄動,那么只要我并無性命危險,他們便絕不會違逆我命,擅自行動來此營救?!?/br> 豫豐年聞言更加不解了。 他眉頭緊蹙,遲疑著問:“既然如此,那么卓師姐,您又是在提防何人闖進來呢?” 他想了想,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恍然道:“莫非您擔心的是......是那個名叫‘謝予辭’的奇怪少年?” 卓清潭沉默片刻,輕輕點了點頭道: “豫仙友,四大秘境結界茲事體大,我不能瞞你們。我與四大秘境其實是有些許淵源的,我之神魂極有可能便是打開秘境陣王的鑰匙。 因此,此時我實在不宜出現在其他尚且被破的秘境附近,以免生變。也正是因此,我甘愿束手就擒,自縛于此。 所以還請你們務必不要讓旁人知道我被關在此處,免得橫生事端,給守護秘境結界帶來更大的風險?!?/br> “這怎么可能呢?” 豫豐年皺眉:“據我閣中典籍記載,四大秘境結界在凡間存在了數千年之久,近萬年來秘境中蘊藏無限神力仙力,卓師姐的神魂怎么可能是打開秘境中的陣王陣法的鑰匙?” 卓清潭靜靜看了他一瞬,此事前事糾葛太多,多說無益。 她緩緩搖了搖頭,低聲道:“此時再究其原因,已無甚意義。先前我出現在無妄海鈞天崖秘境和貴派的宿風谷秘境,確實致使秘境結界陣王打開了。 若我猜的沒錯,除去在下之外,其他人是無法進入四大秘境陣王中的。而秘境陣王若被打開,結界中封印之物便有可能被有心之人取出。 所以,我可以被關在這世間任何地方,唯獨不能接近九晟山和崇阿山。更不能被有心之人利用挾持、帶去九晟山與崇阿山。我這樣說,豫仙友可是懂了?” 豫豐年沉默與她對視片刻,緩緩點頭道:“我明白了,我這便跟師父稟告,加強此處守衛力量,斷然不會讓人潛入。更不會讓人傷害挾持卓師姐?!?/br> 卓清潭微微一頓,旋即笑了笑:“如此,那便謝過豫仙友了?!?/br> 豫豐年低下頭,低聲勸道:“外面的事有我等,卓師姐不必過于擔心,且先照顧好自己的身體?!?/br> 他四下看看,皺了皺眉:“此處鎖芯牢地理位置特殊,身處其中便無法使用其他陣法,我亦無法在此地生成取暖陣法為卓師姐取暖。也不知卓師姐能否受得住此地濕寒潮氣?!?/br> 卓清潭艱難的將剛剛放到口中的一小口饅頭咀嚼咽下,方才輕輕搖頭,答道:“無妨?!?/br> 豫豐年皺眉看著她消瘦到棱角分外分明的下頜線,一時無語。 她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根根分明,而她纖長的脖頸上青筋亦是清晰可見。 他默默凝神看著她,忽而沉聲問道:“卓師姐,你與三個月前在無妄海李掌門大壽宴會上相比消瘦甚多。不知除了靈脈被封外,你的身體可曾還有什么其他不適之癥?” 卓清潭其實已經吃不下了,她吃了許久也不過只吃下了半個饅頭罷了。 于是,她也便不再為難自己,放下了筷子,輕聲回道:“在下未曾有不適?!?/br> 豫豐年皺眉:“當真?” “當真?!?/br> 卓清潭哪怕身陷囹圄,舉手投足間亦具是清雅出塵。 她抬手倒了半杯清茶,微微揚起下巴,緩緩飲下粗茶,然后偏頭淡笑回答: “許是先前在端虛宮內禁閉時清減了一些,但并無大礙,勞煩豫仙友掛心了?!?/br> 第82章 再相逢 鎮骨釘乃端虛宮掌戒堂內事,其間隱秘用途,更是不足為外人道。 卓清潭更加不會將自己受刑之事當做談資,以此謀求他人關照可憐。 豫豐年沉默的看著面前清瘦的女子。 其實,他對卓清潭的這套說辭是不太相信的。 算算時間,就算是卓清潭在端虛宮時被關了禁閉,但前前后后也才不過十余天罷了。 她在端虛宮內到底是受門內弟子們敬仰的掌宮,楌桪宮主又閉關不在,便是受戒關禁閉,又有何人敢將她磋磨成這般模樣? 只是,她既然不說,想必是涉及端虛宮內秘事,如此他倒也不便多問了。 于是,他靜了片刻,只是蹙眉沉聲問道:“卓師姐用的太少了些,可是飯菜不甚可口?” 卓清潭當即輕輕搖了搖頭。 “并非如此?!?/br> 她見豫豐年還是皺著眉頭看她,不禁輕嘆了一口氣,淡笑著嘆了口氣。 “怎么你們一個兩個,似乎都覺得在下是個十分難以養活的人一般。我只是天生情脈不顯,不重口腹之欲罷了。真的不必擔心?!?/br> 豫豐年微微一怔。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仙門中便有傳言,端虛宮的少年天才卓清潭,乃是天生情脈不顯的修仙一脈之中的奇才。 料想此話不假,他心底這才微微一松,然后點了點頭道: “卓師姐雖端方出塵,但是人食五谷雜糧不能免俗。鎖芯牢如此陰寒,便是為了身體康健,也還請再多用一些吧?!?/br> 卓清潭十分為難的看了看地上的飯菜。 她微微蹙眉半晌,最終還輕輕搖了搖頭。 “豫仙友,多謝你關照,但真的不用。還請你即可向澹臺閣主復命,加固此間守衛,才是重中之重?!?/br> 豫豐年目沉如水。 “既如此,那卓師姐,得罪了,我需將你重新縛于刑架法陣中?!?/br> 卓清潭展顏微微一笑。 “應該的,豫仙友,勞煩了?!?/br> 豫豐年深深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終是點了點頭。 鎖芯牢中暗無天日,雖然豫豐年臨走時心生惻隱,偷偷將自己手中的火把留下了。 但是由于水牢深處水汽潮濕,空氣稀薄,沒出一會兒功夫,那火把便已自行熄滅。 卓清潭被縛于鎖芯牢水潭之上的刑架上,自豫豐年走后,安靜的仿佛沒有生命一般。 豫豐年全然是出于一片好心,于是故意將她手腳處的禁錮設置的松泛了一些。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卓清潭的體力不支,根本沒有力氣長久站立。 因此,縛著的時間久了,鐵鏈和鐐銬松動,便會致使她身體重量大部分都會壓在懸于高處的雙腕處。 幾個時辰后,她的雙腕便已被磨破,手臂因為血液流通不順而漸漸沒有了知覺。 兩縷血跡順著纖長蒼白的手臂蜿蜒而下,垂落消失于兩臂長長云袖之間。 不過這點小痛小傷于卓清潭而言如同隔靴搔癢,她之前身負八根鎮骨釘之刑時尚且還能忍耐,更何況她手臂上此時還帶著長檍長老的法器“凃雪碧”。 “凃雪碧”削弱了她的六時,更助她降低了一半的身體知覺。 只不過,雖然意識上的痛覺和感知因為法器之便減輕了許多,但身體實際上受到的傷害卻不能豁免半分。 鎖芯牢如此陰潮嚴寒,她已被關在此處不止一日,體溫和體力都逐漸跟不上,意識也開始昏昏沉沉起來。 半夢半醒之間,卓清潭似乎再一次回到了當年的東海之濱。 那時仙山岱輿尚在,那個烏發披了滿背的玄衣少年背對著她,站在仙山岱輿沿岸一處景色極美的涯畔。 天邊夕陽欲晚,涯畔海若藍玉一片。 云間白云朵朵,宛如一只神鹿回首。 水天綿延相連,恍若一幅天地間最為秀美而寧靜的畫卷。 那少年面若冠玉,身姿挺拔如同蒼竹,忽而轉身回頭看向她。他的發絲被身后的海風吹得翩翩輕揚。 然后,他輕輕對她笑曰:“說起來,此處臨海的山崖還沒有名字,此時天端云海猶如神鹿回頭,不如便叫它“鹿歸涯”吧?!?/br> 他帶著一股少年人意氣風發,風流不羈的得意,但卻笑得那般溫柔。 “我知你喜歡仙獸和動物,不急,以后,這里慢慢都會有的?!?/br> ......以后慢慢都會有的。 陷入昏睡中的卓清潭嘴角不自覺的微微翹起一道微弱的弧線。 真好。 她正深陷于難得美好的夢境不愿清醒,忽然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仿佛穿過層層云端,滲透進了她的夢境之中,少年聲音里帶著一絲調笑和狹促。 “——卓姑娘當真是氣度從容,卓爾不凡,即便身陷囹圄,亦還笑的出來?!?/br> 鎖芯牢中,居然有人闖入! 卓清潭眉心猛然一動,下一刻怔忪驚醒過來! 她神色微茫的定定看著此時立于她面前,帶著一臉玩世不恭的笑意的少年,不禁怔忪。 她的眼神還因為驟然被喚醒帶著些許迷亂,不復平日里的清冷自持。 謝予辭見她此時微微怔忪的神色,不由得輕笑一聲。 他偏頭看她道:“卓姑娘,你這是什么眼神???怎么,幾日不見,姑娘莫非是不認得謝某了不成?” 卓清潭再次真真切切聽到他的聲音,一片混亂的意識終于徹底醒來,也明白了面前之人并非她的夢境幻象。 待她反應過來他此時之言,卓清潭卻不禁微微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