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之后 第1節
《宦官之后》作者:霧十 文案: 六歲的絮果進京了,他娘臨死前告訴他,京中最好看的廉大人就是他爹。 不成想物是人非,當年擲果盈車的探花郎,如今已是愁禿了頭的胖大叔。 絮果誤以為俊美邪性的東廠廠公連大人才是他爹,當街認親。 連大人位高權重,是個頂頂有名的大jian臣,本應人人懼怕,沒想到今天遇到了個敢攔馬騙他的。他瞇眼,看著眼前唇紅齒白的小孩道:“有意思,你說,你是我的種?” 五頭身的絮果害怕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但想到阿娘說的,你爹其實很愛你,他也有苦衷……這才鼓起勇氣點了點頭,并拿出了信物。 后來…… 連大人笑瞇瞇:喜當爹的感覺還挺美。 廉大人崩潰:我兒子呢?我據說已經進京小半年的兒子呢? ps:連大人不是攻,純養父子親情。攻另有其人,后面出場。 攻受竹馬竹馬 本文又名:《他爹是大jian臣》、《小朋友的上學日?!?、《無所謂,他爹會出手》、《你到底有幾個好爹爹?》 雷萌自選: 1.he,1v1,主受。 2.如無意外,會日更,更新區間是每天中午【11點到2點】左右。 3.小朋友視角為主,長大之前不會談戀愛??傮w來說,就是個日常向的小甜餅。 4.文是作者家的貓寫噠!⊙w⊙ 5.買入v章之前,請一定要看一下v前最后一章的作者有話說。 6.等想到了再補充。 內容標簽: 宮廷侯爵 甜文 朝堂之上 搜索關鍵字:主角:連絮果,聞蘭因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認錯爹后我走上了人生巔峰。 立意: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献印兜赖陆洝?。 第1章 認錯爹的第一天: 大啟。 永寧七年秋。 這一年發生了不少大事。好比摳門摳了一輩子的先帝突然駕崩,臨終竟連個子嗣后代都吝嗇留下;也好比首輔楊盡忠結黨營私,把持朝政,推新帝以小宗入大宗、稚齡登基;更好比楊太后垂簾聽政,復設東廠,她身邊的總管太監連亭成為了最年輕的廠公…… 也是在這一年,發生了一件小事。年僅六歲的絮果,為完成阿娘的遺囑,獨自進了京城。 當然,對于絮果本人來說,也許后者才是那件了不起的大事。 第2章 認錯爹的第二天: 京城,雍畿。 白露暖空,素月流天*。 拂曉過后,太陽在一片朦朧氤氳中掙扎著突破層云,用一縷縷的金光照亮了京師的天空,也照亮了涇河兩岸的熱鬧與繁華。 東華門外的天街兩旁,是東西各百間的千步廊,紅垣流彩,連檐通脊。這里是朝廷的機要之地,亦是大臣們上朝的必經之路。但自先帝朝由坊市轉街市起,商販走卒便得圣恩,能在街頭巷隅設肆叫賣。哪怕是在千步廊這等要地,亦有揮之不去的人間煙火。 上朝路上的一口餅,辦案途經的一碗湯,對于吃膩了衙署大鍋飯的官員們來說,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其中最受官吏們喜歡的便是胡麻餅,一條街上有六七家都在賣。但最出名、最好吃的還要數“輔興坊胡麻餅*”。攤主是一家三口,小本經營,廚娘蒸餅,丈夫切rou,夫妻倆配合默契,從五鼓起就忙的腳不沾地。 熱氣騰騰的麻餅接連出鍋,一斤斤的羊rou被均勻地切成薄片,與秘制蘸料一同裹入餅中,散發出陣陣的誘人香氣。 夫妻二人的女兒不過十歲,為分擔父母辛苦,正在攤位前奮力吆喝、謳歌當爐:“汁水盈口,美不可言??靵韲L嘗我家的古樓子吧?!惫艠亲泳褪呛轱?,但只有放了羊rou的巨餅,才能叫古樓子。 張小娘本已做慣了這樣的活計,今天卻喊得格外艱難,因為她每叫賣一聲,那個蹲在自家攤前、雙手托腮的小孩,就會跟著“哇”一聲,活像一個捧哏。 看得出來,他很想吃了。 但也看得出來,他沒有錢。 男童身上打著補丁的葛布衣,腰間快斷了的細麻繩,以及一看就比尋常孩提更加羸弱的小身板,無不在訴說著他的窘迫與貧窮。張小娘還注意到,他除了剛剛從懷里掏出的藍色荷包外,就再無長物。 不過這小孩生得極好,一雙滾圓地眼眸宛如點漆,唇紅齒白、粉雕玉琢的,活像泰山娘娘的坐下仙童,是張小娘短短十載人生里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你叫什么???”張小娘沒能抵住“美色”,主動問了一句。 “我叫絮果?!毙豕袉柋卮?,十分乖巧。他的話里帶著些與雍畿格格不入的南方口音,像極了蘸滿白糖的素粽。聽得出來,他已在盡力效仿官話,可腔調里的起承轉合還是暴露了他的家鄉。 絮果一邊回答,一邊低頭繼續掏著荷包,白嫩的小手不算利索,但總算還是被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簇連枝帶葉、格外可愛的三色堇。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那花與葉拿出來時仍是水靈靈的,仿佛還帶著清晨的露水。 絮果將三色堇遞給了張小娘,旋著臉上的梨渦道:“這個好看,送給阿姐?!?/br> 南方小娘子們最近時興簪花戴葉,這個流行也吹入了京城。張小娘自己就私下嘗試過,卻總不得要領。如今方才明白,不是她插戴的手法有問題,而是她沒有找對花。絮果手上的這一枝,葉片舒卷得恰到好處,花朵嬌艷欲滴,三五鋪開為扇,只需半插在發間,就已十分好看。 張小娘見獵心喜,卻遲遲不敢伸手。因為無功不受祿,她以為絮果想用花換餅。她家的古樓子用料扎實,放rou頗多,一個的成本就近八文錢,父母賣餅辛苦,她不能再給他們增加負擔。 但絮果手上的花實在漂亮…… 張小娘忍了又忍,還是拒絕不了誘惑,開始在心頭估算自己攢的零花錢還剩多少,夠不夠給小弟弟換張餅吃?;蛘咧怀运仫??她阿娘做的黃金素餅也可香了,外酥內軟,咸甜適中。是真的是師承輔興,不像街上的其他家在亂打旗號。 心中打定主意,張小娘便再次開口:“我不好白要你的花,就拿東西與你交換吧?!彼胝疹櫰恋艿艿拿孀?,主動強調是以物易物。 不想,絮果開開心心說的卻是:“真的嗎?那太好了,還請阿姐告訴我,現在是什么時辰?!?/br> 張小娘一愣:“你就問這個?” “對啊?!毙豕灰捎兴?,還跟了一個補充問題,“宮里的大人們到底什么時候下朝???”他的腿都快要在這里蹲麻了。 “現在差不多是辰時三刻,一般來說,官老爺們要到五刻才能下朝。不過,也有提前或者延遲的時候,全看今天皇帝老爺忙不忙?!睆埣姨焯煸谇Р嚼茸錾?,張小娘對此可謂了然于胸,哪怕沒有打更人,她也能快速估算出個大概,不過,“你問這個做什么?找人?” “嗯!”絮果用力點了點頭。他也是個自來熟,沒聊兩句,就把自己的經歷和盤托出。 絮果本是跟著同村的柱子哥的車進的京城,準備來雍畿找爹。不想在路上出了意外,不僅沒能等來接應他的人,連一路護送他的翠花jiejie也失散了。 “……盤纏家當都被搶了?!毙豕瓜骂^,難過極了。他至今回想起在城外破寺遇到的那一伙兒乞丐,都有些后怕,對方來勢洶洶、滿嘴污穢,他為了護住自己的小荷包,只能把包裹往西扔,人朝著東邊跑。 為了救荷包,扔了盤纏?張小娘表示不能理解,且大受震撼:“那你是怎么入的城?”沒有路引的流民,可進不了雍畿,哪怕是小孩子也不行。 絮果拍了拍自己的荷包:“我有路引啊?!倍际撬镌缇徒o他準備好的。 張小娘這才恍然,保住荷包是為了這個。只是,她心下多少有些疑惑,這繡著小貓的荷包看上去也不大啊,怎么能裝下這么多東西?又是花,又是路引的:“你的荷包……” 不等張小娘再說,絮果已經驕傲挺胸,自信叉腰:“是不是很厲害?這可是我娘的?!?/br> 在小朋友的心中,爹娘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他們的東西自然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東西。 張小娘立刻認同地點頭,她也覺得她爹娘打的餅子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餅子。 “你娘呢?怎么沒與你一起?”張娘子已在爐前看著女兒和她的新結交的朋友有一陣了,他們就像兩個小大人,聊得似模似樣,她之前一直忍著笑,沒有插話。 絮果抬頭看去,他娘一直教他,與誰說話,就要看著誰的眼睛,這樣才顯得真摯有禮貌:“我阿娘去另外一個世界啦,那個世界有鐵鳥能飛在天上,有比馬車跑得還快的巨獸,還能千里傳音呢??傊?,可厲害、可厲害、可厲害了!” 絮果一連說了好幾個厲害,是真真為他娘的去處開心。 但張娘子卻錯愕地睜大了眼睛,這才意識到,這孩子的娘怕是沒了。 張娘子寡言的丈夫,已拿出了自家溫在爐子旁的朝食,不由分說就撕了大半的豆餅,拿刀輕松片開,加了一半切碎的鹵雞蛋,在淋了滿滿的rou湯后,硬塞到了絮果手中。他不怎么會招呼人,只會憨厚地說:“多吃點,多吃點?!币宦房隙I壞了。 雖然豆餅不像賣給客人的那樣是用白面做的,但張娘子的手藝好,什么餅經過她的一雙巧手,都是香氣四溢、酥軟可口,夾著在rou湯里滾過的雞蛋,更是別有一番滋味。 “謝謝阿嬢、阿叔?!毙豕荒橌@喜,道完謝就埋頭和張小娘一起吃了起來。他吃東西總是很仔細,一小口一小口的,但這回的速度明顯比平日要快上不少。他確實餓壞了,早上為了在見到阿爹前讓自己顯得干凈些,他已經用光了最后幾文錢。 張娘子的餅是真好吃,絮果一嘗就停不下來,要不是有張小娘適當遞來的一碗水,他大概能沒出息的因為吃太急而噎住。 等兩個孩子分完一張餅,張娘子才又關心的問道:“那絮果你找到你爹了嗎?” “我現在就在蹲我爹啊?!毙豕斨鴿M口余香,滿眼期待地看向了官員們的下朝路。 張娘子一家:“???” 蹲? 這個詞就用得很靈性了。不等張娘子再問,絮果已經激動的站了起來。因為真的讓他給蹲到了! 官員們下朝了。 天街作為全國勛貴朝臣的主要集散地,一如絮果娘所說,一塊匾額砸下來,五個人里能有三個官,還有兩個更大的官。絮果來這里碰運氣,遇到他爹的概率是最大的。 一群穿著不同朝服的大人們,三三兩兩從宮道上相約而出。有直奔千步廊左右衙署的,也有來排隊買朝食點心的。更有乘轎騎馬,在眾星捧月中當街而過的。 絮果踮起腳尖,努力在官袍中分辨。 張小娘看著都替他著急:“這么多人,你能找到你爹嗎?要不要站在凳子上?” 絮果卻胸有成竹地點點頭,別提多自信了。因為他娘在病榻上,曾面授了他一個認爹的特殊技巧——長得最好看的那個就是! “當年你爹就是因為長得太好看了,才狀元變探花。先帝純純腦子有病,非覺得‘老狀元、俏探花’更符合百姓期待。不過,你爹是真好看啊,那胸肌,那腰……咳,娘是說你爹日角珠庭、霞姿月韻,他打馬游街、趕赴瓊林宴的那一日,轟動了整個雍畿城,真真就是擲果盈車、香帕如雨?!?/br> 絮果的娘一輩子沒什么愛好,就喜歡長得好看的人。她愛憐地摸了摸兒子軟乎乎的小臉,繼續對兒子囑咐。 “我們絮哥結合了娘爹最優秀的基因,所以才會長得這般好看呀。等到了你爹家,你就往里面長得最出挑、最長的大腿上抱,一準是他!” 這種好看到鶴立雞群,一眼就讓人忘不了的貌美之人,在群臣中還真就有這么一位。 對方騎在一頭棗紅色的駿馬上,細目長眉,面白如玉,正似笑非笑地瞇著眼,骨子里極富攻擊性的張揚與稠麗撲面而來。他身上穿著飛魚服,交領的大襟,分幅的下裳,腰間還有一柄如他的氣勢般駭人的銀刀,前呼后擁,紆金曳紫。哪怕是還分不太清官位高低的孩童,都能看得出這人的非同尋常。 但絮果此時滿腦子只剩下了一個等式——他最好看,那他必是我爹! 張娘子被躍躍欲試的絮果嚇了一跳,趕忙想要攔住對方,她小聲在絮果耳邊急切道:“那可是東廠的提督連大人,你不要命了?”其實她想喊連閻王的,東廠掌刺事,手段粗暴,權傾朝野,百官都避之不及,更甚百姓?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太監怎么會有自己的孩子?張娘子覺得絮果肯定是認錯了,不想他白白沖出去送死。 恰在此時,連廠公勒馬偏頭,太陽下,翩若驚鴻,婉若游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