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歌 第60節
上京城里亂城一團,可裴峴和九叔在西北,從來都沒有出過聲。 “阿姐想什么呢?” 安成見她愣神,喚了她一聲。 她這才回神,笑說:“我在想好些年沒見過九叔了。已經不記得九叔什么模樣了?!?/br> 安成笑說:“這有什么,改日我去請九叔來太微宮,阿姐見見就知道了?!?/br> 趙幼澄聽得笑起來,但對她的孩子氣的話也沒糾正。 趙幼澄也沒想到安成真這么直接,沒幾天就真的將慶王爺請到這里來了。連同他的好友們也都來了。 那日三個小娘子在她的書房里廝混了一日才回去。 第二天安成閑不住,就到永嘉寺那邊跟著趙誠學射箭。第三天因為教習騎射師傅人沒來,她就和趙誠溜出門去尋教騎馬的師傅。 趙誠因為jiejie,也和葉雄熟識,知道葉雄在步軍營,那里有很多像葉雄一樣騎射非常厲害的人。 原本的教騎馬的師傅就是步軍營葉雄手底下的人。等葉雄遇見兩位殿下,哪里敢擔待,直接報給了趙善易。 葉雄年后一升再升,現如今已經成了趙善易的眼前紅人。 趙善易見這兩人是來尋騎馬師傅,一絲都不擔心,他也是有意思,大手一揮給兩人新指了騎馬師傅,帶著他們去城外騎馬,順便去找他的老朋友。 趙恒正和裴峴在城外京衛營附近跑馬,他連趙幼澄姐弟兩都沒見過幾次。 安成對趙恒本也不熟悉,但既然是親叔叔,見了人只管打招呼:“安成見過九叔?!?/br> 趙恒驚訝:“你怎么出宮來了?” 安成:“我陪阿姐住在太微宮,今日帶阿弟出來跑馬?!?/br> 趙誠聽著堂姐滿嘴胡扯,心里無奈上前:“趙誠見過九叔?!?/br> 趙恒看著他,問:“你jiejie不是在姑蘇嗎?” 趙誠聽得一頓,慢吞吞答:“阿姐去年夏天已經回京了?,F居在太微宮中?!?/br> 趙恒確實不知,趙幼澄已經加封。 安成插嘴:“阿姐已經加封長公主,九叔見了就知道了?!?/br> 趙恒聽得詫異,問裴峴:“可是文敬太子兄長的長女?” 裴峴還沒說話,趙善易就說:“是,也是蘊玉的小輩?!?/br> 安成又說:“阿姐前幾日就說了,要邀請九叔太微宮喝茶?!?/br> 趙恒笑了下:“那明日吧,明日咱們都去我侄女的府上討杯茶喝?!?/br> 說完也不趕他兩回去,當真認真教起了騎馬。 晚上趙誠和安成回來用晚膳,才通知趙幼澄明日九叔和他的朋友要來做客。 她詫異看著兩人:“你們今天去哪了?” 趙誠看安成堂姐,以為安成會解釋清楚,畢竟早上是堂姐一心要出門去尋人,他實在拒絕不了,才帶她去了步軍營。 沒想到安成立刻說:“誠弟調皮,說想去看騎馬師傅,我看他年幼一個人不安全,就陪他去了,沒想到遇上趙大人……” 趙誠做夢都沒想到,堂姐這么不要臉,都驚呆了。 他是沒見過安成慫恿年幼的太子為她偷東西,挨了揍的事。 所以以為天下的jiejie,都像阿姐一樣,即便做壞事也會包庇他,沒想到她是這樣的jiejie。 只好呆愣愣的看著jiejie,問:“安成阿姐,說的……倒也……不全是錯……” 他的樣子看起來實在可憐,惹得趙幼澄都忍不住笑了。 但她依舊繃起臉問:“出城沒有惹禍吧?” 安成眨眨眼睛:“當然沒有。九叔還夸我們勇敢,有先祖之風。九叔看著和趙大人性格差不多,反而是裴大人寡言少語?!?/br> 趙幼澄剛想前面的院子也能收拾出來了,沒想到明日就有客人來。所以臨時就把把人招待在書房。 第二天安成也學乖了,因為趙大人說了,會送兩個教騎馬的師傅來,可惜她那匹蒙古馬還在御馬監養著。 趙恒并不像趙善易說的那樣隨意,他甚至想到趙幼澄年幼,府中夫人招待客人,就帶著自己夫人方氏來做客。 趙幼澄乍一見趙恒有些失神,他樣貌有幾分像父王。 只是她掩飾的快,立刻領著安成和趙誠給慶王行禮:“見過九叔?!?/br> 趙善易和裴峴也都跟著。 趙恒也沒想到她這么大了,緩聲說:“阿鯉都這么大了。這是你九嬸?!?/br> 趙恒的夫人十分愛笑,看起來比較熱切,見了誰都親親熱熱的。 見了她就笑著說:“婉淳和安成站在一起果真像姐妹?!?/br> 她聽得笑起來也不當真,只管領著人往里走,邊走邊和趙恒介紹公主府。 一行人陪著趙恒先去永嘉寺上了香,穿過西院進了院子,趙恒又說:“府中沒有長輩……” 趙幼澄打斷他的話:“九叔說笑了,我府中有宮中的女官,有我父王母妃的教養嬤嬤,有長史,該有的都有?!?/br> 趙恒聽著她的話,片頭看了眼方氏,見方氏臉色淡淡的。 趙幼澄也不理會他們夫妻的眉眼官司,引他們進了書房,轉頭問:“裴大人,表哥還是喝紅茶嗎?” 趙善易趕緊說:“自然,我可是給你九叔夸了你的好茶?!?/br> 趙幼澄也不覺有什么,只說:“茶無高低,只不過是各憑喜愛。九叔還沒嘗過我這里的姑蘇的茶?!?/br> 趙恒也說:“那就都嘗嘗?!?/br> 趙幼澄好奇看他一眼,他只比她大十歲,卻此刻牽著趙誠。 西院還沒有收拾出來,她就把人領到書房了。書房占了三間,趙恒一眼就看到書房南間的藏書,他闊步過去看了眼,問:“這是你父王的藏書吧?” 方氏有些不尷不尬,被章嬤嬤請著坐下了。 除了方氏,趙善易還沒進過她的書房,也覺得新奇,站在那里看著墻上的畫。 裴峴站在西窗下的書桌前,看著她桌上散開的筆墨。 趙幼澄跟著趙恒介紹:“是,這些都是我從姑蘇帶回來的?!?/br> 方氏夸道:“阿鯉也是愛書之人?!?/br> 她聽得笑起來,“我疏懶于學問,先生都拿我沒辦法?!?/br> 逗得趙恒笑起來,他看了眼墻上的畫,驚艷問:“這是你畫的?” 趙善易接話:“殿下這回問準了,阿鯉的丹青十分了得?!?/br> 而裴峴獨自翻開書桌上散開的書稿,看到了底下那張她寫的字,詩句氣勢恢宏,如男兒一般,字跡灑脫自然。 他總覺她在藏拙,不論是學問還是書畫,總是不肯露于人前。聰慧又狡黠,有些機敏,但趙善易說的她算計周聿昭的事,他是不信的。 趙恒評價她的畫:“初成氣象,若是能潛心學,必定自成一派?!?/br> 方氏聽的好奇,也起身過去看墻上的山水畫,她有些驚訝趙恒的夸贊,畢竟趙恒在書畫上面也下了功夫的。 趙幼澄謙虛:“九叔謬贊,我自小頑劣先生說我丹青勝在心思巧,不在功夫深?!?/br> 趙恒卻說:“就在這個‘巧’字,天賦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強求不來。你父王一筆好字,你母親丹青十分了得??梢娞熨x都傳給你了?!?/br> 趙幼澄聽得不知為什么,覺得趙恒對父王有種莫名親近。 要知道皇祖母當年對其他孩子都十分冷淡,都知道九叔是陛下看顧長大的。按理說,皇祖母和父王是一個整體。 裴峴聽了后,反而拿過書將書案上的字遮住,什么都沒說。 章嬤嬤已經指揮女婢們煮了茶招呼:“殿下,茶好了?!?/br> 幾個人這才坐下。 趙恒問了一些趙誠的學業,他答得可圈可點。在這位并不認識的叔叔面前,絲毫不怯。他一直都站在jiejie身邊,小小年紀很有氣概,趙幼澄對他答不上來的問題也不問,對他答得好的地方也不夸贊。 仿佛只是尋常聊天。 趙恒看著姐弟心里驚訝,面上笑著說:“你們入京的時候我人在外地,昨日遇見安成才知你們住在太微宮?!?/br> 趙幼澄也客氣:“九叔公事繁忙,該是我領阿弟登門拜訪,是我的失禮之處?!?/br> 方氏被她說的面上有些下不來臺,趙恒不知道,她在京中是知道的,趙幼澄幾次兇險,年底才好些了。宗室中的人都打發人到太微宮看望過趙幼澄,但她并沒有理會過這姐弟兩。 只是這會兒也說不出來了。 趙善易嘗了口茶介紹:“阿鯉這里的茶不錯,你嘗嘗?!?/br> 趙恒嘗了口,他偏愛貢茶,偏愛清爽微苦的味道,但這茶也不錯,方氏卻很喜歡,正要開口,卻見裴峴問:“宋嵐這幾日來過?” 趙幼澄看他,眼神在問‘你怎么知道?!?。 他也不答,只管喝茶。 “師兄來過一趟,只是在永嘉寺和韓先生求教學問,我不曾過問?!?/br> 因為上次她寫信求到裴峴那里,趙善易出手將毆打劉彰那人教訓了一通,具體怎么教訓的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對方不過是勛貴姻親,家里頗有錢財,倒是會仗勢欺人。 裴峴那邊也沒隱瞞和兩位師兄說是她的主意。 宋嵐來看過她幾次,沒有提對方,只說劉彰最近倒是得意了很多。 趙幼澄知道沒人欺負他們,也沒再過問。 趙恒今天來是為了看小輩,他以為兩位小輩日子過的肯定有些不如意,或者是定然哪里有些困惑,他作為長輩也能教導一二。 沒想到這里比他府中都規整,趙幼澄已經有長公主的風范,趙誠更是進退得宜,不卑不亢。 阿鯉有一筆好字,藏書萬千,丹青了得。趙誠的先生韓大人當初是他父親的老師。 永嘉寺中文學館藏書更多。 趙誠早已獨居在那邊,坐臥起居都是小廝內官服侍,毫無驕縱之氣,也無頹然之相。姐弟兩人安居自樂,做事很有章法,讓他準備好的話一句都沒用上。 當年太后娘娘的威嚴,他是見識過的。沒想到這姐弟兩絲毫沒受影響,只管遵從父皇當年的遺命,做富貴閑人。 他不信姐弟兩年紀小小,就有此智慧,心中還在感嘆也不知道宗室中哪位長輩的功勞。 裴峴知道趙恒對趙幼澄有懷疑,她有時候做事實在不像是十六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