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歌 第70節
老王妃已經很久都不出門,她這個年紀的人,早已經隨性而為了,聽得笑呵呵的,問:“阿鯉呢?” 方氏是今早才入園中,沒有看到趙幼澄,有些疑惑:“我不曾看見?!?/br> 隊伍中宗親勛貴女眷眾多,更別提品級低一些的官眷們。 要想看見誰,也不容易。 貴人乘車,其他人步行至廣春園。方氏被康親王老王妃留在車上,和趙氏一同聊天。 陛下回了書房,就見太微宮內官報趙幼澄風寒嚴重,昨日已經有太醫進了太微宮,今日不能給太后娘娘祝壽。 趙暉打發楊壽山去問了,楊壽山就領著吳順回來了。 趙暉盯著吳順問:“婉淳怎么會突然染了風寒?” 吳順本就是楊壽山放進去的,楊壽山給吳順使眼色,吳順就按照趙幼澄交代:“前幾日放榜后,殿下就出城春游……” 趙暉聽聞她前幾日跟著趙善易一行人出城跑馬吹了風,怒氣不過,就將趙善易叫來。 趙善易此刻就在西苑內,只是他還在和同僚們說話,沒想到被召進了左書房,趙暉劈頭蓋臉就訓了一通。 “整日不知上進,不是胡鬧就是城外跑馬!今日回去好好當差,再讓朕知道你擅離職守,定不輕饒你……” 趙善易挨了頓罵,還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但他只管聽著,并不敢辯駁。他早已有一套自己的道理,這種漫無目的罵聽著駭人,一般都不是大事。 大概又是誰告他黑狀了。他臊眉搭眼挨了頓罵退出來,心里暗罵誰不長眼睛,給他上眼藥,一邊心里有幾分遺憾,今日去不成廣春園聽戲了。 楊壽山知道事情始末,更是一句話不敢提,感慨陛下實在是寵愛趙善易,這會兒把人支出去,免得鬧出什么事攀扯到他身上。 百官賀壽后,除了宗親勛貴,其他人回去照舊辦公,不得擅離職守。 趙暉從左書房出來,廉親王幾位宗親陪著他,趙善易因為被罵了頓被趕出去了。廉親王七十幾歲的年紀,瘦但精神,絲毫不以為意,和趙暉囑咐:“他性情就是這樣,浪蕩不成器,陛下只管教訓?!?/br> 趙暉笑說:“皇叔言重,他還是很得用,要不然朕也不敢把身家性命托付給他?!?/br> 廉親王笑著搖頭,但也不計較。 隨后趙暉行至明德殿,禮部的人已經將壽禮準備好,十柄雕花如意,寓意3十全十美的圓滿。 由他親手獻給太后娘娘。 其實他見周太后的時候并不多,后宮中都是皇后盡孝,皇后助他良多,管理后宮,安撫宗親,這些皇后都做得很好。 至于他和太后,兩人都極力避免見面,今日是太后壽辰,他行三拜九叩之禮,是母子之禮。 此刻他端著如意溫聲說:“兒臣祝母后福如東海,壽比南山?!?/br> 周太后看著他,微微笑著:“皇帝有心了?!?/br> 身邊的靜義公主示意文墨接過壽禮。 趙暉上前扶起周太后,笑說:“母后,我們該回廣春園聽戲了,是江南進來的戲班子?!?/br> 周太后順著他的力道起身,母子兩一派母慈子樂,眾人遠遠跟在后面。 傅嘉宜只見過兩次皇帝舅舅,可每一次都不一樣,陛下龍章鳳姿,讓人不敢直視。 雖然這位舅舅話不多,看著很和氣。 周太后由著趙暉扶著,溫和說:“為今日,國庫耗費巨大,皇帝有心了?!?/br> 趙暉扶著她上了步輦,然后和她同乘,這是子為母祝壽,是陛下的孝心。 “為母后賀壽,應該的。今日百官賀禮已經到廣春園。都是百官的心意,只要母后開懷就好?!?/br> 周太后聽著他的話,面色依舊溫和,笑著說:“皇帝看著也輕減了,也要保重身體?!?/br> 趙暉今日心情也不錯,笑說:“兒臣記下了。六月先帝忌日,朕欲親自前往祭拜,這些年實在分身乏術,每每想起不曾親自前往,心中十分慚愧?!?/br> 說起先帝,趙暉心中尚有溫情。 后面的人看著陛下溫聲細語一直在講什么,不見太后娘娘說話。 傅嘉宜母女跟在后面,傅嘉宜好奇:“陛下十分和善?!?/br> 靜義公主這些日子十分勞累,幾乎連軸轉了一個月,今日終于迎來了壽宴。 傅嘉宜自從回宮后就跟著到了廣春園,但依舊住在太后娘娘都殿中,周太后仿佛也習慣了她的侍奉,點香奉茶,非她不可。讓宮中的嬪妃貴人們都知道,周太后如今離不開傅嘉宜。 到了行宮中,她也是住在太后娘娘偏殿中,所以傅嘉宜最近心情好了很多。 靜義公主皺眉:“不要多話。今日你只管看,不準說?!?/br> 傅嘉宜也知道今天場合實在嚴肅。單單是百官的氣勢就讓她不敢張嘴亂說。 等到廣春園眾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皇帝并沒有停留多久,只是見了禮,受了禮,和皇后一同賀了壽,便領著人離去了。 今日廣春園女眷們陪太后看戲,園中賜筵。 皇后和妃嬪都陪在太后身邊,園中處處華彩,靜義公主母女今日很是出風頭,周太后見該到的人都到了,等輪到幾個孫女到跟前來,只見安成和幾個姐妹坐在一起說笑,依舊不見趙幼澄。 文襄這些日子猶如大病一場,面色發白。 他早遣人去接婉淳公主了,沒想到等文墨一個人回來,文襄心里一咯噔,壓著聲問:“怎么回事?婉淳殿下呢?” 文墨白著臉說:“聽陛下身邊的楊壽山說殿下病了,黃太醫就在太微宮。太微宮說今日殿下在永嘉寺和空悟大師誦經……” 文襄驚的半晌都沒說話,徹底沒了主意。 他沒想到這位殿下氣性如此大,心腸如此冷硬,那日縱然她大逆不道,娘娘都不曾懲罰她,沒想到她竟真的不相往來了。 娘娘這等大日子,她竟然不肯露面。 老娘娘心中不說,生氣歸生氣,還是惦記著她,盼著今日他們姐弟能陪在身邊。 “那太平王殿下呢?” “太平王殿下一早就入宮,現下在學政殿和太子殿下在一處?!?/br> 文襄一聽就知道壞了。 果然,周太后見文襄不在,就打發人來,文襄進去后,見太后娘娘身邊圍著貴人們又不知如何說。 周太后太了解他了,直接問:“可是阿鯉耽擱了時辰?” 今日是她的壽宴,百官相慶,萬民同賀,皇帝和皇后盡顯孝心,一派融融。她看著也高興,心里唯獨惦記著那兩個狠心的人。 文襄見瞞不得,還沒等他說話,楊壽山已經來了。 太微宮內官吳順跟在后面,兩人跪在下首,代婉淳長公主為太后娘娘賀壽。 殿中靜悄悄的,沒人敢說話。 貴婦們,有人惋惜,也有人詫異,還有人幸災樂禍…… 周太后聽著吳順說著:長公主風寒過重,今日不能入宮,在永嘉寺同空悟大師誦經一日,為太后娘娘祈?!?/br> 也沒想到她小小年紀,竟然狠成這樣。 誰都沒想到,她病到不能參加太后娘娘的生辰宴。 只有康親王府老王妃板板正正坐著,連方氏都驚訝的張了張嘴。 趙幼澄確實病了,雖沒說的那么嚴重,但也不是虛言,她今日一整日都會在永嘉寺中。 她不想賀壽,不過是心里過不去那道坎。 前世她出盡風頭,和皇祖母祖孫和樂,送的禮物更是珍貴,可皇祖母怎么說呢? 她說不可如此奢侈,阿弟學問尋常,要多用心思在阿弟身上,讓他壓過太子…… 她唯命是從,指哪打哪。 而今生,她雖然將永嘉寺擴進公主府,但極少踏進這里,尤其是祭拜父母,因為她心中有愧,愧對父王母妃,無顏上香。 空悟大師年事已高,早已不理寺中俗務,她跪在長明燈下,只管跪著不問不求。 空悟大師問:“殿下曾求過一簽,心中有答案了嗎?” “沒有?!?/br> 一個只管誦經,一個只管靜坐。 從卯時開始她就跪在這里,現下已經午時了。 西苑來探病的內官已經來過三波了,都是章嬤嬤和黃太醫接待的。 趙幼澄的缺席就像帷幕上的一個缺口,絲毫不影響今日的盛況,但總會讓人覺得怪異,總也覺得缺了點什么。。 周太后絲毫不見氣惱,和顏悅色囑咐吳順:“嚴重嗎?怎么就感了風寒?只要她好好的哀家也不求長壽……” 祖孫情深聽著讓眾人動容。 可靜義公主聽得毛骨悚然,前些日子延嘉殿處理了一批宮婢,聽說當日有人死了,聽說那日趙幼澄入宮了…… 究竟發生了什么沒人知道,自那之后文襄也不再管事,延嘉殿交由女官云姑掌事。 今日趙幼澄更是連這樣的大日子都稱病沒來。 看著女兒依舊眼神亮亮的坐在上首,她心里涌出幾分不安。 趙幼澄沒能來,傅嘉宜心里很暢快,今日得到夸贊最多的就是她。 京中夫人們見到太后娘娘身邊坐著的她,那些沒那么尊貴的人,其實并不認識她,遠遠看過去,只當是婉淳長公主。 趙幼澄的額賀壽只是一個小插曲,根本沒有影響到今日的熱鬧。午時時分擺酒設宴,園中看戲,由太后娘娘率先點了一折《福祿壽》開場。 接著筵開錦繡,珠圍翠繞,極盡華麗。 到下午的御花園里戲樓里表演,被奉為奇寶的壽禮,每一個環節都聲勢浩大。 內命婦們園中熱鬧,外朝的人則沒那些眼福,趙善易依舊回衙門辦公,裴峴則是在京衛營坐鎮。 連江南馮直的壽禮都送進了宮中,可見陛下是不是有釣魚的心思,裴峴也說不準。 趙善易大早上被陛下罵了一通一頭霧水就回衙門辦公了,直到午時又要進西苑去接家里的老爺子。 廉親王今日在西苑中,西苑中也有宴,陛下在西苑設宴招待宗親。 而今日晚筵,皇帝和皇后領眾嬪妃和太后娘娘共進家宴。 趙善易天剛亮出了西苑,此刻回來已經過了午時,見到了楊壽山的干兒子楊先勇。趙善易好奇問:“今日西苑出了什么事?有誰告我的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