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別煩 第22節
周晉辰把煙掐滅在水晶缸里。聽見章伯寧說起?簡靜,他突然間心里又不舒服起?來,哪怕只是猝然的一下。 可這事的確就是江聽白先議論起?來的。 但他就是介意章伯寧說,至于為什么這么介意他,周晉辰說不好。 他端肅了臉色,認真的說,“簡靜她就是這樣的性子,跟小泉眼子似的,別?看突突得厲害,湊過去一眼就望到底了?!?/br> 江聽白笑,“還是文化人會?說,看你找的這些形容!她有那么好嗎就?” “她好不好,我這當丈夫的,最清楚?!?/br> 周晉辰這句話,是看著章伯寧說的,但對方全沒品出來。 倒是被于祲聽出了醋勁兒。 他喝了口酒,怪聲說,“行啊周教授,你怎么不把結婚證摔人臉上去?那多來勁吶?!?/br> 周晉辰被說中了心事,一時懶怠做聲,撇開了眼看別?的地?方。 于祲也看向正笑呵呵跟人劃拳的章伯寧,“你不服都不行,人家章伯寧和簡靜,那真是一對兒。簡靜看不懂的眉眼高低,章兒也一樣死?活瞧不出?!?/br> 說著他又拿下巴點了點那邊,“你氣得半死?,他沒事兒人?!?/br> “誰說我氣得半死?” 周晉辰不再看那邊,低下頭,重新攏火,又點了一支煙橫在指間。 火紅星子簌簌亮起?來,他才哂然一笑。今天抽了兩根,這已經算破戒了,不知道是為兩小無猜這個老梗,還是因為簡靜情急之下抱了他。 總之逃不過一個鬧騰的簡靜。 其實又何止這一兩件事,近來屢次失態,受的多番驚怕、沉重,仔細算起?來,竟全都和她大有關聯在。 酒局散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 簡靜這種夜游鬼倒不怎么困,反而周晉辰先撐不住,他從飲食到作息都非常規律。 隔著酒氣熏天和白霧繚繞,周晉辰問了聲正和譚斐妮玩骰子的簡靜,“要和我一起?回家嗎?” 簡靜當然不回。是譚斐妮替她說的,“我門倆今晚不睡了,一會?兒直接上飛機,去?青島?!?/br> 而簡靜迷蒙地點頭。 周晉辰忽然就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但看得譚斐妮身上發寒。 他說,“也好。注意安全?!?/br> 譚斐妮轉頭就問陳晼,“你有沒有覺得,周教授這人有點......” 陳晼酒勁上頭,“有點太帥了是吧?你別是退婚以后憋著報復社?會?,要拆散人家庭?” “......” 譚斐妮撅著嘴沒再提了。 她其實?想說,周晉辰身上有一股衰頹和冷清,不經意間會?流露出,和平日待人接物的溫潤端和,截然相反的神情?來。 再一看醉醺醺的簡靜,嘴里還在說著,“我剛那把是豹子,你得喝兩杯!怎么只喝一杯???” “......” 見譚斐妮還沒動。簡靜又喊,“快點喝啊你,都幾歲了!出來玩還賴酒,會?被人一輩子看不起??!?/br> “......” 譚斐妮喝完了那杯酒,看不慣她這囂張樣。作為懲罰,就是不告訴她,她老公好像是生氣了。 隔天周晉辰去學院開了個緊急會議。散會后,他原本?要去?陪老爺子吃午飯,在十?字路口等?紅燈時,看了一眼微信,朋友圈被簡靜和譚斐妮霸了滿屏。 全是她倆穿著當季的高定,凹著一看就是精心設計過的造型,請了攝影師拍的海邊大片。 周晉辰粗略地瀏覽一遍,裙子的時尚感如何,他一個外行沒法兒點評,也不懂這些。 但深秋將至的天氣,青島也不算熱,簡靜就穿這么點掛脖兒小吊帶。嘖。 周晉辰丟下手機沒再看。方向盤往左一打,逆向上了去?簡靜家的路。 簡元讓自從當起了工商界代表,方方面?面?地?注意上了影響,行事也一再地?收了鋒芒。 如今jonas集團有他嫡親的侄子,也就簡靜的堂哥簡方明打理,他更是退了二線,只占個董事局主席的名頭,每周聽一次匯報,親自過問幾樣對關乎發展大計的項目,余下的,便是守著西郊這座明制的園子,養魚栽花。 周晉辰沒開進去?,把車停在了門口。他打開后備箱,從后面?拎出幾盒茶葉和煙酒,都是上次老爺子硬塞給他的,回回去?,回回拿,像生怕委屈了他的獨孫似的。 簡元讓戴了頂草帽,和萬年叔在鋤地?,那坑已經挖的不淺,看著像是要栽樹進去。 “老簡,你想好種什么沒有?”李萬年問。 簡元讓弓著背揮鋤頭,“種棵枇杷樹吧,我們家靜靜愛吃,等?結了果給她送去??!?/br> 還是李萬年先看見周晉辰,“老簡吶,這不是你女婿嗎?” 周晉辰笑著叫了聲爸,又說,“萬年叔叔好?!?/br> “你好,你好?!?/br> 李萬年原先就是跟在葉老爺子身邊的。后來出了點狀況,眼看前程走到了頭,索性一條邊下了海,這些年過去?,也掙下了一份不薄的家業。 簡元讓對周晉辰的突然到訪的頗感意外。平日里也只在逢年過節,翁婿倆才說得上兩句話。 有時候在大小宴席上碰見,周晉辰多半時候也都陪在葉老爺子身邊,眾星捧月的,簡元讓也不好上前,趨著老臉湊過去喊女婿。叫人看著也無理。 “來來來,里頭坐?!?/br> 簡元讓摘下帽子遞給傭人。 李萬年瞧著不方便也告了辭,臨走前拍著周晉辰的手背,說,“下回,下回一定賞光,到我家去?坐坐?!?/br> “好?!?/br> 周晉辰被引到了正廳落座。 馮瑜領著淑姨倒茶,笑得春風和煦,接過他的東西?。 她見過的好東西也不算少,但一看手里金黃一色的錦盒,也沒有標簽,單是看見那手寫?的小楷封條,馮瑜就一驚,她拿不準能不能收下,不自覺地看向她丈夫簡元讓。 簡元讓趁倒茶的間隙,往里側了側頭,是讓她拿下去的意思。馮瑜明白。 “晉辰,今天有空過來坐坐?” 簡元讓笑著開口。 周晉辰端起推到他面前的茶,細品了一遭,口感淳厚。簡元讓的吃穿用?度,用?他家老爺子的話來說,就是后頸窩兒里的毛——摸得著,看不著。 他給外界知道的,那都是他想要讓人知道的。真上簡家來瞧瞧,保管嚇人一跳。 周晉辰在心里慶幸,還好剛才在車上撿禮物的時候,盡挑了些市面上尋不見蹤影的。 他說,“剛開完會?來看看您,天兒漸漸的冷了,爸爸也要注意保暖?!?/br> “注意,一直注意著呢,”簡元讓又問起?他女兒來,“怎么靜靜沒和你一起?” 周晉辰慢條斯理地放下杯子,“昨兒去?青島了,大概明后天就回,她畢竟還要上班。說起?來慚愧,我確實?不清楚?!?/br> 他用?的是“我很關心她,但總關心不到點上,她的安排不告訴我”的哀婉語氣。 這話說給簡靜聽,她不懂,簡元讓不會?不懂。他很快問,“靜靜老是不在家里頭待著?” 周晉辰笑說,“她起?得晚嘛,住在建國門那邊,上班要方便一點?!?/br> 簡元讓心里有了主意,面?上卻也沒露,“留下來吃飯吧?你難得來家里坐一坐?!?/br> “那就打擾爸媽了?!?/br> 周晉辰沒打算推辭。 馮瑜聞言,立馬去廚房吩咐多添幾個菜。 等?她再回到前廳時,簡元讓已和女婿眉開眼笑的,像說書一般海北天南地聊天。 簡元讓大馬金刀地?坐著,“當年真正牛的那些院兒啊,還得從復興門外排起?,那會?兒荒涼,沒有什么人煙的。從你太姥爺家起?,你那時如果要找靜靜,得長途跋涉翻過八個院子,才能到她太爺爺門口?!?/br> 周晉辰點頭稱是,他當時年紀太小,也不大有印象了。但真聊起?來,也有的話說。 他略微想了下,“我記得進門兒就一大影壁,上面?寫著特提氣的一行字?!?/br> “對嘍。你mama是在那兒長大的嘛?!?/br> 周晉辰說,“是,我媽說當年找我太姥爺,還得對得上號,接線員才會給你轉過去?!?/br> 簡元讓又想起?那位曾經赫赫揚揚的葉小姐。他在心里嘆一聲氣,“你媽是享福過來的,我們當時都插隊去?了,大小姐還留在北京?!?/br> “您還插過隊?”周晉辰問。 “那怎么沒有???我就在徽州,好地?方,山清水秀的?!?/br> 他說,“那會?兒大家都不容易,我們每天干完活,一頓能吃下三四碗飯??嗍强嗔它c兒,但我們吃的是地?里剛摘的青菜,才從湖里撈起?來的肥魚,田埂上新割的稻米,剛收上來的油菜籽榨的油?!?/br> 簡元讓想起那段艱苦而寶貴的歲月,霜染雙鬢的臉上表露出三四分慨然。他拍著沙發扶手,搖搖頭,“我再也沒有吃過那么香的飯菜?!?/br> 馮瑜兩邊招呼著,看菜式差不多了,去?請他們過來。 周晉辰點了一下頭,“辛苦mama了,我去?洗個手?!?/br> “姑爺,在那邊左轉?!?/br> 淑姨上前來領著他過去?。 簡元讓看女婿穿過了回廊,往餐廳那邊去了。他招手讓馮瑜過來些,“告訴你弟弟,把買給靜兒在國貿那套房子處理了,不許她再住。讓她老實回自己家待著?!?/br> 馮瑜不懂這層意思,“這是做什么?那本來就是她舅舅買給她,便利她上下班的?!?/br> 簡元讓捧著一把紫砂茶壺,瞪著她,“你女兒那個班,早上幾分鐘晚上幾分鐘,有什么差別?嗎?再不成我來和老汪說,別?再管她考勤,真是分不清輕重緩急!” “這小周來就為說這個事兒?跟你抱怨靜靜在外面????” 馮瑜回過了神。她還納悶,這也不是年節下的,周晉辰怎么會?登門。 簡元讓哎唷了一聲,“他是什么出身!像這種話,怎么會?明著說?” “他自己若沒有親近靜靜的意思,咱們硬挨上去?顯得掉價,如今你女婿既然都有了這想法,你當長輩的,不能不理事?!?/br> “讓你弟弟隨便找個由頭,說他需要資金周轉,咒這房子風水不好,怎么說都行??傊徐o靜搬回東葦路去?!?/br> 這一連串的訓示落在馮瑜頭上。她猶豫著說,“小周是這個意思嗎?你別?會?錯意?!?/br> 簡元讓吼出一句,“這樣的明白話我都要聽錯,那在商場這些年,早被人吃的骨頭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