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歌 第150節
方靜云已經進府,他和安陽侯徹底成了仇人。 府中成了修羅場。 劉玉娘并不和方靜云說什么話,但朱氏和不是吃素的,連劉玉娘這個侯夫人都在朱氏面前站著。方靜云更沒資格了。 每日被叫進來被劈頭蓋臉罵一通。方靜云哭成淚人,第二天就肚子疼不能下地了。 朱氏也不放她回院子,怕她勾纏自己的孫兒,將人留在她院子里保胎,隔著門罵道:“我們忠義候府和那些破落沒規矩的人家可不一樣,仗著肚子里二兩rou,就不知天高地厚。玉娘那是正妻,不論她家世再低,也是正妻,進了這個門就要給她磕頭,可不容那等猖狂的人壞了規矩?!?/br> 方靜云聽的心里暗恨。 劉玉娘聽得好笑,沒想到方靜云進門了,她在朱氏口中也成了賢惠人。 周聿昭對內宅的事情并不上心,他關心的是朝中的動向,因為他也知道陛下病了。 現在再回想叔祖父之前說的話,可見他早就預見了。 他現在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抓住權力的那一刻,都不會松手。 唯獨對婉淳公主的婚事,他實在意難平。 婉淳指婚給裴峴是他不能接受的。他寧愿婉淳一直都不嫁人,但是不能看著她嫁給別的男人。 等他收到江南的信,看了后放在燭火上點燃。才起身去了周憲實的府上。 京中的氣氛都很肅靜,比起前兩個月,大家都已經意識到有些不一樣了。 內閣到了現在幾乎已經不議政了,都是陛下直接批復,六部的政務各自處理,最后呈給陛下過目。馬廷庸告病,張玉察言觀色,周憲實默認陛下的一切決定。 這也誰周憲實最讓趙暉滿意的地方。 周憲實見他大晚上才來,問:“煉丹爐熄了?” 周聿昭知道叔祖父不贊同他靠這種手段得權。 “沒有,那邊有人守著?!?/br> 周憲實囑咐他:“少進西苑,不該你問的一句都不要問?!?/br> 周聿昭:“陛下是不是……” “好了?!?,周憲實打斷他的話,甚至都不準他說出來。 看來大家都已經知道了。 周聿昭問:“那太平王殿下是不是就……” 周憲實警告地看他一眼。 “記住了,和太平王殿下沒關系。誰也不能被牽扯進來?!?/br> 周聿昭也知道深淺,但是他心里還是忍不住熱切起來。 若是將來太平王殿下承嗣…… 那婉淳就成了名正言順的長公主,那樣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第104章 擇嗣 ◎還是提上議程了◎ 周聿昭的熱切是真的熱切, 野心也是真的野心。 延嘉殿中,周太后請了一尊佛像,領著趙誠在朝拜。 她已經知道了, 皇帝病了?;实鄄×四侵暗囊磺卸冀忉尩耐? 所以她心情很好,眼神的光彩都不一樣了。趙誠只當是不知道她的異樣。 周太后領著他說:“你現在不要出宮,下個月你jiejie就要進宮來了。到時候她大婚, 到時候你和裴家人多接觸吧。朝中的百官多見一見,” 她現在終于也認同了, 趙幼澄的駙馬是裴家人這個事實了。 起碼皇帝要是擇嗣,朝中定然會吵起來, 多一分勝算而已。 趙誠舉著香, 沒說話。 他不會讓阿姐牽扯進來的。 周太后悠然自顧說:“阿鯉性格就是這樣, 少了些溫順。與我們也多有隔閡。對京中的事情不甚了解。但是你還是要和她多加分說, 你們是親姐弟。將來你有了前程,她才能更尊貴。榮辱與共, 你看安成有自己的公主府,她就沒有。她將來還是要靠你,只是她不知道這個道理。對老身也是多有怨懟?!?/br> 趙誠聽著周太后低聲喋喋不休的解釋, 一言不發。 倘若陛下真的病了。 那就是他的機會了。 阿姐, 你別怪我,我不想我們一直活在別人的手掌心里。 夏糧入庫,七月底,八月初的時候,遼東軍報, 建奴北上聯合草原黃金部落集結三萬人馬, 南下侵襲沈州。主將陸豐不敵, 戰死。 消息傳回上京城,聽說陛下當場昏厥。 具體情況不得而知。 所以才被傳的沸沸揚揚,京中人心惶惶。 其實該知道的人,都已經知道了。 裴荀和裴峴在家中,裴荀嘆氣:“今年是豐年,你猜戶部的土地稅目中納糧最多的是哪里?” 裴峴疑惑看兄長一眼,張克堅如今cao練京衛營六萬兵馬,就是為了防止到時候北上。到現在大家都知道,糧倉在江南。 “不是江南嗎?” 裴荀搖頭:“山西?!?/br> 裴峴聽得意外:“江南竟然亂到這個地步?” 裴荀眉頭緊鎖說:“前幾日戶部給事中來看我,江南有人放水掩田,因為被馮志案牽連的上百萬畝的稻田,備案在冊是桑蠶田。所以快成熟的稻田,直接放水淹了……” 裴峴知道江南爛了。但沒想到已經爛成這樣,那些世家大族兼并土地,收納人口,到最后cao控糧價…… “眼下顧不上這些,豐年是好事,但是要籌兵籌糧,就要一百年治理,一邊安撫。備戰務必一戰破建奴,若是不破建奴,將來會一發不可收拾?!?/br> 裴荀問:“丁遠山怎么樣?” “他立志戰死在遼東,擋住建奴是勉力。但擋不住草原部落和建奴聯手?!?/br> 裴荀沉吟片刻:“高關澄死后,兵部尚書一直空缺,暫時由康親王提領,陛下怕是不準人兼任。且等等看陛下的意思?!?/br> 裴峴擔心的不是這個,他擔心的是陛下根本不想管這回事。他眼下的心思都在上京城,在宮中,在子嗣上,甚至在手中的權力。 趙暉在左書房中昏厥,立刻在朝中傳開了。 醒來后,蘇妃和皇后守著他。 人醒來后,面如白紙。 蘇皇后像是哭過,哄著他:“陛下不該這樣動氣,若是下面的人辦事不力,只管發落就是了,怎么能氣壞了身體?!?/br> 趙暉掙扎著起身,他自己能感覺到,自己生命的流逝,這幾個月來他一直避居西苑,也盡量不在臣工們面前露面,可這種事是擋不住的。 他所有的不甘心,都無可奈何。 仿佛所有人都嘲笑他,登基十幾載,又能怎么樣呢? 不照樣沒兒子,連自己的都要死了。 不是真龍天子,再怎么裝,都不是真的。 他閉著眼笑,一個人無聲地笑。嚇得蘇妃臉色都變了。 蘇皇后和他結發夫妻,他們走過最艱難的時候,也一起登上大位,一起分享過最尊貴的時刻。她擺擺手讓人出去。 “陛下,我會一直陪著你,你放心吧。陛下承蒙先帝選中,被立為太子,入主東宮。這些年天下太平,百姓和樂。陛下對得起百姓,對得起先帝的托付。陛下不曾付任何人……” 趙暉睜開眼看著她的眼睛,不甘心那么濃烈。 “云檀,我到底做了什么?老天要這么待我?” 蘇云檀嗓子發干,說不出話來。 她的兒子死了。她要去怪誰?她能去怪誰? 帝后二人談話后,陛下一直都靜悄悄的,仿佛在左書房中昏倒,也沒什么大不了。 陛下仿佛很平靜的接受了自己生病這件事,沒有起任何波瀾。沒有給眾人任何機會對這件事大肆議論 康親王自從知道趙暉昏厥后,就知道,事情瞞不住了,陛下若是有心瞞著,他也只當作不知道,可現在瞞不住了。 他就不能當做不知道,況且他現在領著兵部的差事,遼東用兵,必須要重兵。 康親王和呂大人等人到西苑探病時,趙暉已經整理好了情緒。 和皇后傾訴一場后,趙暉的情緒已經平靜了。他的面色一眼就看得出來病容。大約是不怎么見陽光,臉上瘦的厲害,有些泛黃,但又突兀的白。 康親王看的刺眼,還是覺得傷心,有些難過勸說:”陛下要保重身體?!?/br> 趙暉靠坐在東廂房的羅漢榻上,淡淡說:“皇叔放心。朕的身體自己知道。眾卿說說遼東的兵事吧?!?/br> 他說完看了眼在場的人,問:“馬大人呢?” 張玉趕緊答:“馬大人身體抱恙,已經告假多日了?!?/br> 言下之意,陛下應該知道的。 趙暉卻說:“馬大人上了年歲,楊壽山你替朕去看看。就說朕惦記著他?!?/br> 楊壽山應了聲,就出去了。 留下的人都有種毛骨悚然之感。 張玉嚇得再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當晚,馬廷庸帶著奏折就到了西苑,和陛下商議江南夏糧入庫的事宜。 眾人聽后誰也不敢多嘴。 周聿昭聽著馬廷庸被陛下提出來為馮志案善后。馬廷庸而今是去了牙的虎,他有一家老小要保,陛下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趙幼澄看了眼冬凌的消息,問:“馮直走到哪里了?” “他去了兩廣繞行,大約到湖廣一帶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