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醋 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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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什么狐貍精的白尾巴啊,烏龜精的綠龜殼啦,還有老鼠精的灰須子…… 于是沈長青的形象也在周粥腦海里不斷變換,時而變成一只高貴冷艷的狐貍精,尾巴半掃地遮在身前;時而化作一只憨憨的烏龜精,肚皮朝上,怎么都沒法把笨重的龜殼連帶自己一并翻過來;時而又成了一只機靈的老鼠精,抱著偷來的米正啃呢。 當然了,這些都只是發散思維的惡趣味,周粥轉了兩圈,十分確定沈長青既沒尾巴,也沒殼,面上更是白白凈凈沒須子,唯一藏不住的就是他自己身上的醋味—— 于是乎,周粥停下腳步,仰臉在腦海中為沈長青確定了一下最終形象: 渾身光溜溜的沈長青臭著臉從一個大醋缸里爬出來,盡管某些關鍵部位被水汽縈繞著看不清楚,但很明顯就是個剛成人型、“乳醋未干”、修為不濟的醋精嘛! 說起來,小時候自己好像確實是朝母皇要過一壇子老陳醋埋在了宮里,后來去挖卻不見蹤影,還以為是被哪個大膽包天的宮人給偷挖了去……周粥想到這兒,扭頭瞇眼看他側臉,腦洞大開。 嘖,難道是當年她的真龍之氣助他修行成了仙,于是回來報恩的? “看吾作甚?”沈長青扭頭與她對視,略一揚眉,帶了幾分倨傲之色。 畢竟仙神之氣本就超然,何須以術法高低證明?想來她此番是看明白了,凡間天子還算有些眼光。 誰知沈長青剛在心里夸完周粥,后者就十分欠揍地攤手一笑:“想找找看你到底哪一點像神仙啊?!?/br> “你——”到底是高估她了,沈長青一拂袖,背過身道:“簡直夏蟲不可語冰!” “阿、阿——阿嚏——!” 他這袖子一拂,一陣刺鼻的濃酸直沖周粥而去。周粥被酸到鼻子一癢,五官皺做一團,最后還是沒忍住,毫無天子形象地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隨之那一點兒鼻涕星子飛出老遠眼看就要濺到沈長青衣擺—— 沈長青急忙并指:“移!” 一道青影瞬間移到周粥批折子的書案后,沈長青低頭看向自己衣擺,干干凈凈,再看自己原來所立之處,地上已多了一點兒可疑的液體。 在天庭以端方著稱的沈仙君得以保住了自己袖子的“清白”,這才沒有炸毛地松了一口氣,然后抬眼,隔著老遠冷眼看正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拿帕子擤著的周粥。 “這老陳醋怎么還能變成濃白醋的?也太嗆人了吧!”周粥掩著帕,嘴里低聲嘟囔。 沈長青其實同樣也在心里疑惑地犯起了嘀咕。 以往仙班同僚從下界回來,都道凡人一聽仙人下凡無不敬奉有加,怎么這大周天子卻如此反常?難怪她祈愿時說自己命短—— 果然有病。 沈長青私以為正確地暗自點點頭,隨即又想到了什么,無奈嘆氣。如果她就是月老所說的此番下界可助他磨煉心性的存在…… 都道天上一日,凡間一年,這要按天庭的時辰來算,只怕他那醋香殿內繚繞的霧氣都還未飄動半寸,沈長青就已經開始懷念起自己在天庭過的清靜日子了。 彼時,沈長青正盤膝打坐修煉,抿唇皺眉,額上有薄汗。這些年來,修煉每到關鍵之時,他便總覺體內經脈突然阻滯,還似有兩種真元相沖相撞。 他又咬牙支撐了一陣子,最后還是沒熬住,霍地睜開眼,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捂住心口,單手向前一撐,這才穩住了身形。 “典籍上的突破之法我都一一嘗試過了,為何全無作用?”沈長青的臉色有些蒼白,困惑地皺眉,低聲自語。 “沈仙君——” 正調息間,殿門外傳來了一道蒼老卻語調輕快的聲音。 “月老?您怎么有空過來?”沈長青一愣抬頭看去,見月老正一手掂著紅毛線球,溜溜達達地走過來,忙起身上前施禮。 月老笑呵呵地抬手,輕拍他行禮的手:“沈仙君多禮啦。你這臉色不太好看啊。要不找老君買顆金丹來補補?報老夫名字能打折的!” “不必不必。不過是修行總停滯不前罷了?!鄙蜷L青訕笑擺手,暗忖著太上老君的金丹就算是打骨折,他都是賣身也吃不起的…… “哦。那就好,不影響下凡就好說!” “下凡?”沈長青微訝。 “不錯。昨日大周天子祈愿,說是求我們給解決后宮侍君們的吃醋問題——按規矩,天庭仙員每五百年都要下凡服務一次。你的仙齡正好,專業又對口,我與老君一商量,就決定派你去了?!痹吕闲Σ[瞇的,手里的紅線球不知何時一分為二,被當成了核桃那么轉著玩兒。 好一個專業對口……您真說得出口。沈長青聽得十分無語,雖然神仙再不談情愛,但起碼的常識也還是有的。 “沈仙君?你在聽嗎?”月老手里的紅線球又變回了一大個,被他拿到沈長青眼前晃。 心知這差事是逃不過的,只當歷練了,沈長青勉強露出得體微笑,拱了拱手:“下仙這就去準備,稍后下界,先失陪了?!?/br> “哎,別急別急啊——”月老卻拉住了轉身要走的沈長青,擠著眼神秘一笑,“老夫這里還有樣東西,你得帶上?!?/br> 說完,他大袖一揮,半空中就出現一卷牛皮紙。 沈長青仰頭看著那卷紙,內心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的同時,那卷紙已經緩緩落到了他手中。 “快打開看看——” 努力忽略月老那一臉令人瘆得慌的期待,沈長青硬著頭皮打開一看,覺得自己是孤陋寡聞了:“天庭下凡服務滿意度調查問卷?” “咳咳,上神們近來覺得不少小仙不思進取,極為懈怠,常將下凡任務敷衍了事——”月老一清嗓子,一手把紅線球又頂在食指上轉著玩,一手背在身后,轉身往旁邊走了兩步,說到這兒,才又停住腳步,回身笑著指指沈長青手里的問卷,“所以責令進行天庭工作整改,以后但凡仙員下凡服務,都要對服務對象進行滿意度調查!沈仙君有幸成為試行新政策后的第一位下凡服務的仙君哦?!?/br> 沈長青默然,神色復雜地又低頭細讀了讀問卷上的項目。 左一列:天庭下凡服務滿意度調查問卷 左二列:服務對象 大周帝王周粥 左三列:下凡服務仙員 醋仙沈長青 左四列:仙員儀容儀表滿意度星級 …… 從儀容儀表、業務能力,到服務態度、服務結果……這滿意度調查項目之全,簡直令人,哦不,令仙頭大。 每個項目后五顆虛線勾勒出的黯淡星形。 “這些都要調查?”沈長青眉心擰出了一個“川”字。 “可不是?而且對待像人間帝王這種vvvip客戶呢,服務質量尤其要嚴格把關,需要每項都拿到五星好評哦?!痹吕现噶酥改俏孱w還是虛線狀態的星星,完全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語氣。 “何為……微微微挨批?” “嗯哼,去年天庭搞對外交流,派了老夫出去,便學了些新鮮詞回來。大致就是身份十分尊貴的意思?!痹吕蠂N瑟著一張賣弄臉,拿腔拿調地解釋。 接著他又踱步回沈長青身邊,按著他的肩膀,諄諄教誨:“對了,年輕人可不要想著敷衍了事或者動什么歪心思——問卷有神力加持,一式兩份,天庭上同步更新,需要被服務對象發自真心,親口承認?!?/br> “……是,多謝月老提醒?!鄙蜷L青無奈地笑笑。 看他情緒不高,月老又湊近些,手擋在嘴邊,神秘地低聲說了句:“沈仙君也別太抗拒,此番下凡或許也是機緣。若能圓滿,說不定還找到突破修行上瓶頸的辦法?!?/br> “月老此言當真?不知機緣具體指的是?”沈長青果然比初時看起來上心多了。 但月老卻不打算繼續說了,從他身邊退開,送了他一個“自己體會”的眼神,故弄玄虛地擺擺手:“唉,方才所言已經是泄露天機了,不可再說?!?/br> “是,多謝月老告知?!鄙蜷L青也不疑有他,當即正色作揖道謝。 “好說好說,那老夫就先回去了,祝諸事順遂啊?!?/br> 送走月老,沈長青望著他溜達離開的背影,心頭若有所思:“這百年間我在卷帙閣內遍尋典籍,卻仍找不出問題在哪兒?;蛟S答案真的不在天庭……” “喂,想什么呢?朕喊你都不應——” 回憶陡然被打斷,一張眼圈和鼻頭都發紅的臉突然放大,出現在了沈長青的面前。 沈長青一凜,險些條件反射地就要擊出一道法術,那恐怕就當真要坐實“弒君”的罪名了。下意識抬起的手轉了個彎兒,摁了摁眉心,他深感自己此番心性若能耐得住磨煉,說不定該比那溪頭的鵝卵石磨得還要光滑幾分了。 “你身上的醋香還會變的?”隔著書案正背手打量他的周粥渾然不知自己剛才已經在生死一線間徘徊過了,只是一臉探究地單手摸著下巴,好奇發問。 沈長青被他這一問,也皺眉思索起來。他方才也感受到了自身的異常,在天庭完全是可以收斂無蹤的醋香,在人間卻無法做到。應該是受了人間濁氣的侵擾,才難以控制自如甚至還會隨心緒起伏變化…… 哎,當真是半點兒都不順遂。沈長青有點兒泄氣地搖搖頭,并不答她。 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憐香惜玉是一種好品質,周粥也有。她見這好看的醋精情緒不佳,又笑瞇瞇地試圖哄人:“哎呀,你也別灰心,上不了天,那你給朕表演個呼風喚雨也行啊。朕就信你了!” “……吾又不是雷公電母?!鄙蜷L青一臉冷漠。 “啊,所以就是也不會唄?!敝苤嗥沧?,覺得這醋精真該多修煉幾年再來找自己報恩才對,目光卻沒閑著,巡視一圈后,尋找新目標,“那就再換一個——” 沈長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不自覺就緊跟她的視線,也把整個大殿掃了一遍。最后兩人一起看向了角落擺著的盆栽樹,葉子有些枯黃掉落了,看起來蔫蔫兒的。 “你幫朕讓它重現生機,總能辦得到吧?”周粥抬手一指。 “這個容易。吾非但能將它復蘇,還能令它上天——”聞言,沈長青總算是展露出了下凡以來的第一個笑容,顯得如釋重負。 周粥卻沒顧上抽出心思來欣賞美男含笑的風姿,只是一臉的問號:“讓它上天?” “不錯?!鄙蜷L青素來也不是話多的,吐出倆字后當即并指一揮,指向那盆栽,“枯木逢春,生!” 他話音甫落,盆栽下方就驟然出現一個綠色的符文光陣,光芒乍現,小盆栽也瞬間抽芽長葉—— 哇,這醋精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周粥睜大了眼,看著那盆栽枝葉愈發繁茂,嘴巴也張得愈發大了…… 等等,這樹好像不對勁??? “不是,你快讓它——”待到周粥察覺哪里不對勁,試圖阻止那樹一路竄高,直逼宮殿頂端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話音被“嘣”的一聲巨響打斷,梁灰掉落,周粥望著屋頂僵住,生無可戀地說完了剩下的兩個字:“停下……” 情知理虧,沈長青面上也有幾分掛不住的微妙尷尬:“抱歉,忘了這是在人間,都是些尋常屋瓦……” “誰和你說,”周粥咬著后槽牙,一字一句,心在滴血,“這是尋、常、屋、瓦的?” 沈長青沒看出哪里特別,便不恥下問:“哪里不尋常?” “朕的琉璃瓦很貴的——!” “好像是陛下的喊聲?出什么事了?”不遠處巡邏的一隊侍衛先是聽見一聲巨響,緊接著又似乎是天子咆哮,不由朝明政殿方向望去。 “你你你、你們快看——”其中一個反應最快的,指著宮殿方向,驚到結巴,“那是什么?!” 一棵巨樹直接把明政殿頂捅破了一個大窟窿,而后筆直地長進了云端里?! 侍衛們都用力揉了揉眼睛,那樹還在,同時一道虛影已經從他們身邊疾速掠過,帶起一陣風,只留下恨鐵不成鋼的喝聲。 “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救駕!” 而殿內被救駕的對象,此刻正在地上可憐兮兮地撿著瓦,想著能救半片是半片,拼一拼還能變成一整片。 這家伙哪里是來報恩,怕不是來報仇的吧!周粥邊撿邊在心里暗罵。 沈長青則是想著等會兒自己幫她用法術修補復原便是,于是袖袍一揮,收回了法陣,那盆栽樹眨眼就從屋頂的窟窿里縮了回來——又帶下幾片琉璃瓦,砸在地上碎成幾塊…… 來不及接的周粥額角青筋暴起,索性也破瓦片破摔,不撿了,直起身氣鼓鼓地背過手,大踏步地來回踱著。 不行,這些精怪什么都不懂就敢出來人間混,做事不知輕重,必須嚴厲批評教育!她心想著,正巧踱到膳桌邊時得了靈感,露出jian笑,不如就罰他—— 當“開胃菜”好了! 洗干凈的沈長青被卷在一大片菜葉子里的畫面在眼前一閃而過,周粥背對著他,用食指把自己的嘴角按住往下拉,努力板下臉后,才回身對沈長青嚴肅道:“你,給朕過——” “砰——” “來”字還沒出口,這已經是大周這位九五之尊在短時間內第二次被巨響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