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摔傷膝蓋貼這個，消腫快?！?/br>
    “哪有往臉上貼的，給我撕了！”

    “貼一會兒吧，走的時候給你撕?！?/br>
    江蘿本來很想大哭，又被祁盛弄得想笑，眼淚全都收回去了。

    祁盛擰了濕毛巾走過來，替她將臉上的淚痕和汗水擦干凈，柔聲哄著：“好了，不哭了?！?/br>
    “我今天不回去了?！苯}撇嘴說，“我在你家住?！?/br>
    “大小姐，你不怕你爸，我還是有點怕我師父，他今天給你一巴掌，明天興許卸我一條腿?！?/br>
    江蘿泄氣地嘆了聲：“祁盛，你說為什么我mama都不要我們，他還這么愛她呢?！?/br>
    “我不知道?！逼钍⑷鐚嵳f，“我的父母從來沒有愛過對方，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樣的感受?！?/br>
    她不禁和他坐近了些，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們都是可憐的小孩?！?/br>
    祁盛無奈地笑著，打開了電視，播放《蠟筆小新》，讓她的心情稍微愉悅一點。

    “但我想，被師父那樣念念不忘的女人，應該不會是為了金錢或者別的什么東西，就將你們拋之腦后，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則，他也不至于因為你的幾句話，就生那樣大的氣，還動了手?！?/br>
    “所以，你是說…”

    “我不知道?！逼钍鹾谟智宄旱捻訏呦蛩?，“你為什么不自己去問問他呢?！?/br>
    “他不會說的，我小時候問過無數次，他就是不肯告訴我，一會兒說我mama是美人魚，一會兒說什么小仙女，反正滿嘴跑火車，就是不告訴我真實的情形?！?/br>
    “因為那時候你還小，現在我們乖寶長大了?！逼钍㈦p手沉穩有力地捧著她的肩膀，“成年人，有知道真相的權利?！?/br>
    江蘿聽著他堅定的話語，安心了許多。

    祁盛讓她躺在沙發上，又用冰袋給她濕濕地敷了許久，臉蛋也沒那么紅了。

    “打人不打臉，師父也是氣壞了?！?/br>
    “是吧！”小姑娘心虛地說，“他真的很壞?！?/br>
    祁盛粗礪的掌腹輕撫著她細嫩的臉蛋：“以后再有這種事，撒丫子跑快些，別傻愣愣的杵著挨打?！?/br>
    “沒有以后了，我要和他斷絕父女關系！再不當他女兒了！”

    祁盛輕輕捏捏她的臉：“不如給我當女兒?！?/br>
    “哼，臭不要臉！”

    晚上，祁盛將江蘿送到了“猛男炒河粉”大排檔，江猛男已經拉攤子開始營業了，店里也有了客人。

    江猛男叼著煙，穿著黑背心，系著圍裙，單手提鍋爆炒河粉，另一只手還忙著烤燒烤架上的食材。

    別說，這叼煙炒菜的模樣…有點酷帥。

    “師父，我把乖寶送回來了?！?/br>
    江猛男掃了她一眼：“小丫頭片兒，跑得還快呢?！?/br>
    江蘿氣鼓鼓地說：“道歉！”

    江猛男放下鍋，擦了擦手，見她臉上還貼著膏藥，一爪子撕下來：“這倒霉孩子，誰給你貼的?！?/br>
    “你打我！”

    “瞎說，沒打?！?/br>
    “你想打，那就等于打了！”

    江猛男知道這姑娘五臟六腑都是水晶玻璃做的，一碰就要碎，也是他把她從小給寵得太過了。

    “行了，爸爸道歉，是爸爸不對，說什么也不該對乖寶動手?！?/br>
    “有這個念頭都不可以！”

    “好好好，不生氣了哈?！?/br>
    “還是很生氣?！?/br>
    “現在有點忙，等晚上回去，爸爸好好跟你道歉，行嗎?！?/br>
    他對祁盛說，“送她回去?！?/br>
    “行?！?/br>
    “還有…不準上樓啊你這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昨晚的事?！?/br>
    祁盛笑了笑：“昨晚真沒事?！?/br>
    江蘿跟個生氣魚似的，大步流星地往家的方向走去，氣鼓鼓說：“看吧，他根本就不覺得自己有錯，一點兒也沒放在心上，他根本就不愛我！”

    “其實，男人的愛不會隨時掛在嘴邊，不說出來，不代表不愛你?！?/br>
    “怎么祁盛你還挺理解他的?！?/br>
    “我們都是男人?！?/br>
    江蘿笑了起來：“給我講講你們男人?！?/br>
    祁盛想了想，煞有介事道：“對于男人，不要看他說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br>
    “哦？”

    “師父昨天去醫院照顧朋友，估計也沒休息好，這一回來也沒好好休息，就去擺攤做生意了?！?/br>
    只是這一句，不需要多說什么，江蘿心底其實就已經明白了。

    江猛男十年如一日，拼命掙錢，掙了好多好多錢，可他也從來沒給自己買過什么，一件黑背心穿得到處都是破洞洞，可家里柜子里卻裝滿了她的漂亮小裙子。

    他什么都不說，也沒有成天把愛不愛的掛在嘴邊。

    大音希聲。

    沉甸甸的愛意，也沒有聲音…

    *

    晚上，江猛男回了家。

    江蘿端著板凳坐在門邊，宛如門神一般堵著他：“我要真相?！?/br>
    “讓爸先去洗個澡，好不好，順便想想怎么措辭?！?/br>
    “你最好不要想著又捏造什么美人魚的故事騙我！”

    江蘿將凳子端到浴室門口，“我可不像小時候那樣好騙了，你的謊話要是不編得像模像樣一樣，我是不會相信的?！?/br>
    “我盡量?！?/br>
    “你果然還想騙我！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江猛，你能不能別再把我當小孩?！?/br>
    “叫我什么？又想挨揍是不是？”

    “江猛江猛江猛！”

    “臭丫頭，等老子出來收拾你?！?/br>
    等江猛男洗完澡，穿著背心短褲，擦著濕潤的頭發走出浴室，江蘿已經“全副武裝”等著他了。

    她把他的拳擊頭盔翻了出來，手上還戴著黑色拳套，馬步扎好，擺著架勢，防備地望著他。

    江猛男漫不經心地走過她身邊，猛地一跺腳——

    “嚯！”

    小姑娘被嚇得抱頭鼠竄。

    “哈哈哈哈?！彼醺沟乖诹松嘲l上。

    江蘿氣得小臉脹紅，使出貓貓拳，拼命捶著江猛男。

    男人單手就把小姑娘給拎了起來，扔到沙發上，轉身去陽臺給咪咪喂貓糧。

    她追到陽臺邊，不依不饒地說：“我要真相！我已經長大了！”

    “祁盛教你的？”

    “不需要別人教我，成年人有知道真相的權利?！?/br>
    “這話，也像他的語氣?！?/br>
    “今晚你必須把mama的事情告訴我?！?/br>
    江猛男坐在了陽臺的小椅子上，拍拍身邊的小凳子，讓她坐過來。

    江蘿直接坐到陽臺小桌上，翹起了二郎腿，又被江猛男擰著腿掰下來：“跟老子好的不學，盡學這些粗魯的動作，你媽是全世界最淑女的淑女，怎么生了你這么個…毛丫頭?！?/br>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啊，一會兒美人魚，一會兒淑女?！?/br>
    江猛男看著漫天繁星，嘆了一口氣：“我以前做過她的保鏢，那時候，她過得很不快樂，有輕度抑郁，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她笑的男人?！?/br>
    “?！S？”江蘿眉頭擰了起來，“你還做過保鏢呢，好酷！”

    “嗯，為了掙外快，休賽期間經人介紹，做過一段時間?！苯湍薪o自己倒了一杯酒，“她去了國外度假，一個不太安全的國家，混亂中她被挾持，我救了她的命。那天之后，我們之間就有點不一樣了?！?/br>
    江猛男說的很粗略簡要，身份，時間，地點全被模糊了，就像在講一個與己無關故事似的。

    “爸，你怎么不去寫小說呢？你比我有天賦?！?/br>
    “你就當故事聽吧，成年人，也要有分辨真假的能力?！?/br>
    “那你繼續講！”

    “那天晚上她喝多了，我把她從酒會接回來，在樓頂天臺，她請我喝酒，我說我工作期間不可以喝酒，她說那她現在解雇我，我怕得罪老板就喝了，后來她又問我會不會跳舞?！?/br>
    江猛男眼底泛起了江蘿從來未曾見過的另一種溫柔：“我不會跳舞，她說她教我，她帶著我在漫天星辰的見證下跳了一支華爾茲，然后她醉倒在了我懷里，她身上有甘洋菊和玫瑰混合的味道，那是她最喜歡的一支香水…”

    “爸，怎么說呢，晉江文學城歡迎你?！?/br>
    “……”

    “不球說了?！?/br>
    江猛男不爽地推開她額頭，“滾去睡覺?！?/br>
    “說嘛說嘛?！苯}抱著他撒嬌，“就算是故事也想聽?！?/br>
    江猛男把細節記得很清楚，以至于江蘿毫不懷疑，那是他無數個長夜里拿出來細細回想過的寶貴片段，才會連她的香水味道都清晰地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