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站以后，蘇悅搶先跳下了車。

    徐司宇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后面。

    現在已經是傍晚時分，天色逐漸昏暗，路燈也亮起，將一前一后走著的兩個人拉出長長的影子。

    徐司宇盯著地面，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生怕踩到蘇悅的影子。

    時不時，他悄悄伸出手，看著自己的影子也做出同樣的動作。

    然后，將女孩手的影子握入掌心。

    看上去，就好像他們正親密地十指緊扣一樣。

    心口又泛開熟悉的酸澀，將胸腔塞得滿滿的，幾乎要溢出來。

    一直到走到小區門口，蘇悅都沒有回過頭。

    徐司宇沒有再跟上去。

    只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女孩用門禁卡刷開大門，熟稔地跟保安問好，然后快速往小區里面走去。

    漸行漸遠。

    ——

    蘇悅回到家，吃完晚飯后，便掏出卷子和錯題本，認認真真地訂正起錯題。

    整理完已經搞明白的題目以后，她盯著剩下的錯題，犯了難。

    雖然陸啟說她可以發微信問他題目，但是他們兩個不算很熟悉，而且他似乎要忙著參加數學競賽，這個點應該在學習，發消息打擾他好像不太好。

    那就只能明天到教室再問他了。

    蘇悅收起卷子，嘆了口氣。

    “悅悅，準備去洗澡了?！碧K母的聲音從大廳傳來。

    “知道了——”蘇悅大聲應道。

    她拿起放在一邊充電的手機，準備刷兩下微博就去洗澡。

    一打開首頁，便看見她很喜歡的一個美術博主更新了。

    沒有任何文案，只有一張圖片。

    應該是博主新畫的稿子。

    畫的內容是一只被攏在掌心的蝴蝶，翅膀上沾滿亮晶晶的磷粉，遍布精細美麗的花紋，宛如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然而，為了留住蝴蝶，攏著它的那雙手被劃出了深深的傷口，血流不止，看上去驚心動魄。

    蘇悅看著這幅畫，莫名感受到了強烈的糾結與哀傷。

    她被觸動到，忍不住評論了一句：「很漂亮?！?/br>
    洗完澡出來，她看見博主回復了她一句「謝謝」，開心地笑了笑。

    “悅悅，吃點水果再寫作業吧?！碧K母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走進來，摸了摸女兒的頭，溫柔地說。

    “謝謝媽?！碧K悅叉了一塊西瓜塞進嘴里，瞇起眼睛道，“唔……好好吃?！?/br>
    有了清涼的西瓜解暑，蘇悅很快就寫完了作業，上床睡覺。

    一夜好眠。

    與之相反的是，徐司宇在床上輾轉反側，始終難以入眠。

    送完蘇悅，回到這個空無一人的家以后，他為了使自己亂如麻的內心平靜下來，久違地拿出了畫板，開始作畫。

    這幅畫之前已經有了底稿和基本輪廓，他只是在此基礎上把剩下的內容補充上去。

    從初中的時候開始，他學會了通過畫畫來發泄掉父母和學業帶給他的壓力。

    偶爾有畫得比較滿意的作品，他會將其上傳到微博，沒想到因此而關注他的人越來越多，他的賬號也變得小有名氣起來。

    剛剛那幅畫畫完以后，他突然想起很久沒有更新了，便把它上傳到了微博。

    其實，他的初衷并不是想把這幅畫畫成現在這個樣子。

    它原本應該是一副陽光燦爛的畫——一雙手在明媚的春光中展開，讓手心的蝴蝶朝花叢中飛去。

    而現在，它變成了一副陰暗冰冷的畫——為了強行留住美麗的蝴蝶，自私的人付出了代價，變得遍體鱗傷。

    可能許多人欣賞不了這幅畫，但是徐司宇覺得很美。

    沒想到，上傳了沒多久，就有一個粉絲評論說很漂亮。

    徐司宇感到很寬慰，罕見地回復了一句謝謝。

    夜里，他躺在床上準備睡覺時，腦海里仍然盤旋飛舞著那只美麗的蝴蝶。

    想抓住它。

    又想放開它。

    徐司宇痛苦地閉上眼。

    磷粉似乎撒在了他的心口上，蔓延至血液。

    應該放開它的……

    應該……

    徐司宇的眼前又浮現出今天送蘇悅回家時的畫面。

    路燈下，兩個人的影子十指緊扣，就好像親密無間的戀人一樣。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

    可是怎么辦呢……

    他不愿放開這只蝴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