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高臺 第1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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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擔當的皇帝才會把責任推卸給后妃,我做的事,我一定會負責到底。他們只要想反,有的是借口,即便沒有你,他們也會推其他人出來做借口。卿卿,你一定要堅強,只要挺過去?,以后誰都不能再欺負你?!?/br>    魏云卿鼻子?微微酸澀,有種泫然?欲泣之?感,她的雙臂緊緊摟著他的腰腹,無聲點了點頭。    蕭昱低頭,溫柔細密地吻著她的額間碎發。    *    翌日,蕭昱又召來蕭景到式乾殿議事,二人從白天論?到黑夜,還在爭執。    “還記得我那一夜跟你說的話嗎?”    蕭昱看著他,目光帶著期望。    蕭景眼神微動,語氣堅決道:“不可能,我不會答應?!?/br>    蕭昱繼續勸說著,“現?在局勢所迫,必須快刀斬亂麻”    “不行,那樣的代價太大了,不值得!”蕭景厲聲反對。    “不值得??!?/br>    氣?氛僵持而緊張,兄弟二人各自坐在一邊的矮階上,背對著彼此,各自沉默,各自思索。    “還記得我們兒時的發愿嗎?”蕭昱突然?問他道。    蕭景一怔,兩個孩童的聲音似乎跨過時間的洪流,再度傳入他的耳中——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br>    蕭昱繼續道:“我們兄弟一心,你我不分彼此?!?/br>    “陛下?!?/br>    蕭景哽咽了,他緩緩回過頭,看著自幼與他相依為命,互相扶持的兄長,從他沉重的背影中,看到了未來的自己。    與此同時,蕭昱也?轉過了頭,兄弟二人視線交匯。    蕭昱對他伸出手,蕭景艱難抬手,掌心似有萬斤,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將自己的手,放在天子的手掌之上。    *    夜深后,蕭景回府。    胡法境迎了上來,殷勤的幫他拂著身上的風雪,她今晚必須留下他,她必須盡快生下子?嗣。    蕭景推開她的手,冷冷問她,“你去找皇后了?”    胡法境一怔,面不改色道:“嗯,去?探望公主,順便給皇后請了安?!?/br>    “你把那些流言都告訴皇后了?”    胡法境眉梢微挑,冷笑道:“殿下緊張什么?她如何關你什?么?事,緊張的好像她是你的皇后一樣?!?/br>    “你放肆!”    胡法境微翻白眼,手指又沿著蕭景的手臂撫了上去?,“政斗激烈,以后對她的打擊會越來越多?,坐在最高位,就是要承受比一般人更多的風雨,如果她脆弱成這般,連這點兒流言的打擊都承受不住,還怎么?母儀天下?!?/br>    “你夠了?!笔捑皡拹旱爻榛厥直?,“皇后如何,輪不到你cao心?!?/br>    說完,就要拂袖離去。    胡法境攔下他,“徐氏月份大了,不宜侍候殿下,今晚讓我侍候殿下安寢吧?!?/br>    蕭景心中立刻升起一股難以言述的厭惡,他仿佛看到了什?么?臟東西一樣,無視了胡法境。    胡法境拉著他的袖子,放低了姿態,苦苦挽留,“殿下,你不能?走,你必須給我一個孩子?。豈止是皇后飽受流言攻擊,殿下至今不碰我,我又何嘗不是?只要給我一個孩子,讓我有一個孩子?相伴就好,有了孩子?,我以后絕不再糾纏殿下?!?/br>    蕭景厭惡地推開她的手臂,“放手?!?/br>    胡法境不依不饒,她必須留下他,他不碰她的話,她根本沒有懷孕機會,沒有兒子?,她就沒有依靠,有了兒子?,她隨時能?從王妃變太妃,甚至日后扶持她的兒子登基也未嘗不可。    她必須跟他要個兒子?,哪怕一次不行,找其他男人借子?,也?需要他先破了她的身。    就在二人糾纏拉扯時,婢女心急火燎來回話,“殿下,不好了,徐女史?要生了?!?/br>    蕭景和胡法境雙雙怔住。    蕭景瞳孔微張,妙英的胎像一直很穩定,現?在明?明?還不到日子?,明?明?還差兩個月,怎么?突然?要生了,他心亂如麻,匆匆往吳妙英房中去。    胡法境手上落空,她看著蕭景的背影,臉上卻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詭異笑容。    第119章 血崩    紅, 滿目只?剩一片刺目的紅,房中充斥著燒焦的炭火味兒和濃重的血腥氣。    蕭景一陣暈眩。    太醫們在?忙碌著,因為早產失血過多,太醫不得不施針催產。    很快, 一個強壯而富有生命力的嬰兒, 乘著洪水般的血浪,來到了這?個世界, 他肆無忌憚的哭喊著, 哭的那般嘹亮有力。    婢女們欣喜地抱著孩子下去清洗。    胡法境立刻攔下一個婢女, 焦急詢問,“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婢女回道:“恭喜王妃, 是個男孩兒?!?/br>    胡法境猶如當頭被潑了一盆涼水,可當她看到血泊中, 奄奄一息的女子時,突然?又松了一口?氣。    她嘴角牽起一絲笑意,這?個孩子的母親要死了, 他馬上就是她的孩子了, 她甚至不需要自己冒險生子了。    蕭景無措地蹲在?榻前,像過往她照顧自己一般, 用手碰了碰她潔白的額頭?,“妙英, 你怎么了?”    他低聲呼喚著吳妙英,跟她說著話,可她的眼睛已經開始渙散, 臉色因為失血, 蒼白如雪。    她聽不清,她的生命似乎都轉移到了這個小小的嬰兒身上, 她感覺很痛,好痛好痛,有?什么東西在?汩汩流出,一點一點抽干她的生命力。    她好累啊,覺得自己的腦袋很沉,她低喃了一句,“殿下,讓我睡會兒吧?!?/br>    蕭景六神無主?,手足無措,給她擦著頭上的汗。    這?時,不知是誰突然大喊了一聲,“不好,是血崩了!”    蕭景腦中嗡嗡作響,他看到血還在?流,像一朵朵綻放的桃花,紅光灼灼,漫山遍野。    婢女把清洗干凈孩子又抱了出來,準備抱去給吳妙英看時,卻被胡法境攔下,她理所當然?地接過孩子抱著哄著,冷漠地看著忙碌為吳妙英施針救治的太醫們。    吳妙英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白的像屋外的雪。    昨日又下雪了,她站在?廊下看雪,想起了濮陽的冬天,一去故鄉十余年,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家看過了。    蕭景看著那一灘血跡,記憶仿佛穿越了重重時間的阻礙,回到了出生伊始那一刻,在?無邊浩瀚的血浪中,他踩著同樣的血舟來到這個世上。    他看著血泊中的女子,仿若看著母親曾經的死亡。    他是一個罪人?,他害死了自己的母親,又害死了他的愛人?,他以為這?個孩子的平安降生會將他從母親之死的噩夢中拯救,而此刻,一個生命的漸漸消逝,卻是把他推向更絕望的深淵。    他是不是永遠都不配得到救贖?    血還在汩汩流著,他無比恐懼。    “殿下?!?/br>    許是生命最終時刻的回光返照,吳妙英忽然?叫了他。    蕭景擦擦眼淚,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手足無措地蹲在她的床頭?,聽著她的話,“妙英?!?/br>    吳妙英對他淡淡一笑,虛弱的連扯動面部的肌rou都需要耗費極大的力氣,“你知道孩子像誰嗎?”    蕭景嘴唇微顫著,哽咽告訴她,“像你,特別像你?!奔幢闼緵]有看到那孩子。    血還在?流著,怎么都無法止住,太醫們忙的焦頭爛額。    吳妙英苦笑了一下,笑容漾開的很慢,她搖了搖頭?,氣若游絲道:“不,他不能像我,我這一輩子太苦了?!?/br>    蕭景鼻子一酸,一股徹骨的悲痛浸透心底,滔天的愧疚與懊悔呼嘯翻涌著,將他淹沒。    他答應她的事?情,都還沒有?做到,她還沒有?享受過自己為她創造的太平樂土,她怎么能就這?樣離去。    他告訴她,哽咽著,“妙英,我們就快贏了,我們會贏,我會為你創造一片無論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家世,我們都能自由在一起的樂土,我們就快實現了?!?/br>    吳妙英極清淺地笑了一下,眼神開始渙散,生命的最后時刻,她好像又看到了久違的故鄉,父母健在?,兄弟和樂。    “殿下,我好像看到了,你說的樂土,我會抵達的?!?/br>    功名爵祿非她事,存亡貴賤付皇天。    昨天夜里,她突然夢到了母親,母親說來接她了,她很高興,在?母親懷里睡得很安詳,母親的懷抱是那么溫暖,暖和的讓她不愿意醒來。    她想回家,她聽到母親在呼喚她。    “娘……”    天地一片嗡嗡。    蕭景看著從掌心滑落的手指,如同石化。    一陣忙碌之后,太醫們放棄了施救,提醒著,“殿下,人?已經歿了?!?/br>    蕭景沒有?回應,他呆呆看著吳妙英,此刻的她,干凈美?麗的好像屋外的冰雪,純潔的近乎透明。    他在?想,是不是有?的人?,從出生就是罪孽,一生都不配得到幸福。    “殿下,人已經沒了?!?/br>    胡法境把孩子交給了婢女,站到了他的身后提醒著,語氣已經沒了先前的卑微祈求,反倒多了幾分倨傲得意。    這?孩子的生母已經死了,她是嫡母,有?了這?個孩子,她甚至不需要自己冒險生子,也能做太妃了。    蕭景對她來說,已經沒用了,等?她登上權力最高峰,她要多少男人?都會有?,再也不需要巴巴求他垂憐了。    蕭景聽到胡法境的聲音,眼神一動,周身突然?散發出一股濃重的寒意,他緩緩站起身子。    吳妙英身體康健,胎像一直很穩定,只?是月份大了之后,才有?些氣血虛弱,可一直有湯藥進補。    今日晚間服下安胎藥,準備就寢時,突然?覺得腹痛,不多久之后,就開始見紅了。    皇室為她配備的都是最好的太醫與藥材,太醫都說這?一胎很穩,一定可以平安生產,可明明還不到月份,怎么會突然早產?    他一直對胡法境有?提防,可也不是時時把妙英放在身邊看著,胡法境要使壞,有?的是法子,總有自己疏忽的時候。    他轉過身,雙目赤紅,臉色黑的能滴墨,他冷冷看著胡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