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別煩 第15節
簡靜擦完嘴問他,“我要去閔伯伯那兒,你和我一起去嗎?” “你哪個閔伯伯?” 周晉臣問。這地界上有頭臉又姓閔的,粗粗一想便有兩三家。 “閔臻林?!?/br> 他點頭,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起吧?!?/br> 簡靜沒料到他會答應,周晉臣一貫不摻和她的事情,真要帶去了,她還不知道該怎么介紹好。畢竟她婚宴都沒有請人家,這次還托他在紐約拍賣行,帶回了一只水頭極好的鐲子。 都怪簡元讓!她本來說要請的,她爸非說閔伯伯忙,不要拿這種小事煩他。 簡靜藏不住事兒。坐車往佘山莊園去的時候,一路都在打腹稿,臉上也寫滿了——我有心事。 一直到下了車,簡靜都還在勸退周晉臣,“要不然你就到車上等我?” 周晉臣看出她的不安。他不慣強人所難,只說,“那我就到外邊兒?!?/br> 簡靜用力點了點頭,“我很快就會出來的?!?/br> 她蹦蹦跳跳地走進去,叫了兩聲伯伯,沒人應。 閔家的傭人出來說,“簡小姐,先生在后院聽曲子?!?/br> 簡靜道了聲謝,“那我直接過去?!?/br> “哎,簡小姐,您先等一下,先生還有客人......” 已經繞過前廳的簡靜沒有聽見這半截子阻攔。為了不讓周晉臣久等,她是小跑過去的,閔家的傭人看著她驚險地跨過院門,卻沒有防住,她在下臺階的時候踩上了一塊青苔。 咔嘰一下子。簡靜直接滑跪到了石桌旁,她的手還往上攀,帶著砸碎了好幾個瓷盞子。 閔臻林被他這大侄女嚇得不輕,“快起來快起來,我看摔著沒有?” 簡靜環顧了一圈周圍。好多人啊。 閔伯伯對面還坐著一位模樣頂貴氣的女士??粗簿臀迨鲱^,穿戴倒沒有多顯赫,但她脖子上的玉牌,簡靜認得,是在蘇富比春拍會上,競價尤為激烈的那一塊,最后好像是拍出了八千萬。 簡靜跪著沖閔臻林笑,“閔伯伯好久不見。我先給您磕一個,您看我這大禮,還標準嗎?” “......” 閔臻林把她扶起來,“坐吧,這是葉阿姨,叫人?!?/br> 閔臻林到這把歲數都沒結婚,家里一直缺個女主人,但他又從不帶人進門的,也沒有任何緋聞傳出來,現在這阿姨竟能出入如自家,還一起喝茶聽曲。 簡靜料想他二人關系不簡單。她自作聰明的,“嗐,就直接叫伯母吧,還叫什么阿姨呢?!?/br> 說著她就拿茶敬了葉阿姨一下,“祝您和閔伯伯百年好合,早生......” 完了!說順嘴了,人這么大年紀了,哪來的孩子生啊。 簡靜又順勢改口道,“早生晚生,都不如不生?!?/br> 葉襄君:“......” 閔臻林讓人把鐲子拿上來,簡靜道了句謝,就揣進了包里,“伯伯什么時候去北京逛逛?” “上歲數了,懶得走動?!?/br> 閔臻林邊喝口茶,不住拿眼角的余光去看葉襄君,這位大小姐最討厭別人提北京了。 但今天還好,葉女士像是在琢磨別的事情,倒沒見她動氣。 葉襄君開口說,“你叫什么名字?” 簡靜趕緊自我介紹,“伯母您好,我叫簡靜。簡單的簡,安靜的靜?!?/br> 沒給葉襄君再說話的機會,她盡力挽回著在這位伯母面前的形象,撩了一下頭發就開始胡扯,“平時沒事的時候,就喜歡插花、品茶,談禪論道,讀一些詩詞歌賦。閑下來也會做點慈善公益?!?/br> 閔臻林:“......” 他用一種極為震驚的目光看著簡靜,她知道慈善基金會的門朝哪邊開嗎? 這真是他那位侄女兒?她最大的愛好難道不應該是花錢嗎?這鐲子都小三千萬吶。 簡靜瞧閔伯伯這樣打量,她拱了一下他的手臂,“閔伯伯,收起你驚訝的眼神,這是我新添的愛好?!?/br> 閔臻林配合地笑起來,“好好好,年輕人愛好多,是好事?!?/br> 才說完,他自己也覺得特尷尬,端起一杯茶來喝了口。 簡靜又坐了一小會兒,想起門外的周晉臣,她起身告辭。 等她走了以后,傭人們才敢上前打掃,問先生說,“這些碎瓷片怎么處理?” “扔了吧?!?/br> 這都是他的孤品。 閔臻林忍痛看了眼,簡靜少來幾趟也罷。 葉襄君笑著搖了搖頭,“深圳那個項目,把審核材料都拿給我,我去給你試試?!?/br> 閔臻林詫異地看她,“你去肯定是馬到功成,但我怎么好勞動你???” 葉襄君放下茶盞,膠原蛋白已經開始消退的臉上,不復當年的玲瓏剔透,但舉手投足仍然自成一派風雅。 她說,“就當是我,替我這個兒媳婦給你賠禮,不是砸了你這么些杯子嗎?” 閔臻林更嚇的不輕,“簡靜嫁給小辰了?我怎么不知道,結婚她都不告我!” “他們結合的很突然,全由我家老爺子做主,我都沒來得及回去?!?/br> 葉襄君看著后院的入口說。 這個兒媳婦遠在她預想之外,一舉一動,也不像是她兒子會喜歡的。但是每一次通電話,葉襄君能聽出來,她那個總是壓抑著、偽裝著自己的兒子,遣詞吐句間,話里話外,都不比前些年在美國時,和她說起話來那般尖銳又冷漠。 周晉辰在門口等簡靜時,正碰上葉襄君的司機,乾伯在車上叫他,“小辰?!?/br> 他嗓音沉啞地打招呼,“您好,乾伯。我媽在里面?” 乾伯點頭,“葉總在和閔先生談生意,你不進去和她說幾句話?” 他淡道,“不用了,下次吧?!?/br> 母子倆見了面也沒什么話好說。每個月一次的通話,已經讓周晉辰覺得壓力不小。 當初他從哈佛畢業,紐約有大把的職位向他拋出橄欖枝,但周晉辰寧可偏居西海岸的舊金山,也不想和葉襄君離得太近。 理由很簡單。他早就過了,需要葉女士向他播撒母愛的年紀,真正難捱的那幾年,她忙著她的事業,音訊全無,周晉辰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 等到他獨自熬過了那些艱難的時刻,葉總才想起還有個需要照看的兒子。遲來的關懷,總比正當時要更隆重又盛大,也顯得滑稽而無用。 他那時已經二十六歲。每次看著葉襄君對他體貼入微,提醒他添衣吃飯,周晉辰腦子里就只有四個字。那就是,大可不必。 簡靜跑著出來的時候,周晉辰一眼就注意到她膝蓋上的污泥,他不自主地皺了下眉,“你又摔跤了?” 她慌忙拍了拍褲子,“沒事兒,就稍微碰了一下地?!?/br> 等回了車上,周晉辰卷起她的褲腿一看,膝蓋骨上已有兩團顯眼的烏青,他抬起頭問,“這叫稍微碰了一下?” 周晉辰覺得他有必要隨身揣瓶藥酒。以備不時之需。 簡靜和他對視了幾秒鐘,被他盯得臉燙,她別扭地把頭轉過去,聲音微弱,“我真的沒想到,那臺階那么滑?!?/br> 周晉辰沒再說話,他把簡靜的膝蓋抬起來,架在了自己腿上。車上沒有備藥棉,他先把手心搓熱,再將藥酒倒上去,待化開后,再一下下給她揉著。 他一開始沒敢太用力,寬大的手掌輕輕地覆上去,三分勁都沒使上,后來慢慢加大力道。 簡靜沒覺得有多疼,尤其從周晉辰手心傳來的那股溫熱,像透過了淤青,絲絲扣扣的,涌進了她骨頭縫里似的,弄得她好不自在,抓心撓肝的癢。 “no!” 簡靜忽然喊了一聲。 周晉辰停下動作,“痛?” 簡靜搖頭。 周晉辰收回手,扯出濕巾一根根擦著手指,“那你在干什么?” 簡靜低下頭,默不作聲。能是什么!當然是在對她最質樸的原始欲望說不。 誰受得了被一個,連呼吸都能感受到荷爾蒙在噴發的男人,這么貼身揉腿??! 她是偶爾會抽羊癲瘋,并不是性冷淡風好嗎? 簡靜迅速把她的腿從周晉辰身上挪開。她放下褲腿,“我都忘記問了,你來上海干嘛?” 周晉辰垂下眸子,專注擰著瓶蓋。他半天才說,“我......明天要參加一場學術交流?!?/br> “那你住哪兒啊今天?”簡靜不疑有他,“我晚上可就回北京了?!?/br> “......” 周晉辰在心里說,橋洞底下吧,看起來不錯。簡靜當時封心鎖愛的時候,澆灌的是特厚級的水泥吧? 他們在酒店和章伯寧他們會合的時候。周晉辰只好假裝接了一個電話,自言自語的,“交流會取消了是嗎?好的?!?/br> 簡靜還挺替他氣憤,“他們這不耍人玩兒嗎!把你騙來上海,又無緣無故地取消了?!?/br> “不行,主辦方是誰,我找他們去。太欺負人了也?!?/br> 她卷起袖子就要往車邊走,一副要去找人干架的架勢。 周晉辰看著她這魯莽樣,心里竟然有股暖流劃過。像一條從熱帶海域游過來的小魚,她擺動著尾巴,給他這片處于高緯度的極寒島嶼,帶來一陣熱潮。 他在腦海里自動譬喻出這樣的句子。然后溫和地笑一下,“沒事,回吧?!?/br> 卻又在轉身的一瞬間,想起米蘭昆德拉在極具普世意義的一本書里,說過的一句話。 “隱喻是危險的,愛由隱喻而起?!?/br> 這句話在他的理解里,一直都只有一個意思:愛始于某個人以特定的詩化意象印在腦中的那一秒。 周晉辰微不可察地做了個深呼吸。 剛逛完商場沒力氣說話的陳晼,還是忍不住發表了一句高見。她說,“章伯寧,你看見沒有,我哥跟早上訓你的時候,判若兩人吶!” 章伯寧懶得理會,“只要簡靜不來跟我搗亂就成,挨兩句罵算什么?” 譚斐妮剛想說些什么,就看一輛跑車在他們不遠處的紅綠燈路口停了下來,開車的是她未婚夫魏凱,副駕上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女孩。 等紅燈的這十幾秒,他們在激烈的擁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