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見陸凜這么耐心。

    他初中難得好學一次，問陸凜一道數學題, 陸凜唰唰寫紙上, 扯下來給他, 多一個字都沒有。

    謝昀杰有相同的經驗, 他拍拍楚子鈺肩膀, “人是大寶貝，別人比不了?！?/br>
    楚子鈺這才正經了，他壓低聲音，“阿凜認真了？”

    謝昀杰也不確定，沒人能看透陸凜，往往你以為和他在同一層，其實他早就到頂層了，謝昀杰笑笑，“不清楚，不過晏鶴清，絕對是他唯一的特殊?！?/br>
    楚子鈺摩拳擦掌。

    既然陸凜認準了，那他絕對幫幫場子！

    追人，他經驗可以出書的程度！

    楚子鈺拋下謝昀杰追了上去，“小晏師傅等等我！”

    謝昀杰慢慢跟上。

    游艇是陸凜的私人游艇，配有船長，大副，二副，清潔工，廚師。

    大部分時間，陸凜是獨自出海，只偶爾約幾個海釣同好。

    一層的下層甲板是幾乎是接近水面了，擺著兩張椅子，陸凜通常在這塊釣魚，二層是主甲板，除了舒適的房間，還有一個休閑娛樂廳，唱歌看電影開派對都行，不過只謝昀杰借船用過幾次。

    陸凜買這艘游艇就為海釣。

    對海釣最瘋狂那段時間，他每周出海，風雨無阻。

    廚師已經做好宵夜，味道清淡的海鮮粥，還有一些波龍，帝王蟹。

    晏鶴清沒胃口。

    他上船以后，才發現他有點暈船，特別是現在船在往深海開，四周漆黑，只有不斷的水聲，這種不舒適加劇了。

    但他不表現出來，安靜喝著粥。

    楚子鈺喋喋不休說著話，“高中搞晚會，缺吹口琴的，為了不和女生跳交誼舞，阿凜選了吹口琴，我以為他是硬著頭皮上，沒想到晚會他吹了一首不知道什么，全校女生成他粉絲了，眼紅得我……”

    他嚼著鮮美的蟹rou，忽然問晏鶴清，“小晏師傅你聽過阿凜吹口琴沒？”

    晏鶴清吞咽下粥，“沒有?！彼侄Y貌說，“您叫我名字就好?！?/br>
    “好啊，小鶴清！”楚子鈺自來熟，絲毫不臉紅，“我和你說，阿凜念書時可太受歡迎了，都不知道他們喜歡他什么，沒情調不會笑不理人，哪像我，溫柔愛笑，貼心暖人……”

    幾杯酒下肚，楚子鈺不禁悲從心來，從幫場子變成了回憶失戀血淚史。

    謝昀杰耳朵早聽出繭子了，和晏鶴清搖頭，“別理他，每個月都要說一遍?！?/br>
    陸凜也放下筷子，“我們先去休息，要早起釣魚?！?/br>
    晏鶴清點頭，起身都有點想吐。

    聽到房間，楚子鈺淚眼朦朧抬頭，大著舌頭，“三間房怎么睡？啊，我來分配！”他掙扎著要站起來，“我和鶴清弟弟睡！我們是年輕人，有共同話題……唔唔？？？”

    謝昀杰捂住他嘴，直接按回椅子，笑著和晏鶴清說：“信我，沒人能忍受和他同床一分鐘?！?/br>
    晏鶴清想回點什么，無奈胃部翻涌厲害，他輕點頭，跟著陸凜走了。

    陸凜卻沒領晏鶴清去房間，帶他去了洗手間。

    “別憋住，吐出來就沒事了?！?/br>
    晏鶴清忍耐到了極限，額角有著薄汗，他上前撐住洗手臺，埋進洗手池，小聲嘔了出來。

    沒吃多少東西，吐一會兒就空了。

    他漱干凈口抬頭，鏡子里，他臉色蒼白，嘴巴卻紅得出奇，瞳仁也因為生理淚水，像是洗過一樣，他擦掉唇角水跡，轉身道歉，“抱歉，我不知道我會暈船?！?/br>
    “不需要抱歉，暈船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标憚C遞過來一樣東西，“我第一次出海也暈船，含片糖會好很多?！?/br>
    透明橘色糖紙折射著光，已經剝開了，是顆橘子糖。

    晏鶴清接過放進嘴里，酸甜，“謝謝?！?/br>
    陸凜目光落在他那兩片晶亮的嘴唇，很快又移開，邁腿往外走，“送你回房間?！?/br>
    其他房間沒收拾，還有員工的休息室，只三間房能住人。

    陸凜安排晏鶴清單獨住一間。

    房間特別大，類似五星級酒店的套房，落地窗簾拉得很嚴實，如果不是心里想著是在船上，和在酒店沒區別。

    晏鶴清沒力氣洗澡，快速漱了口就上床休息了。

    陸凜離開房間，又回到餐廳。

    楚子鈺數到了他第六任戀人，滿臉都是淚水，“你說我是不是慘絕人寰！”

    “是?！敝x昀杰有一搭沒一搭敷衍著。

    瞥見陸凜進來，謝昀杰很是吃驚，他放下手機起身，“怎么回來了？”

    陸凜過來坐下，他單手解開一?？圩?，抓過一罐啤酒，也是單手掰開，直接仰脖灌，喉結劇烈滾動。

    別說陸凜從不喝啤酒，就這種粗獷的喝法出現在他身上，楚子鈺都忘記哭了，目瞪口呆望著他。

    謝昀杰也是傻眼了?！斑@發生什么事了？”

    陸凜眼前不斷閃過晏鶴清那兩片嘴唇。

    覺得他很畜生。

    都吐成那樣了，他卻想的另一件事。

    他又起身往甲板走。

    謝昀杰追問：“干嘛去！”

    陸凜走得極快。

    “潛水?！?/br>
    *

    晏鶴清聽到了很大的水聲。

    他以為在做夢。

    迷糊著睜眼，窗簾縫隙透出幾縷光亮。

    不適感全消失了，他現在通體舒暢，掀開被子下床，晏鶴清穿上鞋，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瞬時震撼了。

    船停了，全落地窗外，是蔚藍無垠的大海，晨光落在海面，是波光粼粼的柔光。

    美得仿佛還在夢中一樣。

    晏鶴清靜靜看了很久，直到敲門聲響起。

    “小鶴清！快起床！阿凜釣到了200斤的金槍魚！臥槽！”

    趕到甲板，船長，廚師，清潔工，謝昀杰站在前方圍著，沒看到陸凜。

    楚子鈺抓著晏鶴清擠進去，“讓讓?！?/br>
    擠開人群，晏鶴清先看到了在處理魚的陸凜，隨后才是從未見過的巨大金槍魚，幾筐螃蟹，幾筐活蹦亂跳的海蝦，還有鋪滿了甲板的各類海魚。

    陸凜在處理金槍魚，晏鶴清來了，他抬頭，發梢還沾著濕氣，比起平日，少了幾分銳利鋒芒，他唇角溢出一抹笑意，“早?！?/br>
    晏鶴清還沒出聲，謝昀杰就朝他眨眨眼，“今天托你的福，阿凜要下廚了?！?/br>
    “臥槽！”楚子鈺已經開始咽口水了，“我上次吃陸總做的菜還是高考結束！”他又來勁了，“小鶴清你是不知道，陸凜的存在就是給別人添堵，學習好，打籃球好，做菜還好……”

    晏鶴清視線始終不離那只金槍魚。

    午飯陸凜用海蝦做了一道嫩豆腐做皮的蝦rou餃子，鮮得牙掉，楚子鈺特別喜歡，就是太清淡，他提意見，“陸大廚，晚上做點辣的！我喜歡！”

    陸凜完全沒回應。

    晏鶴清吃了幾口，就去一層甲板釣魚了。

    他運氣也不錯，第一次海釣就釣到了幾只大波龍。

    到日落，也算是收獲頗豐。

    謝昀杰和楚子鈺潛了一下午水，回到船上累癱了，吃過晚飯馬上回房間睡覺。

    晏鶴清還在釣，明早返程，難得來一次，他要夜釣。

    晚上的海面平靜，甲板上掛著一盞照明燈，晏鶴清專注盯著水面，陸凜什么時候來了都不知道。

    “年紀不大，癮挺大?！标憚C在他旁邊坐下。

    晏鶴清勾唇，“是有點?！?/br>
    “除了釣魚?！标憚C望著他的側臉，“還喜歡什么?！?/br>
    長睫在眼睛下方落下兩方nongnong的陰影，嘴唇干燥，晏鶴清無意識抿了一下，才說：“你呢，除了釣魚工作還喜歡什么?！?/br>
    陸凜從口袋里掏出一樣東西。

    時深時淺的光影里，折射出一道銀光。

    是一把口琴。

    “聽嗎？”陸凜淡聲問，“不能點歌，會吹的不多?！?/br>
    晏鶴清唇角浮起淺淺的弧度，“我知道的歌也不多?！?/br>
    陸凜沒再說話，口琴抬至嘴邊，他目光仍是望著晏鶴清，片刻，清緩悠揚的曲調在靜謐的甲板響起。

    晏鶴清安靜聽著。

    很快，他聽出來了。

    高中時，學校廣播常放這首歌，歌名不知道。

    只記得里面有句歌詞。

    [你清澈又神秘，像貝加爾湖畔。]

    似有風吹來，掛著的照明燈微微晃動，光影落到晏鶴清側臉，忽而他吸了口氣，他望著前方，呼吸都屏住了。

    清涼的水濺到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