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玥不認識他，直覺要拒絕，但簡昆叫她應下來。

    簡昆的理由是：“你不認識他但他認識你，我明兒就走了，不見見這人不踏實?！?/br>
    于是雙方見面了，就在南市大學門口的飯館。

    黎杰穿一件齊膝大衣，戴一副半框眼鏡，瞧著挺年輕，一看見章玥就十分激動地和她握手，也十分激動地和簡昆握。

    他請二人坐下，邊脫大衣邊沖章玥道：“得虧我看過您的照片，要不然還認不出來?！?/br>
    章玥：“照片？”

    “嗯，實驗二小的班級照?！彼至鄩亟o二人倒水，“我是丁凌的舅舅?！?/br>
    倆人這才恍然大悟。

    黎杰說：“半個月前丁凌父母就千叮萬囑叫我一定要對章老師多加照顧，丁凌那小子昨天連打了三個電話，說的都是關于您的事兒?！?/br>
    章玥有些不好意思：“我還沒見過丁凌父母?！?/br>
    “他倆都是大忙人，別說您了，我也很難見到?！崩杞艿?，“今天他們倒是在國內，蓋學校去了，就在你們市的南楓街，聽說在一開發區，那兒原來是挺大一舊電廠，不湊巧的是他們剛去了那兒您又來了南市，見不上面，不過來日方長，以后總有機會?！?/br>
    電廠又要重建學校，這事兒倒是挺出乎意料。

    章玥：“您不用您啊您的稱呼我，您太客氣了?！?/br>
    黎杰：“您這不是更客氣么?！?/br>
    說完倆人都笑。

    簡昆不輕不重地翻動菜單：“點菜吧?！?/br>
    黎杰立刻說：“對對對，點菜?！?/br>
    飯后往外走時，章玥被寒風一吹連打了兩個噴嚏。

    “南市比你們那兒冷，最近感冒的人挺多，你才剛來，買點兒藥放家里吧，有備無患?！崩杞苷f。

    章玥說好，又說一會兒就去一趟藥店。

    黎杰看了看她懷里的小狗兒：“你們還養了只狗？”

    章玥：“它叫望望?！?/br>
    “旺旺？這名字挺好，旺財旺福，繁榮興旺?！?/br>
    “不是那個旺，是希望的望?！闭芦h說。

    黎杰笑：“這么講究？希望挺好，希望的望就更有寓意了?！庇终f，“我兒子也喜歡狗，但我老婆說他還太小，不讓養?！?/br>
    章玥：“你都有兒子了？”

    提起兒子黎杰就高興，喜笑顏開道：“是呢，過完年就三歲了?！?/br>
    分別前他又對章玥說：“你來南市就放心住下，不管校內校外，有任何事需要幫忙盡管找我?！?/br>
    章玥對他說謝謝。

    倆人又客氣幾句才徹底道別。

    “想不到丁凌還有個舅舅?！闭芦h對簡昆道。

    她突然又想起來：“咱們去買點兒藥吧?！?/br>
    簡昆：“我不知道藥店在哪兒?！?/br>
    “找一找不就知道了?！闭芦h一頓，“你不是對南市很熟嗎，怎么會不知道？”

    “這一片不熟，不如大學老師熟?！逼鹆诉@頭，他就跟連珠炮似的沒個完，“人不是說了任何事盡管找他么，找他去啊?！?/br>
    章玥挽著他的胳膊，唇邊浮著笑：“你吃醋呢？”

    他不說話。

    章玥笑出來：“人孩子都三歲了你吃什么醋?！?/br>
    “我要沒耽誤我孩子也三歲了?！?/br>
    “胡說，三年前我還在讀書呢，誰跟你生孩子?！?/br>
    他從褲兜里抽出手，再抓了她的手塞進自己衣兜：“去買點兒板藍根，再買點兒消炎藥?！?/br>
    章玥和他在衣兜里十指相扣，順著他的話道：“還得買點兒止痛片，再買點兒退燒藥?！?/br>
    簡昆接：“再來一盒安全/套?！?/br>
    章玥笑著打他：“干嘛呀你?！?/br>
    他淡淡笑著：“唱歌么?！?/br>
    買完藥回到出租房，章玥把蘭花苗栽進盆里，簡昆在一旁收拾狗窩，邊收拾邊和薛恒發微信，薛恒準備結婚，日子都訂好了。

    簡昆表示羨慕。

    薛恒【羨慕什么，你也結啊】

    簡昆【我連棺材本兒都折進那堆布里了，拿什么結】

    薛恒【章玥又不在乎】

    簡昆抬頭：“玥兒?！?/br>
    “嗯?！闭芦h背對著他拖長了聲調應著。

    “等我回了本兒了就娶你?！?/br>
    “我等著?！闭芦h樂呵呵道。

    湖市那批貨定在明天出，李佳融把活兒丟給了他們。簡昆安排劉巖在倉庫守著，打算自己跟車接貨去。

    于是第二天他起了個早，囑咐好章玥又和望望告別：“狗兒砸，爸爸走了，忙完這一陣兒再來看你?！?/br>
    他單槍匹馬從南市去了湖市，又跟隨大貨車從湖市繞回去。貨到時已經中午了，劉巖頂著凍得通紅的一張臉守在倉庫門口。

    那司機已幫他們送過兩回貨，彼此熟了，就打趣劉巖：“這么冷的天兒劉總怎么不待屋里等？”

    劉巖兩只手攏在大棉襖里，下巴也塞進圍巾里，只露出兩只眼睛：“我不待屋里你以為是我不想待屋里么，那屋沒暖氣，還不如外頭呢?！?/br>
    這新倉庫比原來的大，他們為節約成本，挑的地兒偏不說還特簡陋，屋里沒暖氣附近沒廁所。

    司機笑著打開車門：“我這兒有熱茶，上來暖和暖和？”

    劉巖一蹦就上去了。

    簡昆跳下車去卸貨。

    劉巖喝著熱茶招呼他：“跑一大早你不累啊，歇會兒再干唄?！?/br>
    “不歇了?！彼堕_嗓門道，“我得掙錢娶媳婦兒，不干怎么行?！?/br>
    第48章 抉擇

    隔壁省是做窗簾圍布的集中地, 外銷范圍擴及全國。簡昆早先沒少往隔壁跑，最后談妥了三家，三家公司都不大, 利潤也薄, 但露臉打基礎是需要下本的，他們早有預料。

    送貨那天簡昆沒跟著去，因為倉庫跑水他找房東解決問題去了, 就叫劉巖跟了車。

    那天很冷，還打了霜, 劉巖穿著件大棉衣坐在副駕駛抽著支煙和司機嘮嗑。

    到高速口時開始堵車，排了老長的隊, 后來他們實在沒聊的了, 劉巖就跳下車去前面打探。

    也沒打探出個所以然, 被堵的司機們都很茫然, 只知不讓過，卻不知為什么不讓過, 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讓過。

    中午簡昆給劉巖打電話時他們還在那兒等著。

    “別等了，換個口走吧?！焙喞フf。

    劉巖說換不了：“咱這是掛車，哪有地兒讓你調頭?！?/br>
    簡昆只好打給買家, 讓他們再等等。

    后來到了下午, 約莫四點的光景，簡昆忽然接到劉巖的電話，他以為是路通了。

    結果劉巖挺嚴肅道：“糟了昆兒，人不讓走，不止這個口, 所有高速口都封了?！?/br>
    簡昆納悶：“為什么？”

    劉巖：“說是為預防什么傳染病, 不讓人再跑來跑去, 只能在本地待著?！?/br>
    簡昆想起來，最近有新聞爆料，說有一城市的人扎堆感冒，那病毒傳染性挺強，一個傳染九。年根上，人口流動大，限制通行大概是為了防止病毒擴散暫時采取的措施，他想。

    “回吧?！彼麑r道，“我和那幾家公司溝通一下，過幾天再送?！?/br>
    哪知道這一封連著三天都沒解禁，關于各地感染情況的新聞占比倒是越來越多，藥店的酒精產品和口罩都以閃電的速度脫銷。

    當天晚上，好久不見的李佳融約他和劉巖見面，那會兒的馬路上已陸續有行人戴起口罩。

    李佳融也戴了個口罩，見面時才摘掉：“你們的貨出了么？”

    簡昆：“前兩天剛要出，趕上封路，沒出去?！?/br>
    “別出了?！崩罴讶诮舆^他倒滿的啤酒，一口干掉半杯，“我認識兩家做口罩的，就在省內，這幾天趕工趕大發了，庫存兩年的原料全部用光，現在缺料缺得緊，咱把那批貨賣給他們，就目前這情況，抬價他們也收，比賣給做窗簾的掙得多多了?！?/br>
    劉巖：“可合同都簽了啊?！?/br>
    “知道什么叫不可抗力么？”李佳融鄙視地看了他一眼：“地震、海嘯、洪水，還有現在這傳染病，這都屬于不可抗力?！彼颗e個例子就壓下一根手指頭，仿佛每個例子都能橫撈一筆錢，“不可抗力是不用負責的，就算人要追究，你給他賠點兒錢不就完了，就這局勢，什么也不比口罩掙錢，就你們手里的那些貨，再高的價都能全賣出去，一筆單子賺的能趕上你們起早貪黑的奔波十年，賠的那點兒錢算什么？賺了錢了想干什么干不了？”

    簡昆沉默。

    劉巖也沉默。

    李佳融喝完剩下的半杯酒：“我都后悔當時去湖市沒把訂單再增加一倍，你們好好兒想想吧，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了，但也別想太久，這種事兒講究機遇，等你想明白了黃花菜都涼了，到時候可別說哥掙錢不帶著你們?！?/br>
    簡昆笑著替他夾菜：“怎么會呢，要不是李哥，我倆到現在還跟沒頭蒼蠅似的瞎轉悠，哪有門路知道這些，全靠李哥帶著我倆掙錢?！?/br>
    飯后一走出飯店門口，李佳融就迅速把口罩戴好。

    “你倆也把口罩戴上吧，這病染上了會死人?！彼f完就像個特務一樣帶著點兒鬼祟般的神秘潛進寒冷的冬夜。

    劉巖問簡昆：“咋辦啊昆兒，他說的靠譜嗎？”

    簡昆：“這路子倒像真的，只是他的目的怕是沒這么簡單?！?/br>
    劉巖想了想：“是啊，那么掙錢怎么不自己干呢，先前去湖市運貨，他嫌冷不去，貨到了又不接，愣是在咱車上放了兩天，也不提租車費的事兒，最后還讓直接拉去廠里給他銷了貨，算盤打得賊精，不就為了省錢么。這大冷天的也不嫌冷了，特地找上咱們，又邀咱和他一起掙錢，還是大錢，不知道葫蘆里賣的什么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