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之后 第84節
畢竟絮果就在旁邊看著他呢。 絮果:“……”蘭哥兒實在是太善良了,這種一看就有問題的人,最好的辦法是別搭理,不給對方演戲的舞臺。但他又不是很想打消朋友想當一個好人的積極性,也就沒有阻止。只是想著回去要和阿爹說一下,讓阿爹給陛下提提建議,抽時間給蘭哥兒安排個預防詐騙的知識小講座。 北疆的侍衛小哥依命行事,只不過都不用他們上前做什么,那伙兒打劫的人就做了鳥獸散,跑的比兔子都快。 被打劫的女子也終于摘下了冪籬,露出了真容,說真的,還怪好看的。連臉上的驚恐都是一種恰到好處的惹人憐惜,扶風擺柳的身姿,搭配面對拯救自己的英雄時該有的欽佩與敬仰,多一分會顯得浮夸,少一分又沒了那個媚眼如絲的味道,只能說每一步都被她拿捏的恰到好處。 唯一可惜的是…… 她針對的目標跑了。 是的,跑了,那個唯一該配合她演戲的人,已經搭乘馬車離開了,連看都沒有看一眼。甚至帶了一種馬不停蹄地跑路之感。 聞蘭因確實是恨不能趕緊跑路,一路上他都一直在死死的捂著絮果的眼:“不能看!”生怕看上一眼,他唯一的好朋友就要被外面的女妖精勾了魂魄。對方的手段不算高,但絮果也沒見過什么手段,很容易就會上當。這一看就是針對絮果設的套! 絮果:“???”他的雙手無奈地扒著聞蘭因的,試圖讓自己的眼睛重見光明,并努力和聞蘭因講道理,“怎么想對方都是沖著你來的吧?” 他有什么好勾引的? “那既然是勾引我的,你看什么?”聞蘭因更加振振有詞了,從后面抱住絮果的手也是一點沒松懈,以一種既不會讓絮果難受又無法掙脫的力道,死死的把人禁錮在自己懷里,哄著道,“乖啊,我們不看。那就沒什么好看的,我回去給你買好吃的?!?/br> 絮果:“……”我是怕你看啊大哥! “我也不看?!甭勌m因“以身作則”,并趁機試圖給他的好朋友“洗腦”,“我們現在年歲還小,這些情情愛愛只會影響考上科舉的速度,對吧,絮哥兒?” 絮果點點頭,他當然知道啊,十八歲了才能談戀愛,他娘說的! 在一路把絮果送回錫拉胡同后,聞蘭因還是不放心,非要親眼盯著絮果回了季夏院,指天發誓他連對方長什么樣都忘了,臉上的表情才稍稍緩和了些。 心里卻在想著,不行,他回去就得和皇兄請旨,讓這些試圖勾引絮果的人都離他的好朋友遠一點! 絮果:……所以都說了啊,是勾引你的,和我有什么關系? 但很顯然聞蘭因今天非常地焦躁,根本聽不進去這些,他就像是突發了什么應激反應的貓,一蹦三尺高,對全世界都充滿了警惕。偏偏聞蘭因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刺激了他,只恨不能把絮果叼進自己肚子中藏起來才安心。 思來想去,聞蘭因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解決辦法,來回踱步半天,才駐足在絮果身邊道:“不然我們來拉勾吧?” “拉勾?”絮果疑惑地看著好友,“要保證什么?”保證不會上套? “那當然不是,這種事要怎么保證???”聞蘭因覺得要么不承諾,要么就該來個大的,一勞永逸,“我們來拉勾一輩子都不成婚,只有對方一個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絮果:“???”你突然決定當個不婚主義這事你皇兄他知道嗎? 第101章 認錯爹的第一百零一天: 最后這個勾自然是拉不成的。 因為連大人回來了。 連亭是一下衙就直接從司禮監回的家,身上依舊穿著上朝時的官服。連大人如今身上的這身官服,已經從過去的飛魚服變成了行蟒服,金銀彩線繡制而成的行蟒,斜向側面而行,端莊又昂揚,是無數朝臣大夫為之奮斗終身的目標,因為這代表了簡在帝心、位極人臣,是賜服中最高的一個級別了。 連亭以前也只在他師父張太監的住處見過。張太監行事低調神秘,哪怕有這樣人人艷羨的賜服,也很少外穿身著,生怕惹來沒必要的妒忌。 但連亭與他師父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他就像是濃墨重彩的加稠彩繪,生來張揚,活的肆意,面對別人的嫉妒,他只恨不能更飛揚跋扈一點,好氣死那些紅眼病。反正不存在什么因為怕別人嘴酸,就錦衣夜行的傻事。 連大人來季夏院,本是想問問兒子今天在開源寺有沒有遇到什么事。 沒想到剛走至隔扇門外,就聽到了里面北疆王試圖勸他兒子一起不成婚的暴言。連亭大為震驚,連亭不能理解,連亭當時就想推門進去和聞蘭因理論一番。 不是,你們老聞家都什么毛???你自己不成婚可以,憑什么拉著我兒子一起?連大人還想抱孫子呢。 在這點上,連亭得承認,他就是個大俗人。難免沾了些鎮南人多子多福的傳統看法,總覺得絮果也應該擁有世人眼中美滿的家庭:妻賢子孝,其樂融融。他以后還能給兒子帶孩子,把他們一家都安排的妥妥當當。 如果想在家里住,那就在家里住,如果不想,那他就想辦法和聞來金商量,把隔壁買下。這么多年了,連大人想要買下隔壁的心就始終沒消停過。 當然,如果他兒子長大后變得像不苦有段時間那樣,打死不愿意成婚,連亭也會選擇縱容,不會強迫催促。 只要他兒子自己樂意就行。 聽到重點了嗎? 他兒子,自己,樂意! 聞蘭因這種拉著好友一起拉勾約定不成婚的行為,在連亭聽來就不能稱之為自己樂意。他并不希望他的兒子被誰的想法裹挾,不管是他的,還是兒子好友的,亦或者是這個世道的。他在官場奮斗了這么多年,如果他兒子還是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那他這個官當的可就太失敗了。 不過,連大人還沒有來得及阻止,他兒子自己就把事情給解決了。 絮果很少拒絕朋友的請求,但真到了該拒絕的時候,他也不會客氣。當即就果斷表示:“你就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啊,成不成婚都不會改變這件事。但我不能與你約定一輩子不成婚?!?/br> 聞蘭因不可置信地看著絮果:“你想成婚?” 絮果卻再次搖了搖。 他不是必婚主義,也不是不婚主義,他和他阿娘一樣是快樂主義*。 這也是絮萬千和年幼的絮果說過最多的一個話題,有關于她為什么和他爹和離。她當初選擇和廉深成婚的因為很簡單,就是因為喜歡,覺得在一起才會快樂;后面選擇分開的原因就更簡單,不喜歡了,只有一別兩寬各生歡喜才會快樂。 她只是想讓自己快樂,僅此而已。 絮萬千生怕兒子日后被這個條條框框、死板教條的世界所束縛,又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只能一遍遍的告訴絮果,快樂沒有一定的對錯,全看個人選擇。小朋友能讓自己每一天都快快樂樂的,就已經很了不起啦。 現在,絮果小朋友已經變成了大朋友,但他依舊有在努力讓自己每天都過的很快樂。 相對來說,聞小王爺就沒那么快樂了。 他怒氣沖沖的離開連家時,絮果還在想著,完了,完了,蘭哥兒肯定又要和我吵架冷戰了,這次要不要先把冷戰紀念日的禮物準備好? 沒想到等第二天去了國子監,聞蘭因已經自我調節好了。 他對絮果的態度一如往昔,沒有半分勉強。絮果嘖嘖稱奇,葉之初卻覺得這才是正常的:“我們都長大了啊,總不能還像小時候那么幼稚?!?/br> 聞·依舊是個幼稚鬼·蘭因:“是的!沒錯!我才沒有那么幼稚呢?!?/br> 只有聞蘭因自己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通的。 他一開始是真的傷心了,不是因為他沒有聽進去絮果的話,正是因為聽進去了才會更加難過。因為只一個“絮果有可能會和別人組成家庭”的設想,就已經足夠他體會到什么叫烈火焚心,既痛苦又憤怒,還帶著十足的不甘。 絮哥兒有他還不夠嗎? 為什么一定要再加個人進來?他們倆在一起也能很快樂啊。 聞蘭因翻來覆去一晚上沒睡著,卻在這天早上醍醐灌頂,如果絮哥兒未來注定要在成年后成婚,那他和絮哥兒獨處的時間就只剩下不到兩年了啊。他不抓緊時間珍惜這段獨處?還要和絮哥兒冷戰?他是瘋了嗎? 幼稚鬼恨不能無時無刻都和絮果貼在一起。 不過,聞蘭因大概是沒辦法得償所愿了,因為連亭第二天入宮就告了他一狀。告的理直氣壯,告的擲地有聲,還是先和太后溝通,再和皇帝申明,生怕他說的不夠明白,讓聞蘭因繼續強迫他兒子一起不成婚。 只不過連亭沒想到的是,長大后的皇帝的腦回路也比較特別。 晚上回來就罰弟弟去跪了太廟。 聞蘭因也是硬氣,二話不說就跪了,但打死不愿意承認自己有錯。因為他就是沒有錯啊,不想成婚怎么了?犯法嗎? 說真的,還真的犯。 至少在大啟早期,男二十女十八,如果還不成婚,就要繳罰金。當然,如今肯定是已經沒有這個變態的條例了。 皇帝只覺得差點沒被他的倒霉弟弟氣死。聞蘭因是真的倔,一聲軟都不肯服,跪到第二天都沒辦法站起來、國子監也去不了了,都不松口。 皇帝一下朝,就火急火燎的跑了過來,明明擔心弟弟擔心的要死,明面上還要橫挑鼻子豎挑眼。因為聞蘭因比他皇兄還過分,表現出了在絮果面前從不會展現的叛逆與倔強,他根本不關心他皇兄是從哪兒知道他不婚的打算的,他只想表明他的立場:“你就是讓我把膝蓋跪爛,我也是絕對不會成婚的!” 皇帝都服了:“所以你至今還沒有搞清楚,我到底在罰你什么?”他怎么會有這么一個二百五弟弟? 聞蘭因一愣,英挺的眉眼間俱是驚訝:“那你在罰我什么???” “你喜歡男人可以和朕直說,沒必要鬧什么不成婚?!被实廴塘擞秩?,還是決定和他弟弟有話直說,就不搞什么彎彎繞了,“喜歡男人就不可以成婚了嗎?” 簡單來說,皇帝覺得他弟弟不想成婚的原因,是因為他是個斷袖。 但斷袖能有多了不起? 斷袖就可以不成婚了? 把你能的! 聞蘭因瞳孔震動,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的皇兄,就好像他說了什么天方夜譚:“你在說什么???”他什么時候就喜歡男人了?怎么就要和男人成婚了? 皇帝嗤笑:“少裝,姑母都和我說了?!?/br> 賢安大長公主一輩子閱人無數,其他任何事都有可能不拿手,但在談戀愛方面卻絕對是個中翹楚。就好比這次別有用心之人孝敬的妖僧,她就享用的很快樂,但快樂的同時,也一點也不耽誤她對侄子的關心。 聞蘭因那晚路上的目不斜視,賢安大長公主也是有所耳聞,并且對此見怪不怪。在從妖僧口中套出他們真實的目的后,她就來告訴了皇帝,順便就說了一下聞蘭因的事。 “那妖僧什么目的?”聞蘭因還挺好奇的。 皇帝斜了一眼弟弟,覺得他轉移話題的手段一點都不高明,但還是大發慈悲,決定暫時放他一馬,先解釋了賢安大長公主的發現。 “你皇嫂懷孕了?!?/br> 聞蘭因:“?。?!” 無獨有偶,連亭也對兒子說了這件事。 皇后懷孕這件事,目前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連亭甚至覺得,一開始有可能就只有皇后及她身邊以宮女身份入宮的醫女知情?;实劬唧w是什么時候知道的,連亭都不清楚。連亭會知道,也只是因為他從皇后宮中與往月不同的物品消耗里推測出來的。 宮中沒有秘密,尤其是這些吃穿用度都需要別人伺候的貴人,從日常習慣到廢棄之物,都有可能發現對方的改變。 皇后已經足夠小心,但為了更好地養胎,她的飲食不可避免的發生了變化。 這可以理解為是皇后口味上的變化,但再結合一些私密物品的損耗頻率,那就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不同的方向。 對于皇后秘而不宣的謹慎,連亭是很欣賞的?;实鄞蠡橛H政前后不過兩年,如今始終無法完全掌握朝堂,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著后宮,有衷心期盼能夠有喜訊發生穩固皇權的,自然也有希望出現意外好渾水摸魚的。 皇后雖然有這個在前三月胎像不穩的時候隱藏的意識,但很可惜的是沒有完全隱秘下來的能力。 這次佛骨瞻禮,很可能就是有人想造勢。搶在皇后對外公布懷有龍嗣的喜訊前,假裝未卜先知感應到了皇后的這一胎。 連亭反對太后去,也是因為他一開始沒搞清楚這場局到底是別人有意為之,還是皇后有自己的小想法。如果是后者,連亭其實是不介意的,左不過是想得一句“此子貴不可言”的批命,那孩子是帝后的第一胎,本就貴不可言,也沒什么錯。 連亭只是不希望楊太后參與到這種“預言”里?;实劢衲暌膊贿^二十,沒必要、也不能這么早就下場開始新一輪的皇子站隊。 不過,皇后后來沒有去開源寺,這個舉動讓連亭改變了最初的想法,皇后應該是不知情的。也就是說是有人算計。目的還是搞個皇后懷孕的預言,就是不確定是在給皇后肚中的孩子造勢,還是想預言此子會帶來災禍了。 因為皇后的身份比較尷尬,她是一個馮氏女。 馮氏到處聯姻、靠嫁女來鞏固地位的習慣,在朝中頗受詬病,但又因為楊盡忠對老妻馮氏的尊重,而讓別人不敢明面上和馮氏對立。 皇帝和馮皇后的緣分說來是有幾分戲劇化的,當年小皇帝千防萬防,就是不想馮氏女入宮。萬萬沒想到在良家子采選的環節,反而是他先喜歡上了馮皇后,他當時也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遵循本心封后,喜歡和理智發生了極大的沖突。 還是連亭覺得這事沒什么不可以的,甚至是個機遇。一個讓楊黨松懈妥協的大好機會。后面的發展也確實如連亭所料,皇帝擁有了愛情,大婚后順利親政,連楊黨內部的楊家人和馮家人都因此產生了間隙與隔閡。 再沒有比這更一箭三雕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