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高臺 第8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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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昱頓時領悟了薛太尉的意思,漸漸收起了笑容,“舅舅當真?是醉了?!?/br> 一旁的梁時聞言,臉色瞬間煞白?,連忙扶著薛太尉隱隱踉蹌的身子,惶恐道:“太尉大?人醉了,奴婢扶大人下去休息?!?/br> 薛策也臉色一變,匆匆起身,扶起兄長,離開宴會。 蕭昱目光一沉。 * 薛太尉的話,很?快傳到了后宮,傳到了魏云卿耳朵里。 ——自古未見有處子母天下。 魏云卿聞言,腦中“轟”的一聲炸開。 奇恥大?辱! 她仰起頭,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東堂宴會結束后,她親自來了一趟式乾殿去找蕭昱。 未等蕭昱開口,她便伸手抓著蕭昱的手臂,強忍著淚水,“你要是個男人,今天晚上就要了我?!?/br> “如?果不想要孩子,我可以吃藥,可我不能忍受這樣的侮辱?!?/br> 兩個人,一個明明有妻子,卻活的像鰥夫,一個明明有丈夫,卻活的像寡婦。 如?今,還?要忍受臣子這樣的嘲諷,魏云卿不能接受。 蕭昱心中一震。 “卿卿,別哭?!笔掙排踔哪?,拭去她眼角的淚,“你先冷靜,不必把太尉的話放在心上?!?/br> “我很?冷靜,我知道我在說什么?!?/br> “你現在明明很不冷靜?!?/br> 魏云卿推開他的手,一字一句冷聲質問—— “你要我冷靜?你能冷靜嗎?你這般冷靜,是你不想,還?是——”她頓了一下,語氣冰冷,“你不行?” 第69章 安撫 蕭昱臉色再度變得黑青。 先是被楊季華質疑時間短, 現?在又被她說不行。 他作為男人?的尊嚴,在短短幾日竟然連遭兩度重擊,這種情況,他本該立刻把她拖到床上, 讓她試試自己?行不行, 可理智終究還是戰勝了沖動。 大局為重。 他壓著性子?,摟著她在榻上坐下, 安撫道:“今日宴上的機鋒, 本就是你贏了, 若是因這一句話破了防,豈不是剛好如了薛太尉的意?乖, 我們偏不如他的意??!?/br> 魏云卿委屈的紅著眼。 “過兩天,上食帝宮的時候, 你就過來依制留宿?!笔掙拍托暮逯?,“我也不能忍受這樣的奇恥大辱,我忍的比你難受, 我都?能忍, 你忍不住嗎?” 魏云卿撲哧一笑,臉上驀地一紅, 油嘴滑舌。 蕭昱看她笑了,心里松了口氣, 又捧著她的臉捏了捏兩邊臉頰,“嗯,這就對了, 笑一笑?!?/br> 魏云卿嘴角被他捏出一個弧度, 她甩甩頭,扭開?蕭昱的手。 剛剛那股子?沖動, 在天子?的耐心安撫下已經漸漸平息了,魏云卿恢復了理智,圓不圓房都?是她和蕭昱兩個人?的事,外人有什么資格置喙? 她憑什?么要被這一兩句議論拿捏?若因此破防,失了皇后的體面,那才叫得不償失,盡讓外?人?得意?。 魏云卿平復著情緒,以手為扇,扇著風給自己?降火。 見此,蕭昱連忙取出榻桌屜中的折扇,坐在她身邊,輕輕給她扇著風,冰鑒的風靜靜吹著,燥火的情緒很快緩和。 “來?,消消氣?!?/br> 魏云卿半依著他,掰著他的手,觀摩著折扇上的書畫,冷靜詢問著,“可是我不理解,薛太尉那般刁難我,為何還想讓我盡快生下子嗣?” “因為我一旦威脅到他,他也不會顧念分毫舅甥之情,選擇捧幼子?登基?!?/br> 魏云卿一怔。 “朝堂之上,先是君臣,后是舅甥?!笔掙判币袘{幾?,開?合著折扇,神色自若,語氣平淡,“太師可能還會顧念你的性命,可薛太尉與你沒有半分關系,他絲毫都?不會憐惜你?!?/br> 夏日?炎炎,魏云卿身上卻冒起陣陣寒意?。 蕭昱意味深長道:“當年我登基時,沒有太后,所以是由二嬸荀太妃臨朝,他可以故技重施?!?/br> 魏云卿心中一動,恍然明白了什?么。 荀太妃并非太后,臨朝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順,臣子?不能隨意?廢立太后,但是薛太尉可以隨意廢立荀太妃。當年的荀太妃,完全?就是被他cao控的掌中之物。 魏云卿拉過他的手,想繼續看扇面,若有所思道:“怪不得薛太尉如此重視齊王妃的人?選?!?/br> 蕭昱點頭,折扇又一點一點打開?,“所以,他必須要選一個與他同樣出身關隴世家,立場一致的女子?為齊王妃?!?/br> 魏云卿按著扇骨,不許他再合上,繼續觀摩著扇子上的書畫,扇面是一副松柏凌霜圖,筆力勁樸,古法內蘊,“陛下畫的嗎?” 蕭昱點點頭,好奇道:“怎么樣?比太師如何?” 宋太師書畫,獨步建安,他的書畫,可是太師手授。 “差了一些?!蔽涸魄渥聊ブ?,手指沿著筆跡移動,模仿著他作畫時的手法,“陛下年輕,筆力不及太師遒勁,假以年歲,或能入佳境?!?/br> “你就不能夸夸我嗎?”蕭昱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無?奈笑著。 “除了我,陛下應該聽?到過很多夸贊的聲音?!蔽涸魄湔J真諫言道:“書畫本就是要長年累月練習,方能成大家,太師這般年紀,尚每日?都?要練習數紙,陛下年輕,還需勤奮?!?/br> 蕭昱凝眸看著她,片刻后,認真道:“只有你跟我說的是實話,你說的不錯,我與太師,的確是有差距?!?/br> 魏云卿一怔,略不自在地避開?他的視線,反思著自己剛剛所言是不是太過刻薄,傷了他的自尊,又柔聲安撫道:“但是在陛下這個年紀,能達到如此成就,已經很了不起了?!?/br> 蕭昱淡淡笑著,不做言語,二人陷入片刻寧靜。 天色漸漸昏暗,魏云卿坐立難安,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遂起身告辭道:“天色不早了,我該走了?!?/br> “好?!笔掙乓哺鹕?,“我送你回去?!?/br> “不用?!蔽涸魄湮兆∷氖?,攔下他的腳步,她剛剛的失言,明顯讓蕭昱情緒失落了幾?分,她一時不知怎么安撫他,便抿著唇要求道:“你抱抱我?!?/br> 蕭昱一怔,而后張臂把她抱到懷里,輕笑著拍著她的背,“好,抱住了?!?/br> 魏云卿也把手臂圈在他的腰上,抱的更緊密了一點,用自己?的體溫安慰著他,她的下巴抵在他胸口,昂起頭看著他,繼續要求,“再親親我?!?/br> 蕭昱低頭看著皇后如花的小臉,領命,在她的額頭、鼻尖、嬌唇分別印下一吻。 魏云卿心滿意?足,松開?他,提起裙子轉身返回顯陽殿。 蕭昱看著她的背影,唯一的光消失,式乾殿緩緩被夜色吞沒。 * 建安縣衙。 胡法境端坐草席之上,閉目養神,雖是落難,亦不改矜貴風度。 袁延伯雖是猖狂,可也沒敢真的苛待胡法境,說是下獄,實則是收拾了一間閑置的公房把她看管了起來?,并非真下了縣獄和賤民?同關一處。 凡是不能做絕,總要給自己留后路。 即便如此,這也是胡法境一生低谷,被關押多日?,她憔悴了很多,昔日?張揚明媚的千金貴女,也被消磨了幾分鋒芒,磨礪的愈發沉著。 這一日?,縣衙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胡氏,有人來看你了?!?/br> 胡法境聞聲,緩緩睜開?了眼睛,逆著光,看到了門外站立的清雋人影,神色一動,從草席上站了起來,“舅舅?!?/br> 裴雍不動神色地跟她點點頭,轉身對袁延伯道:“開?門?!?/br> 袁延伯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跟他耍著嘴皮子?,“你說放就放,我這邊還沒審完呢?!?/br> “胡氏的罪輪不到你審,你故意?違法朝廷法度,抓個貴族公卿,不就是想博個不畏權貴的虛名,來?沽名釣譽嗎?”裴雍負手而立,道:“如今,薛太尉給你這個名,你袁延伯之名已經威震建安了,也該放人?了?!?/br> 袁延伯眉梢一挑,輕嘲道:“違法的不是我,博名的也不是我,我可不敢濫殺百姓,草菅人?命,只敢抓些個如胡氏這般的兇暴之徒,以平民?憤而已?!?/br> “你!”胡法境緊攥手指,氣的臉色通紅。 裴雍抬手示意?她冷靜,繼續道:“薛太尉已吩咐,將胡氏案移交廷尉處置,你再不放人?,就要連你一同抓去廷尉問罪?!?/br> 袁延伯翻個白眼,咧嘴一笑,不再堅持,示意小吏開門放人。 門一打開?,胡法境便快步走向裴雍,剛想說什?么,便被裴雍正色制止,“回去再說?!?/br> 舅甥二人?,快速離開建安縣衙,回去的路上,馬車一路疾馳。 車廂內,裴雍給胡法境裹上一層披風,掩去她一身狼狽。 胡法境攥著披風一角,眼眶猩紅,臉上的肌rou都?在抽搐。 “舅舅?!焙ň尘o咬銀牙,恨聲道:“我不能忍受這樣的奇恥大辱,我一定要報仇?!?/br> 裴雍責怪地看了她一眼,沉聲道:“智容的事我都知道了,你雖做的不錯,可時機不對,現?今局勢微妙,人?家正愁沒機會對付我們,你上趕著給人?送把柄,可不得狠狠折騰你。你過往一向冷靜深思,這次怎么犯了糊涂?” “還不是因為齊王殿下之事,才讓我一時惱怒,失了分寸?!焙ň澄⒓t了眼眶,倔強道:“我那天就該當場一刀砍死那姓柳的?!?/br> “好了,此事已經鬧大了,你不可再派人去追殺那姓柳的,他若出了事,所有人?都?會懷疑是你,你就再也解釋不清了?!?/br> “舅舅,我恨吶!” 胡法境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少頃,她睜開?眼,眸中一片暗沉。 “舅舅,你帶我去見薛太尉?!焙ň尺囊滦?,眼神陰沉,語氣堅決,“只有太尉大人?可以幫我,他會知道,只有我,才是最合適的齊王妃人選?!?/br> * 清溪碼頭,人?聲嘈雜,熙來?攘往。 夏日?灼熱的日光照在碼頭來來?往往的人?群上,炙烤著行人?,空氣的熱浪都?隱隱扭曲。 岸邊,宋逸為柳弘遠送行。 他將一個包裹交給柳弘遠,囑咐道:“這是齊王殿下給你的,你與裴氏女郎的事情,殿下已經知情了,你遭此無?妄之災,倒是幫了殿下一個忙,所以殿下給你準備了些細軟,當作前往齊州的盤纏,以做回報?!?/br> 柳弘遠微微黯然垂眸,點頭,“身無?寸功,實在愧對齊王殿下如此厚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