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x十字
?!?/br> ———— 當四人抵達一個荒廢的小鎮時,夜風帶來了淡淡的陳舊建筑材料所散發的腐朽氣味,夾雜著雨林的清香。 小鎮邊緣有個外觀殘破不堪的倉庫。一個穿著鮮紅運動服、臉上沒有眉毛的魁梧男子走了出來,看到他們,他先是向團長致意,隨后仰頭轉向烏奇奇,他嘴里叼著根煙,吹了個半拉口哨,驚訝地說:“居然是真的!你就是阿飛介紹來的新人?是他看上的女人??” 烏奇奇站在車頂上撓撓頭,不確定地問飛坦:“呃,那個…… 是我嗎?” 他反問:“你說呢?白癡?!?/br> 芬克斯大笑著,拍拍飛坦后背?!笆裁辞闆r?你不介紹一下?” 飛坦撇嘴?!安挥?。這家伙話超多?!?/br> “哈哈,飛~快來接住你看上的女人!”烏奇奇縱身一跳,馬尾辮在月光下劃出一道活潑的弧度。 飛坦面罩下的唇角抽搐,他翻了個白眼,短暫地摟住她,順手將她拋進倉庫內。 芬克斯目瞪口呆,他捧起飛坦的臉,湊近仔細觀察?!拔铱?,你變了!讓我好好看看!”他機警地避開了飛坦襲來的胳膊肘。 “別急,阿芬。你有的是機會看呢,小心別太甜齁著了?!眰b客這話說的仿佛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他拍了拍芬克斯的肩膀,緊隨庫洛洛身后走進倉庫。 瑪奇向前方走來的男子點頭?!皥F長?!彼吭诖u墻上,一只膝蓋彎曲,腳踏在墻上,面無表情,但銳利的藍眼睛興味盎然地觀察著他們。 團長也僅僅是點了個頭回應,然后拾起角落的一個破舊集裝箱,為自己搭了個臨時的座位。 “謝謝你們倆的熱情迎接,我好感動?!眰b客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對瑪奇和芬克斯說。 “一邊去。我們又不是來看你的?!狈铱怂刮丝跓?,佯裝要踹他。 “不是嗎?”俠客掏出手機,打開前置相機,搔首弄姿擺弄他的劉海。芬克斯從后面抓住俠客,把他金發亂揉一通。 之前被丟進倉庫的烏奇奇蹦到那個沒有眉毛的男人面前,伸出手?!昂賬芬克斯,對吧?飛坦的好兄弟。很高興見到你,我是烏奇奇?!?/br> 男人握住她的手,鄭重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說:“很高興見到你,真的。難得有人能讓阿飛開心?!弊鳛楹惋w坦一起長大的伙伴,芬克斯立馬就感受到了這種不同。 她眉開眼笑?!帮w坦也給我帶來了很多快樂!” “那肯定!”芬克斯畫風一變,突然放聲大笑,用力拍了拍她的頭?!八哉f啊,你給了阿飛我們給不了的幸·福!”他賤兮兮地朝她擠眉弄眼,擺出個‘你懂得’的態度。 烏奇奇扶額,又是個愛開車的人,算了算了,她自己也沒好到哪去。 俠客插話道:“別自卑,芬克斯,我相信你也能做到!” “要不我來讓你快活一下?”芬克斯笑嘻嘻,一只胳膊勒住俠客的脖子。 “好啊,親愛的~”俠客靠在芬克斯肩上,羞答答遮住臉。 芬克斯滿臉嫌棄地退縮?!斑€是讓窩金來對付你吧?!?/br> 俠客慫了?!澳蔷吞^了?!?/br> 在他們粗俗的玩笑中,烏奇奇轉向墻邊那個粉頭發的女子?!澳愫?!我是——” “烏奇奇,我聽到了?!迸哟驍嗨??!拔沂乾斊??!?/br> 冷漠的語氣讓烏奇奇立刻聯想到了麻雀和飛坦。女生銳利的藍眼睛與甜美的粉色外表形成鮮明對比。 “哇,好巧!我們名字里都有個‘奇’字!”烏奇奇從車上卸下自己的行李和沒吃完的零食,問:“要不要喝點茶吃零食,瑪奇?” 如此突然的邀請令瑪奇愣住,眨眨眼。 烏奇奇坐在地上,用土元素做出一個茶壺,將茶餅掰開,把一小塊放進了壺中,從空中凝聚出水,倒了進去,然后在壺下點燃一團火。 瑪奇對她一氣呵成的變戲法又是快速眨眨眼。她把飄逸的長腰帶掃到身后,跪坐在烏奇奇面前,建議道:“你應該先把水燒開再放茶葉,而且茶葉放太多了?!?/br> “原來如此!” 身為戰斗人員,芬克斯對憑空出現的火球更感興趣?!澳隳馨堰@東西弄得多大?” 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統統充滿鄙夷。 “你們腦子太臟了吧??”芬克斯舉手投降?!拔疫@次不是故意的??!” 烏奇奇清了清嗓子:“嗯,在這么熱的天氣下,火勢可以燒到很大。如果等太陽出來那就能更旺了?!?/br> “跟天氣相關的念能力?”芬克斯戳戳飛坦?!氨饶隳欠N要攢好久才能發動的招數有用多了?!?/br> “嘖?!憋w坦推開他,獨自坐到了沾滿灰塵的窗臺上。 烏奇奇把泡得不是很成功的熱茶分給了瑪奇、俠客和庫洛洛,飛坦不屑這種‘老年飲品’,芬克斯嘀咕:“這么熱的天還喝熱的?瘋了吧?!比缓髲脑揭败嚴锼压纬鲆粋€冷藏箱,他打了個‘果然不出我所料’的響指,從中掏出冰涼的啤酒。 庫洛洛轉動著手中土質的茶杯,原來她的能力是有實體的,一顆燈泡在盜賊頭子的腦中亮起。他想到了可以用庫嗶的能力來測試烏奇奇的力量究竟是‘念’還是‘魔法’。那位團員能復制任何物品,除了其他念能力者制造的物品。有機會就讓庫嗶跟她接觸一下吧。 像烏奇奇剛剛那樣分茶一樣,芬克斯拎著酒到處問:“誰喝?”他默認直接扔給飛坦一瓶。 俠客不滿:“喂,那是給任務結束后準備的?!?/br> “我們要慶祝有新團員加入?!?/br> “我們已經慶祝過了?!眰b客指的是在機場外面四人一起喝酒那次。雖然團長的考核還沒結束,但是俠客能感受出團長對她的興趣和欣賞,所以他覺得這個新團員的位置是穩了。 “但我沒在場!”芬克斯抗議。 俠客妥協,甚至是自己也拿了一瓶來喝?!靶邪?,那你得補上你喝掉的?!?/br> “小氣鬼?!?/br> “過獎~ 這是發家致富的關鍵?!?/br> 飛坦淡淡吐槽,而芬克斯則同時大聲喊道:“我們可是盜賊??!”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沖進倉庫。那人梳著的沖天武士發髻在他急剎時連連晃動。他耷拉著眼皮,穿著與瑪奇相似的服裝——紫色武士長袍,腰間系著布帶,懸掛著一把入鞘的刀。他扶著門框,緩了口氣喊道:“唷,我沒錯過什么吧!” “來晚了,你不知道么,任務已經結束了?!?nbsp; 芬克斯舉起酒瓶與烏奇奇的茶杯碰撞。 “啥?!啊,隨便,反正我又不是為了任務來的?!?nbsp; 武士打扮的信長困惑撓撓胡子拉碴的下巴,看向獨自坐在角落的飛坦,然后又看向和瑪奇一起喝茶的新面孔,這跟他期待的不一樣啊。他忽然感到有東西飛向他,迅速拔刀,將其劈成兩半,熱茶和土塊濺到地上。 “好劍!”烏奇奇并不介意她的茶杯被摧毀。她能感覺到冷冽的金屬中蘊含著匠人的熱情和歷來每位主人的細心呵護。 “對吧?不過這不是劍,是武士刀?!鄙頌榈栋V,聽到稱贊,信長忘記了自己原本的來意,輕撫锃亮的刀身?!皥F長說這把刀是一千年前做出來的。希望這把能比上一把用久點?!毙砰L降低聲線說:“據說,這是把受了詛咒的武器!” 芬克斯咧嘴打了個酒嗝:“受詛咒?我看你臉上總長不均勻的胡渣才是?!?/br> “詛咒?好俗?!爆斊婷蛄丝诓?,靜靜地補充道。 負責泡茶的人又cao控著風,拿飛舞的茶杯逗弄著信長,如同她總愛逗弄俠客那樣。信長幾次抓空,最后搖搖頭,利落將茶杯劈成兩半。 ?;ㄕ惺〉臑跗嫫嫱峦律囝^,走到他身邊,這次親手把茶杯遞給他?!澳愫?!我是烏奇奇?!?/br> “你好你好,幸會幸會。我是一號,信長?!北粺岵锠C到了嘴,他呸呸兩下。目光有些賊眉鼠眼地瞥向飛坦,然后回到眼前的女子身上。 這樣的自我介紹方式立即讓烏奇奇覺得新奇,在說名字之前先介紹了自己的旅團編號,代表他很喜歡這個身份吧?她知道飛坦是二號。那團長和俠客都是幾號呢?咦,對了,她本人有編號嗎??一下接觸到三位新人,烏奇奇有好多想問、想聊的。她先是問:“我可以看看你的刀嗎?” “嗯?當然,它可是個美人?!毙砰L驕傲地抽出刀,遞給她。 他并沒有周到的把刀柄那段交給她,而她也并沒有在意,只是自然接過刀身,手小心避過刀鋒。 “它叫什么?”她閉上眼,手在冰冷的金屬上輕輕滑過,感知著它自誕生以來歷經的每種狀態。 信長摸摸胡茬?!昂孟駴]起過名字啊?!?/br> 俠客笑瞇瞇提議:“既然是個美人,不如叫瑪奇好了?!?/br> 冰山美人賞了他一記眼神飛刀,和飛坦的一樣凌厲。 “你看,這殺人般的眼神多適合~”俠客對自己起名的能力很是滿意。 “不不不。叫那種名字誰還敢拿啊……”信長抖抖雞皮疙瘩。 烏奇奇睜開一只眼,提議:“那不如叫飛坦或者庫洛洛?” “……”倉庫里鴉雀無聲。然后爆笑如雷。 信長抱著肚子?!肮?,決定了!就叫——” 突然,噌一聲。劍從傘中脫鞘。聲響清脆。信長迅速從烏奇奇手中奪回武士刀,幾乎同時抵住了飛坦手中的利劍,激起沙塵飛揚。 “飛坦,信長?!闭诳窜娪玫貓D的庫洛洛頭也不抬地淡淡叫道。 飛坦把細劍插回雨傘中,目光不離信長,對方也是緩緩把刀收回劍鞘內,氛圍緊張。 烏奇奇撲到飛坦身上,因為比他高一點點,所以她的手臂可以搭在他肩膀上抱住他。飛坦習慣性地單手攬住她的腰。她滿眼星星望著他:“太帥了!雨傘里面竟然藏著劍!” 倉庫里再次鴉雀無聲,然后爆發出信長和芬克斯此起彼伏的口哨聲和起哄聲。信長拍腿大笑:“對嘛!這才是我參加任務的主要目的?!?/br> 烏奇奇眨巴著眼睛,對飛坦哭訴:“我的腰要被你掐斷了……” 冒著冷氣的飛坦轉換目標(畢竟有好多人選,各個都欠揍),他拎起整把雨傘滿倉庫追著笑不停的信長和芬克斯。 俠客偷笑:“總算不是我一個人挨打了?!彼麗芤膺屏丝诓?,另一手拎著啤酒?!安贿^說到美人,我和派克也能爭一爭這個頭銜吧!” 瑪奇置身事外,捧著茶杯觀望你追我趕的三個大男人,說:“真幼稚?!?/br> “超級幼稚?!眰b客符合。 “我也是在說你?!?/br> 俠客不吭聲了。 經過一陣不再帶有殺氣的拳打腳踢之后,氣氛終于緩和下來。烏奇奇趁機湊到飛坦旁邊,向他獻殷勤:“飛坦飛坦,我能看看你的劍嗎?” 啪一聲。傘輕敲她頭頂,握劍的手松開,她順勢接住比想象中要重的雨傘,好奇搖了搖。這份重量大概來自里面藏著的劍。她撐開傘,深紅色的傘面上刻著一個黑色的骷髏頭輪廓,飛坦好喜歡骷髏啊。 “別按……”飛坦話音還沒落,她就按了一下傘的把手。 咻——傘尖如子彈射向蜘蛛們。烏奇奇連忙用風攔住射程,雙手接住沒有炸開的炮彈,她乖乖努力將其塞回傘里面。 “算了?!憋w坦收回剛剛說的話?!跋麓蚊闇庶c?!?/br> “是!”她鞠躬,然后鼓搗一番,把劍噌一下拔了出來。 飛坦抱著手臂看她像找到新玩具的小動物一樣探索著屬于他的武器。 信長再次對著這幅嘰嘰歪歪的畫面感嘆:“哎媽呀,來值了!” 芬克斯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拍拍他,說:“別急,信長。你有的是機會看呢?!?nbsp; 話雖如此,他還是拍了張照片發到群聊里。 【群聊:天網恢恢】 芬克斯:【照片】甜死人了。@富蘭克林 富蘭克林:【驚訝表情】【豎大拇指】 芬克斯:現場加倍勁爆,你錯過好戲咯 芬克斯:來呀~快活呀~ 派克諾妲:小心你手機被砸。 芬克斯:刷屏 芬克斯:刷刷刷 芬克斯:嘻唰唰 芬克斯:【撤回消息】 俠客勾住芬克斯肩膀?!皼]用的,我截屏了~以后記得別得罪我不然拿給飛坦看哦?!?/br> 芬克斯沉默不語。 烏奇奇把紅傘還給飛坦后,他輕輕旋轉著傘柄,說:“血落下來時更好看?!?/br> “這臺詞夠給勁。我也來一個?!睉蚝芏嗟男砰L清了清嗓子,他衣袂一甩,用刀尖指向烏奇奇,冷冷說:“刀是用來殺人的,不是用來玩的?!彪S即他對自己點點頭,拽拽一笑:“夠酷吧?” “太俗了?!爆斊姹3炙暗脑u價?!岸疫€在裝逼?!?/br> 信長鼻子氣歪了?!笆裁赐嬉?!你怎么不吐槽飛坦的話!” “因為他是認真的?!?/br> “哈?什么玩意?!” ———— 坐在殘破集裝箱上的庫洛洛,視線離開鋪在地上的地圖,打量著聚集在這里的吵鬧人群。他手中的牌總在微微變動著,如同他書中的念能力一樣,每次為任務而集結的蜘蛛經常都不同,需要編織的網也不同。 庫洛洛回顧自己的計劃。之前俠客提供的熱圖顯示這個區域有大量動向,與獵人網站上暴露的大致位置相符。獵人協會的挖掘工作要到一個月后才開始。這個地區曾是古代王朝的首都,統治者的陵墓尚未被發現,但礙于當代的地理分配,目前各國都在忙于爭論這些歷史歸誰所有。明面上目前還不允許獵人協會干預,但每個國家都在暗中行動,試圖搶奪寶藏。這是蜘蛛狩獵的好時機。 這個新的考古發現很大概率就是那王陵。盡管這一發現暫未向公眾宣布,但俠客在獵人協會內的情報卻成為了啟動這個謎題的第一塊拼圖。 當他們的頭目開口時,眾人都安靜下來。那平淡的語氣中夾帶讓人無法忽視的重量。 “我們這次的任務是找到古代君王的陵墓并奪取里面的寶藏。這里的考古團隊可能會受到雇傭兵、獵人或軍隊的保護。我們的夜視能力遠高于普通人,所以現在是我們出動的好時機。今夜到明天下午的目標只是偵察區域,收集信息,考察我們的對手。信長和芬克斯,你們留守基地,其他人每人負責一個區域?!睅炻迓逶诘貓D上為每個人指定一個區域。 “你不是說任務結束了?”信長一腳踢向芬克斯。 “有你這樣的強化系,我們估計會一直掛著‘白癡’的名聲?!狈铱怂够鼐匆荒_。 “切。那為什么咱倆要留在基地里???”信長抱怨著,但他還是靠著倉庫墻邊坐下,懷抱武士刀。 “管他呢。反正偵察是最無聊的部分。等要開打了,團長肯定會派我們出動的?!狈铱怂挂蚕囟?。 庫洛洛不予理會二人的嘀咕,只是為其他人仔細安排好任務。他最后指示道:“開著【絕】進入森林,保持隱蔽。如果遇到任何問題,就點燃信號彈。我安排的范圍足以讓我們相互支援。每人帶上一個相機記錄你們看到的東西。明天日落時我們在這里匯合,我和俠客會負責檢查錄像?!?/br> 每位被指派的偵察員都將一枚圓柱形信號彈塞入口袋,瑪奇則將其牢牢地固定在她的栗色腰帶上。雖然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人用上這玩意來求助,但在執行此類需要成員分散行動的任務時,團長總是要求他們攜帶信號彈或預留其他支援方式。 俠客向每人分發了一個便攜相機,并演示了如何使用它,就像戴頭帶一樣固定在頭上。 “丑死了?!狈铱怂钩靶︼w坦,后者的藍色頭發因嘗試戴上相機頭帶而變得亂糟糟的。 信長慶幸:“還好咱倆沒被派出去?!?/br> 庫洛洛把烏奇奇叫到一旁,在私下問:“剛剛說的可以理解嗎?” “我覺得差不多!目標是:不被發現,在指定區域內戴著相機跑來跑去,然后明天跟下山的太陽一起回到這里。但是,什么是【絕】?” 他通過關閉自己的氣脈示范。 “你像消失了一樣?!睘跗嫫骟@嘆。隨后,她展示了自己的方式,讓自然元素遮蓋她的存在感。 庫洛洛扶著下巴思索?!澳恪袷窍?,又不太一樣。唔。即在又不在。這是跟自然融為了一體?” “叮,答對啦!” 他點點頭,認可了她的【絕】。 于是偵察員們跟隨他們的頭目,踏出倉庫,進入熱帶雨林。 他們靈活跳過倒下的樹木,躲避低垂的樹枝,就像之前從沙漠基地出發時穿越叢林的旅行一樣,只不過這次的環境是潮濕悶熱的。每個人到達目的地后,就像撒網一樣分散開來。烏奇奇對他們這種高效的行動贊嘆不已。 臨消失前,飛坦朝她揚起下巴,仿佛在說‘你看著辦’,俠客向她豎起大拇指:“加油哦?!睅炻迓搴同斊娓髯钥焖俚乜戳怂谎?。烏奇奇比耶回應每個人。 獨自在森林里,烏奇奇嗅著熱帶森林的果香。這里是許多野獸的家園。腳下,地面柔軟、彈性十足,由層層落葉和忙碌的昆蟲構成,它們在此忙于覓食或筑巢。 她哼著歌,痛快在森林間奔跑和飛翔,綠色的馬尾隨風搖擺。 在一條清澈的小溪旁,她偶遇一匹毛發潔白如玉的駿馬。它正低頭飲水,那光潔的氣息像是下凡的仙子,輕輕甩動的白尾如拂塵,掃走人心中的憂愁。小動物們圍繞著它,一些甚至坐在它的背上,還有一只小松鼠抱住了它尾巴。 烏奇奇被這份寧靜所吸引,向它低頭致敬。她脫下跑鞋和襪子,放在溪邊,赤腳踏入水中,引起一圈圈漣漪。 “好舒服啊?!彼哉Z,盤腿坐在水中,面對著白馬閉眼入定。 那匹身高達兩米的白馬俯視著她,注視著她被這森林所接受。它身旁的動物有的輕跑到了她的身邊,乖巧陪她坐在小溪里。 不知多久后,仿佛一瞬,仿佛一年,烏奇奇睜開眼,只見白馬輕輕朝她低頭,然后抬起前蹄,朝天空長嘶,瞬間消失,仿佛不曾出現過。它背上的小動物紛紛滾落到了地上。 “這個才是瞬移啊,多酷的技能?!彼煺股眢w,滿意地嘆了口氣。隨著那匹圣潔的馬兒消失,她所有的疲憊一洗而空,頭腦格外清醒,心情舒暢。 她按照給她分配的差事,覆蓋了剩下的區域,一邊歡快踱步,一邊觀光,記錄下遇到的所有情況。 ———— 蜘蛛們重聚于他們的臨時基地內。 庫洛洛和俠客坐在地上,筆記本電腦擺在木箱上,二人一起審視著屏幕上播放的錄像。作為團隊中的兩個智囊,他們分析著每一個細節,時而暫?;胤?,時而指點屏幕,討論著各種發現。 其他成員則圍坐一圈,玩著牌。角落有團火用來提供照明,再次遭到芬克斯的嫌棄:“大熱天的還燒火,瘋了吧?!?/br> 烏奇奇湊近她的專屬制冷空調。飛坦趁亂出牌,正要張嘴,卻被三個眼睛緊盯著局勢的人同時打斷—— “Uno!”烏奇奇、信長和芬克斯同時大喊,手指齊刷刷指向飛坦。 飛坦手中的最后一張牌被捏成一團。他不情愿地抽了一把牌,明明差一點就贏了。 牌局結束后,庫洛洛叫道:“烏奇奇,過來一下?!?/br> 她坐到團長旁邊。他發現她坐下時總是撲通一聲,無拘無束的她坐姿也是如此,像沒有脊梁骨一樣軟趴趴的。此刻,她一只腳壓在大腿下,另一條腿伸直,腳丫左右搖晃,就像狗會搖尾巴一樣。 筆記本電腦屏幕暫停在那匹白馬身上。庫洛洛問:“你是怎么找到這匹珍獸的?” 烏奇奇撓頭回想:“我就是感到了一種好舒服的氣息,然后跟著它走,就到了河邊?!?/br> 俠客不敢相信?!熬瓦@樣?你知道這是世上最快的馬種,是收藏家趨之若鶩的珍獸嗎?” “趨……啥?呃,不過我能想象它是最快的呢。它根本就是會瞬移嘛?!?/br> 庫洛洛來回調試定格的畫面?!笆堑?,以24幀的速度捕捉,一秒鐘能分解出24個畫面,但還是看不到它的動作,稱它為瞬移也不為過?!?/br> 俠客搖頭感嘆:“竟然被你這么碰巧撞上了??上уe過捕捉它的機會了?!?/br> “干嘛要抓它?我們現在的任務不是盜墓嗎?”烏奇奇不解。她繼續說:“記得我在飛船上給你們講的那些故事嗎?我經常和動物一起旅行,所以只要我們沒有把對方看做食物,我跟它們關系都挺好的~” 俠客失笑,拍拍她的頭?!芭?,果然是小野人。這就是你錄像里一半都是在觀察各種蟲子或動物的原因嗎?” 她解釋:“我是在完成任務,收集信息??!你可以通過研究原住民——動物、土壤、植物——來追蹤外來者。比如有個地方,我發現了昆蟲行為非常不安,動物們都躲起來了,一定是有什么東西嚇到了它們?!?/br> 庫洛洛和俠客所關注的與此相似,不過他們主要是觀察地面上人類留下(或者試圖隱藏)的痕跡。 庫洛洛手半捂著嘴,重新仔細翻看錄像?!坝幸馑?,我從沒把動物看做一個信息源。不過……人也是種動物。我應該想到的……看來我該拓寬自己的思維了?!彼行┳匝宰哉Z?!按_實,在整個歷史中,人類與其他生物間總是存在著復雜的關系,時而是伙伴、是膜拜的神像,時而又是獵物,是圈養的牛羊?!?/br> “是呀,很多成語都與動物有關呢~”烏奇奇有些驚訝:“想不到啊,我還以為你們肯定會是動物愛好者,畢竟你們叫蜘蛛。所以你們干嘛選擇這個動物作為商標呢?” “商、商標?”庫洛洛難得結巴了,濃密的睫毛顫了兩下。芬克斯捶地,信長拍腿,連瑪奇跟飛坦都在輕笑。他摸了摸鼻子。 芬克斯舉起啤酒大聲說:“因為蜘蛛看起來很帥?!?/br> 信長砸下一張牌,突然喊道:“Uno!哈,我要贏了!我記得我當年投的可是狼?!?/br> 飛坦無情甩下一張‘抽4張’的牌?,斊嬉菜Τ觥?張’。芬克斯壞笑著也丟出一張。 在一旁觀看牌局的俠客嘆氣道:“狼?得了吧,多俗的紋身選擇。還好大家都有品位,只有你投了它?!?/br> 信長連抓了十二張牌,很崩潰?!拔?!你們為什么總是欺負我?我記得明明有個人提議紋大rou蟲的!比我要的狼過分多了吧?” 俠客交叉雙臂?!笆俏姨岬?。但那不是大rou蟲,而是水熊。就像蜘蛛一樣,它們也有八條腿。它們是已知最頑強的生物,能在火山、冰川,甚至太空的真空中生存?!?/br> 信長反駁:“管它是啥,我就記得是張惡心的rou蟲子的圖片。誰會把那玩意紋在身上啊?!?/br> 笑到不能自已的烏奇奇倒在地上。能再次被如此多的歡樂所包圍,真是太幸福了。她閉上眼,聆聽著他們的調侃。 原本庫洛洛還有些問題想問她,但既然都與當前的任務無關,他決定以后再問。他把目光從熟睡的少女身上移開,低聲對其他人說:“五小時后,我們開始第二階段?!?/br> 俠客迅速拿手機拍下她大仰八叉的睡姿。 飛坦坐到她旁邊,低頭玩手機。令他意外的是,這次她沒有縮起身子,而是繼續面帶微笑熟睡。但當她翻身時,不小心拍到了他的私處,他臉色立馬變得陰沉。 信長和芬克斯聽到他的悶哼,憋不住,嘲笑他。 烏奇奇被惡意滿滿的念氣驚醒,身形一閃,躲到倉庫的角落。她帶著倦意揉揉眼睛,滿臉不解,卻只讓飛坦更加惱火。她哇哇叫著,躍出一個破碎的窗戶,逃離了現場。 目標少了一個,飛坦緩緩站起,扭扭脖子,松了松手腕,他對芬克斯說話時語氣格外柔和:“好久沒和你認真切磋了。割下你舌頭應該沒問題,畢竟瑪奇在這,能幫你們再縫起來?!?/br> 瑪奇聳肩?!敖o夠錢就行?!?/br> “喂喂——??!”倉庫內,芬克斯在飛坦的攻勢下狼狽躲閃。 與此同時,倉庫屋頂上傳來烏奇奇輕快的腳步聲。庫洛洛聽到那熟悉的“撲通”聲,笑了笑,想象著她像柔軟的無脊動物一樣,舒適地坐了下來。 她的聲音隔著屋頂傳來:“大伙,這里星星好美啊,就像在流星街里能看到得那么清晰!” 俠客目送瑪奇跳出窗戶,加入烏奇奇的屋頂觀星。他心里暗笑,想到他們這位新團員可真是很喜歡‘坐在上面’呢,雖然他很難想象有女的能爬到飛坦身上坐著……咦!等一下!不要想象那么香艷的畫面啊,停停停!有時候他大腦轉得太快,太好使了一點... 他偷瞄了飛坦一眼,發覺這哥們冰冷的目光在暗示‘下一個輪到你’。俠客不禁吞了口唾沫,暗自祈禱芬克斯能對付這位首席劊子手。 “飛坦,芬克斯,等任務結束后再繼續,現在保留體力?!睅炻迓逵忠淮沃浦沽嘶靵y。 庫洛洛抬頭看向滿是灰塵和蛛網的屋頂,意識到她自由在外,而他仿佛被困在這座破敗的倉庫內。 他嘆了口氣,手指穿過烏黑的頭發,梳理思路。她與他們確實有很多相似之處,卻又截然不同。下一階段將是至關重要的轉折點。若她能證明自己, 她就能成為蜘蛛的一部分。作為團員,庫洛洛不僅可以擁有她的能力,還可以擁有她的思想,她的人。若她失敗,他會竊取她的能力,而飛坦可以當作收藏品留下她,畢竟「盜賊的秘籍」需要被竊取能力的人活著。若她的能力是偷不到的‘魔法’,那么就殺了。想到那一步,庫洛洛竟有那么一絲惋惜。這世上有意思的人太少了,難得遇見一個。也難得飛坦對一個人那么上心。庫洛洛也是極為在意她才會選擇要么留下,要么殺死。如果他不在意,她的死活對他來說就毫無關系,放她走又有何妨,可惜他也上心了。 在屋頂上,烏奇奇懶散地躺著,瑪奇則抱著膝蓋,坐在她一段距離之外。 “瑪——” 瑪奇立刻打斷她:“能不能安靜點?!?/br> 烏奇奇捂住嘴。她本來想問瑪奇是否想喝茶,吃零食的,但安靜也挺好,非常適合睡覺。 黎明前的一刻,庫洛洛探身出窗,短暫地望向即將消失的星空,然后叫她們回來,分配了接下來的任務。 這次,除了庫洛洛之外,所有人都要參與。他詳細說明了可能會遇到的阻礙,并將隊員們分成雙人小組。 “這次派克沒來參與,所以把人帶回來讓飛坦審問。別忘了收集他們的裝備?!睅炻迓逯匦路_他的書,示意命令已結束。 隊伍浩浩蕩蕩地深入清晨的熱帶雨林。 芬克斯一邊揉著自己被揍得酸痛的側腹,一邊提議:“看看哪組抓到的人最多吧?!泵看胃w坦較量他都吃虧,誰讓對方速度快呢,人長得小點看來還是有好處的。 俠客提醒他:“你沒聽清嗎?團長說我們不能引起太多注意,目標是只抓我們需要的人。這就是為什么我建議,比賽應該是看誰能抓到真正知道陵墓位置的人?!?/br> 信長質問:“那你不是贏定了?” 俠客故意拍手稱贊:“哎呀,信長,你這是在為強化系洗白呢,不錯嘛?!?/br> 飛坦總結:“誰回來最快,帶回最多人,還要是知道情報的?!?/br> “這么多種類的比賽啊,挺不錯!”芬克斯旋轉著雙臂?!暗矣蟹N贏不了的感覺……為什么咱倆沒被分到一組?”他瞪著反被分配為搭檔的信長。他的好兄弟則是跟俠客一組。 瑪奇輕嗤:“說得好像沒了飛坦你就活不下去似的?!?/br> “哪有!”差點被樹枝絆倒的芬克斯迅速轉移話題?!爸辽倌愦盍嗽鄣男鲁蓡T。我很好奇小烏會怎么表現啊?!?/br> “既然是飛坦提名的,我賭也是個狠角,跟俠客一樣是笑面虎,背后其實跟飛坦一樣陰冷,殺起人來咔嚓咔嚓的?!毙砰L一邊跑著,一邊將雙手插在寬大的袖子里?!安贿^阿芬啊,你需要開始習慣沒有飛坦的日子了,因為他現在好像有了新寵啊哈哈?!彼ⅠR大喊一聲:“解散!”大家分道揚鑣時,信長笑得不能再賤了。 芬克斯吹口哨:“牛逼,你不怕真被阿飛拔舌頭???” 信長大叫:“快跑快跑??!” 飛坦無心再追著他們踹了。他不是早就猜到會這樣了?只希望他們很快就會厭倦。這幫家伙明明對他以前的女人都不在乎,大概最主要的區別就是他把這個女人帶回旅團了——而他偏偏選了最古怪的一個。他跟著仍在竊笑的俠客一起前往他們的區域,就等著一會虐虐人撒撒氣了。 對烏奇奇來說,他們剛剛談話的樣子就像是在談論寶可夢公園的一場郊游,爭論誰會抓到最多的小精靈。但結局會大不同吧,她猜想被蛛網捕獲的人會死。畢竟,她身邊的這些人都是頂級掠食者。那么像她這樣的人為什么會和這些人在一起? 烏奇奇皺著眉,看到瑪奇靜靜地等在樹枝上,整個人看起來很輕盈。 為什么呢……單純因為好奇和喜歡啊。 烏奇奇展顏,奔向靜候她的粉發少女。 晨光穿透樹梢,斑駁的光影灑落在森林的地面上。 “瑪奇!你看!”烏奇奇舉起一只掌心大小,閃著綠色光澤的甲蟲。 瑪奇看了一眼,然后從葉子上抓下一只胖乎乎的毛毛蟲,也有掌心那么大。 烏奇奇小心翼翼地將甲蟲放回樹干上,跳到瑪奇身旁?!昂每蓯?,讓我想起一個朋友,她是一只跟我手臂一樣大的毛毛蟲?!?/br> “……那它變成蝴蝶得有多大?” “大概這么大?!睘跗嫫鎻堥_雙臂,量出她身體的一半大小。 瑪奇的眼睛微微睜大,然后她第一次對烏奇奇露出了有些壞壞的微笑:“那會嚇死信長的。他最害蛾子和蝴蝶了?!?/br> “那他在這片森林里自求多福吧……”烏奇奇環顧四周,滿是昆蟲的森林。 二人相視一笑,再次前行。 “瑪奇!你看~” 前方的人停下腳步。 烏奇奇用手指輕輕劃過一株植物,它的藤蔓卷曲起來。 瑪奇淡淡說:“有毒?!?/br> “啊,是嗎?!”烏奇奇驚訝抬起她腫脹的手指,卻很驕傲地說:“瑪奇,你看!” “……” “瑪奇,還有什么是有毒的?” 她根據自己的醫學知識指出了幾種。 “瑪奇~看?!?/br> 少女抬頭看向烏奇奇所指的方向,問:“看什么?” “這里,往上看,看這些樹枝末端的粉色花朵,還有藍色的天空。不是很像你的頭發和眼睛的顏色嗎?粉和藍,多美?!?/br> “……這搭訕方式有點俗氣?!爆斊纥c評道。 “是嗎?!”被吐槽了的烏奇奇鼓鼓腮幫子,然后踢開地上的樹葉和樹枝,露出有人試圖掩蓋的足跡?!澳沁@個呢?” “這就好多了?!爆斊娓┫律碜?,認真檢查她們一直在尋找的線索。 很快,她們找到了目標。與團長所推測的一樣,他們遭遇了兩名使用念能力的對手。經過一場戰斗,瑪奇用念做的絲線將他們五花大綁,像拖著麻袋一樣拉走。烏奇奇則用她的風能力幫助加速。 ———— 返回基地的路上,森林變得越來越暗。 越靠近倉庫,耳邊傳來的恐懼和絕望的尖叫聲越清晰。 烏奇奇步伐慢了下來。 瑪奇拖著幾個面色蒼白的俘虜,毫不猶豫地向那聲音的來源走去。她把俘虜交給飛坦時,一旁訊問的庫洛洛叫住她:“瑪奇,你覺得她怎么樣?” 直覺一向敏銳的瑪奇蹙眉?!八芎?。但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個好?!?/br> “是嗎?了解?!睅炻迓寰従忺c頭。 “了解什么?我都不懂?!爆斊胬涫栈胤斏砩侠壍哪罹€。 “反正是得到你的認可了?!?/br> “哦……這就是你派我跟她一起搭檔的原因?” 庫洛洛笑而不語。他觀察了每一個團員和烏奇奇的相處,她似乎已經很自然的融入了他們。是蜘蛛們非常熱心、有愛嗎?還是她對拿捏人很有一套?真相是什么應該顯而易見。 在基地門口,俠客觀察著烏奇奇的臉色,與俘虜們沒有太大區別。他輕嘆一口氣,手放在她肩上,這小小的舉動似乎在某種程度上穩定了她情緒,她臉色開始恢復。俠客捏捏她肩膀,說:“小烏,如果你反對我們的做法,那就離開吧?!?/br> 烏奇奇驚訝地抬頭看他。他嘴角掛著一貫的微笑,但大大的碧眼里充滿真誠。她也微笑回應,伴隨俘虜的哀嚎,說:“謝謝你,俠客。也許我是應該離開,但我不想?!?/br> 輪到他驚訝了。俠客支支吾吾地找不到合適的回答,最終發出了一陣輕快的笑聲。他摸摸她的頭,仿佛是鼓勵她的決心。 那雙大手格外溫柔。烏奇奇瞪大雙目看他。 他打趣說:“怎么?難道朋友之間就只能拳打腳踢的嗎?” 她擺擺手?!皼]、沒有。就是難得這么正常的交往,突然間不習慣?!?/br> 俠客笑得很甜?!班?,所以說嘛,你哪里適合飛坦了。還是跟我在一起算了?!?/br> 烏奇奇無奈拍開腦袋上的手?!斑@種場合挖墻角,有點過分啊。這朋友還能不能做了?!闭f罷,她循著聲音離開。 俠客沖她背影喊:“喂,你現在過去不是自找罪受?” “沒事,我想看看?!?/br> 沒有電力的倉庫里,火光微微閃爍,投射出搖曳的影子。烏奇奇透過沾滿塵埃的窗戶看到坐在火堆旁邊的三個人在玩牌,一旁擺著外賣盒飯,被隨意放置在舊木箱上。 她繞過建筑物走向飛坦。在火光的映襯下,他金色眼眸中閃耀著愉悅的光芒。 離開流星街后,跨越廣袤的大漠時,她曾說過不會將目光離開他,想要看清他。所以她現在目不轉睛看著他的手,是如何流暢劃開那些人的皮膚,抽出里面的筋rou,或者擠碎他們的骨頭,最終結束他們的生命。 受害者們尖叫和乞求,庫洛洛從始至終彬彬有禮地站在飛坦身旁傾聽并提問。有人在輪到他們之前就主動交代一切信息。 他們哭泣。哀嚎。 求求你們了,我們只是學者,研究人員。放過我們吧。 求求你了,我帶你們去古墓,別殺我們好不好,我們有家庭,有孩子,還有還多研究項目,不、不要啊——我想活下去。不要——求求你了!我們不是有好好回答你們的問題嗎?為什么??! 嘶啞、驚恐的乞求聲常常會嘎然而止。 庫洛洛叫俠客接替自己繼續詢問,然后走向烏奇奇。 在陰影中,庫洛洛站在她旁邊問道:“你覺得飛坦的手藝怎么樣?” 烏奇奇捂住心口,緊緊抓著衣服,指甲幾乎要刺入自己皮膚?!昂猛?,太可怕了?!?/br> 多么簡單和誠實的回答。她眼中涌現的淚水喚起了庫洛洛記憶中的另一個女孩,一個年幼的小女孩,像烏奇奇一樣總是愛笑,她梳著兩條粗大的辮子,她還只是個九歲的小孩以后也只會是個九歲的小女孩。她曾經是他那么親密的朋友,他想到她臨死前所經受的恐懼與折磨。 庫洛洛語氣堅定地說:“是的?!?/br> 烏奇奇視線模糊,看不清他的身影?!澳阋策@么認為?那為什么還要這么做?” “因為我們就是這樣生活在死亡之中。我們本來就是恐怖分子?!?/br> 庫洛洛走近她。與飛坦不同,他臉上沒有顯示出對痛苦的絲毫喜悅,只是淡然的在陳述一件事情。 他對她臉上的淚水感到好奇,他抬起一只手,猶豫幾秒,在將將能為她抹去一行淚的距離時停下,他的手又落下,放回口袋里。 她對他展示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他一如既往的冷靜,在這種時刻‘冷漠’是更恰當詞。他的眼睛一片黑暗,她看不清里面藏著虛無還是深淵。 庫洛洛任她審視自己,并評論道:“你說這很可怕,但你的眼神中并沒有恐懼,只有悲傷?!?/br> 她按按自己的胸口?!拔摇恢?。但聽起來飛坦真的很擅長和喜歡他的工作?!?/br> 倚靠在磚墻上,庫洛洛放聲笑了起來。這股爽朗在充滿血腥色的哭泣中顯得那么格格不入,卻讓二人的談話氛圍愉快了起來。 他說:“我曾懷疑你能否接受這樣的場景,因為大多數人不介意殺死敵人、軍人、黑手黨、看不慣的人、罪犯、與自己想法不同的政治家,但他們無法忍受看到無辜的人慘死?!?/br> 此刻烏奇奇和她不斷滑落的眼淚一樣沉默。 灰色的眼睛分外溫柔。庫洛洛問:“你還愿意加入我們嗎?” 耳畔的哀嚎聲漸漸淡去。 她轉向飛坦。他皺著眉頭與她對視。俠客站在那堆尸體旁邊,面帶微笑歪著頭看她。 她低頭看向自己被微弱火光染紅的手掌。死亡為什么會和生命一樣令她好奇呢?她明明最討厭這樣的悲傷和痛苦。 是什么在引誘她? 她想要了解更多關于飛坦的事情,他的冷酷和偶爾向她展現的溫柔,還有俠客那不論何時都笑瞇瞇的表情,以及庫洛洛的平靜下所隱藏的。她想更多地去結識安靜卻伶牙俐齒的瑪奇、飛坦最好的朋友芬克斯和那個有些憨憨的刀癡信長。他們給了她許多離開的機會,但這只是讓她更想靠近。 她的話語隨著火光顫抖?!班?,如果你們愿意接納我的話,我想加入?!彼p輕梳理自己的頭發?!皫炻迓?,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告訴我解開一個結需要耐心,所以在我解開這個之前,我不想用我的力量殺人?!?/br> 庫洛洛仰頭看向晴朗的星空?!拔颐靼琢?。烏奇奇,你知道嗎,念能力越強,就有越多的限制和條件。你的技能很有價值,旅團里已經有很多出色的殺手,不缺你一個。我會記住你的偏好,讓你能以自己的方式幫助蜘蛛?!鄙頌轭^目,如何運用和挖掘每個團員的潛能本就是他的職責?!斑@樣你能接受嗎?” 她大大點頭,然后又小小點了幾下?!班?,團長?!?/br> 徐徐夜風中血色彌漫。 他站得很近,是之前那足以幫她擦淚的距離。他沉聲問:“告訴我,你還在想什么?” 她眨了眨眼,心想那雙總在深思的眼眸似乎注意到了許多事情。既然他問了,她就把自己的困惑說給他聽,關于飛坦、星星、老鼠,以及殺死他們的那個人,以及被飛坦殺死的那個人和他的親人們。 認真聽完,庫洛洛搖頭?!翱磥磉@也是你需要自己去解開的結。這是一個我不再關心的問題。我可以無緣無故地殺人,并不在乎你所說的復仇循環?!?/br> 她沉默片刻,問:“你為什么殺人呢?” “因為我有想要的東西。記得嗎?解開結的另一個辦法是將其剪斷?!?/br> “那你想要什么?” “這經常在變?!?/br> 痛苦的乞求聲終于全部消失。終于又能聽清夜里昆蟲的嗡鳴、火堆的噼啪聲和遠處夜風的低吟。 “庫洛洛,你聽到了嗎?這是一個個故事的終結。那些研究員們每個人都應該曾活得很精彩吧?大概經歷過無數冒險。也許有些人還發表了我們在書或雜志里讀過的文章?!?/br> 他不以為然點頭?!耙苍S吧。但我所需要的只是他們故事和知識中的一部分?!?/br> “是啊。你對你想要的東西總是非常專注、精準。不像我,總是分心?!?/br> “是的,因為你太好奇了,你也想要很多東西?!?/br> “是啊… 我想要… 好多好多?!?/br> 庫洛洛臉上硬朗的線條柔和成一個微笑。 若要掌控和玩弄他人,首先要對人性通透,所以庫洛洛很善于觀察。他看到當她談到朋友的死時,有痛苦和悲傷,但沒有仇恨、絕望或憤怒。即使那明明是因為飛坦的罪行而進行的一場復仇。她能夠看透這點,卻仍然選擇喜歡飛坦,甚至還能思考復仇者的處境、為對方難過。一顆心如果太大了,能容納一切,是否反倒讓她成為了最無情的人呢?而現在,她竟然想加入與她道德不符的恐怖集團。她是個愚者嗎? 剛剛,飛坦拷問人時,庫洛洛發現她會屏住呼吸,但并沒有退縮。在她眼中,他沒有看到評判,只有思考。她沒有對飛坦大喊大叫,也沒有制止他,只是靜悄悄、認真地注視著他。過去幾天內,庫洛洛發覺她總是充滿歡樂和陽光。為什么一個人能哭泣這么久、為這么多事情而感到悲傷,卻還能保持快樂和希望? 此刻,他卻也覺得沒有誰能比她更適合了,她會是旅團的變數,是他所允許存在的變數。每次和她聊天都會給他帶來驚喜,那么她會給旅團帶來什么樣的驚喜呢? 信任,該給誰?耶穌知道猶大會出賣自己,卻并沒有驅趕他的信徒。已知的背叛怎能算背叛呢? 庫洛洛輕握住她的手。烏奇奇抬頭看著沐浴月光的年輕人。 在她手掌中心,庫洛洛用指尖劃出一條橫線,一條豎線?!斑@是你的編號?!?/br> 「十」 數之具也。橫為東西,豎為南北,則四方中央備矣。凡十之屬皆從十。 他冰涼指尖觸摸過的地方酥酥麻麻的。 “收好吧?!彼﹃终?,說:“烏奇奇,你是我們的第十三個成員,我第十二條腿。你是組成蜘蛛的最后一人?!?/br> 他額頭上的黑色十字架被月光鍍上一層神秘。 烏奇奇握緊屬于她的數字。 這,便是他們故事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