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棠 第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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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薇摩挲著他的掌心,宋瀾的掌紋生得交錯凌亂,一時之?間,她連命線都沒有尋到。 “他寫……要我護著你?!?/br> 宋瀾手指一顫,面色空白了一瞬。 “他與你是什么交情?你因著他醉酒后無意間的輕蔑之語記恨了這么多?年,他落到那?樣的境地,關心的還是你的安危?!甭滢辈⒉豢此?,只是道,“而你,為何會這樣毫不猶豫地相信他會弒兄?” “自此?之?后,我夜不能?寐,私下里調動了所有可信之人去查探此?事?,你雖做得干凈,總歸會有蛛絲馬跡。汀花臺上重傷未死的金天衛、皇城中掌燈獨行?的小黃門,還有你宮中玉秋實常飲的顧渚紫筍、為逯恒遮掩過的罪證……我用了兩年的時間,一點一滴、一分一毫地將它們拼湊出來,這才發現,原來我才是這天下最蠢的人?!?/br> 她低低地笑起來,宋瀾屈指抬起她的下巴,發覺她眼?中有淚,卻沒有落下來,他有些憐惜地抹了抹她的眼?角,嘆道:“這樣早啊,終歸是我棋差一招、漏了破綻?!?/br> 落薇直直地盯著他,恨聲道:“想到他們為你親手所殺,而我卻用那?柄天子劍把你送上了皇位,不僅沒有救下被你劃為逆黨的那?群人,還做了你的皇后——想到這些,我就恨不得持刀剜rou,親手將你凌遲,可是我不能?……”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淚越過他的手指滴落下去:“罪魁禍首何止你一人,那?些幫過你的人、默許過這些事的人、背叛了我們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br> 宋瀾“唔”了一聲,十分傷情地道:“從靖和元年末開始,你出手攪亂六部、往臺諫中安插自己的人,借與太師對峙,或殺、或貶了許多玉黨,還有許多?事?,應該連我都不知?道罷……而到了今春,便是逯恒、寧樂,還有太師。其實這些動作,我未必不知?,我只是真的不愿相信,皇后的寶座、天下獨一無二的尊貴,你都棄之?敝履,處心積慮、臥薪嘗膽,只為了一個死人!” 落薇漠然道:”不僅是為了他,有句話,我告訴過玉秋實,也不介意告訴你——我們所求的東西,你們不懂?!?/br> 宋瀾置若罔聞,他閉上眼?睛,烏黑睫毛一顫,居然落了一滴淚下來:“阿姐,為何你這樣喜歡皇兄?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是皇兄的,怎么連他死了,還都是他的?” 他抓著落薇的手,按到自己的心口處:“你難道不知?道,這里也是為你跳動的嗎?從蘭薰苑初見你那?日開始,我一直都是這樣卑微地、怯懦地愛慕著你,可是你的眼?中,何曾裝下過別人?” 落薇從來沒見過他的眼淚,此?時得見,心中卻是一陣痛快,她毫不動容,冷冷地回問:“是嗎,這就是你的愛,你吸血敲髓、戴著假面的愛?它和你一樣卑鄙、丑陋,其實你何曾愛過別人,從頭至尾,你都是身染毒液的水仙花,臨水照鏡,最愛的永遠只有你自己罷了!” 宋瀾徹底被她激怒,掐著脖頸把她拖到自己面前,二?人額頭抵著額頭,宋瀾深吸了一口氣,勉力壓抑了下來。 他知道落薇就是想看他失態的模樣,他不會如她愿的。 于是他曖昧地吻過落薇的耳側,故意溫聲道:“可惜啊,可惜縱然?你心中有這么多?不平,還是要虛與委蛇,甚至委身于我。這么算來,靖和?二?年末,我騙你喝下第一杯酒的時候,你已然知道真相了?那你還肯……” “陛下錯了,那杯酒是我自己準備的,”落薇側過頭,避開他的親吻,笑吟吟地道,“你對我疑心日甚,玉秋實又日日慫恿,倘若有一日你實在不能?放心,先下手除了我可怎么好?子瀾細想,是不是從我情愿接納你后,你便失了先除我、再除玉的心思?” 宋瀾一怔:“你是故意的?怎么,你……你不為他守貞了么?” “哈哈哈哈哈,守貞?”落薇在他手中笑得前仰后合,“這算什么東西!你方才不是問我有沒有嗎,我現在告訴你,我根本不介意,談什么守貞?同旁人尋歡作樂,也算是一種放縱罷,只要不是他,是誰都是一樣的。哦不對,你不一樣,畢竟就算我閉著眼?睛,努力將你想象成他,與你的每一次接觸、每一個親吻,都叫我惡心透頂,久久不能平復哪!” 宋瀾被她徹底氣昏了頭,抽手便打了她一記耳光,落薇捂著臉往后倒去,見宋瀾顫著手指她,幾乎說不出話來:“你、你……” “你是不是以?為,除玉之?后,你將我誆到這谷游山邊,你的人就能在汴都城中借機謀逆?” 他甩掉了身側的龍袍,站起身來,手指緊攥成拳,片刻之?后卻失心瘋一般長笑起來:“你說了這一堆冠冕堂皇的話,其實你自己又好到了哪里去,這么多?年養尊處優,你心中難道沒有逐鹿之念?說什么為他報仇,都是幌子罷了,你想要的,是這個江山罷?” 他伸手將落薇抱起來,扔在一側的榻上,燭火隨著動作忽明忽暗,此?時已?熄了一半去。 “你覺得自己聰明,可論及此?事?,差我遠矣,就算我不敢確信你的心思,難道我就不會防著你嗎?”宋瀾按著她的肩膀,扯斷了她前襟的系帶,“你如今是他們交口稱贊的皇后,可你畢竟不是宋氏子弟,明日,你便能做玉秋實一般的竊國之人!” 落薇冷笑一聲:“鹿死誰手,尚未可知??!?/br> 宋瀾正欲脫了她的外衫,卻見燭火一晃,落薇不知什么時候拔了頭頂上鋒利的玫瑰金簪,惡狠狠地刺穿了他的右手。 如刀刃一般的簪尾抵在他的喉嚨處,迫使他翻身從榻上摔了下去,在這樣的時候,宋瀾竟還忍住沒有呼痛,他反手扭住她的手腕,將那?只簪子奪了過去。 落薇毫不畏懼,挑釁道:“不然你現在就殺了我,瞧瞧明日你的江山還在不在?” “阿姐說笑了,朕怎么舍得?” 她既然?敢放心攤牌,還不知留了什么樣的后手。 宋瀾死死壓著自己的傷口,打量了那?簪子幾眼?,不忘嘲諷一句:“你知?道么,你手中的簪子,可染過你心心念念之人最后的血啊?!?/br> 落薇霎時想明白了那金簪上血色的來源,面色一白,宋瀾掙扎起身,后退了兩步:“好、好,你不愿相信自己輸了,那?我給你個機會,你就在這里等著,等著看你自己的下場?!?/br> 他跌跌撞撞地朝殿門處走去,闖入幾近熄滅殆盡的蠟燭叢中,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回過頭來,笑道:“忘了告訴你,皇兄當年遇刺之?后,其實根本沒有死,我為他尋了一個好去處,等你回宮,我就帶你去那?里住,你說好不好?” 落薇抹了一把手中染上的他的血,十分嫌惡一般,沒有回話。 宋瀾一腳踹開了門,蠟燭熄滅殆盡。 落薇聽見他隔著殿門的聲音。 “皇后突發重病,暫幽于崇陵太廟,遣太醫盡心治之?!?/br> * 汴都城中。 葉亭宴取了玉牌,見過彥平后,親自騎馬在十三道城門之前轉了一圈。 可是城門處如此平靜,并無絲毫異動。 不知她會在什么時候動手?她知?道宋瀾的防備么? 彥平雖留守城中,但不懂宋瀾的用意,見葉亭宴取了宋瀾的玉牌,忙點了兵馬,依照吩咐守好了內外城墻。 葉亭宴立于明光門前,隔著紅墻去看皇城內永遠明亮的燃燭樓。 他忽而想起先前在此處與落薇對視的時候,在落薇察覺之?前,他看了她好久,看見她站在夕陽之?下,張著雙臂,像一只展翅欲飛的白鶴。 她要飛到何處去? 前些日子,落薇不惜用那樣冒險的方式將他逼到她的船上,若是破釜沉舟,合該知?會他一聲才是。 思緒停滯了片刻,秋夜的風中,葉亭宴忽而意識到,宋瀾送到皇城中的這個消息就是她的知?會,若是汴都無事?,宋瀾必定會將他召去統領朱雀司、盯著落薇。 至于他自己身側,有彥氏兄弟領禁軍護衛便可,畢竟于他而言,如今落薇才是最危險的人。 宋瀾要盯著汴都局勢,幾日之內未必有關照落薇的心思,她必然?會落在他的手上。 葉亭宴想清楚后,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淡淡笑容來。 原來這才是她急著拉攏他的緣故。 可惜她算錯了一步,沒有瞧出來,他想要的并非那些功名利祿、聲勢權柄,甚至不是鞠躬盡瘁后的善終。 這便是她……親自把自己送到了他的手上啊。 次日未至午間,葉亭宴果然接了宋瀾發來的第二?封手信,召他不必告知?彥平,一人一騎來谷游山聽命。 他策馬疾馳,到時黃昏將過,宋瀾正在營帳之中斟酌著寫一篇文章。 葉亭宴拱手行?禮,得了宋瀾恩準后上前幾步,見他在寫的竟是“嘉懿皇后悼詞”。 他只瞥了一眼?,心中便沉沉一跳,宋瀾覷他一眼?,葉亭宴連忙退了幾步,急道:“陛下?!?/br> “亭宴,不必多?禮,”宋瀾應了一聲,叫他在一側坐下,嘆道,“你還記不記得,朕從前也對你說過朕的憂慮,皇后輔政多?年,野心日盛,朕雖愛重她,總招架不住她的明槍暗箭?!?/br> 他正要開口,宋瀾便繼續:“這么多?年,她給自己造出了這樣好的聲名?,若非朕早知?她,便是有人來告,朕也是不信的。朕尚且如此?,百官又該如何?汴都暫且無事?,誰知?她何時動手?昨日她來尋朕時攜帶的唯一利器,朕還氣昏了頭,親手帶走了。如今,就算朕舉著手中傷口叫百官看,他們恐都要覺得這是朕的苦rou計?!?/br> 葉亭宴這才瞧見宋瀾手心被層層包裹的傷口。 “朕思來想去,不能?冒險,還是叫她‘病逝’此地為佳,縱然?會惹人非議,朕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好歹是個交待?!彼螢懮钌顕@道,“朕與皇后多?年情誼,實在不愿走到這一步,可朕有什么辦法,就算朕愿將江山拱手相讓,午夜夢回,祖宗連聲逼問,朕又該如何回答?” “嘉言、懿行?,很好的謚號,也算朕能?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br> 這一番話說得似真似假,葉亭宴垂著眼?睛,附和?了一聲:“陛下仁愛?!?/br> 宋瀾回身握住他的手,懇切道:“喚你來,是有要緊事?交給你,這件事?,換任何人,朕都不能?放心——禁軍如今都在圍場中,你現在便上谷游山,領朱雀死死盯住皇后。不知?有沒有人來解救她,也不知這群人會不會先來圍場,她必有后手,屆時只要汴都有變、或是圍場有變,朕便會上山去,親自動手?!?/br> 葉亭宴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恭謹道:“是?!?/br> * 推門進去時,葉亭宴先嗅到了一股漂浮的血腥氣。 房中沒有點燈,蠟燭尚在,不知?落薇為何沒有重燃,就這樣放任自己置身于一片漆黑當中。 葉亭宴與門外的元鳴使了個眼?色,元鳴知?他的意思,當即便將守在門口的所有朱雀衛召來,往林中散去。 宋瀾不在,眾人皆聽他的指令。 他反手關門,十分有耐心地一連點了十根蠟燭,將殿中照得一片明亮。 轉身卻見落薇正斜倚在榻上,靜靜地看著他。 她如今的模樣可謂狼狽至極,鬢發散亂、衣襟半開,面上有尚未消退的紅痕,還有暈開的唇脂。 那?艷色同頸間血跡混成一片,分不清彼此?。 饒是如此?,她還是氣定?神閑,像是從前無數次見他時一般,勾著唇角,帶些媚意地瞧他:“亭宴,我等了你許久?!?/br> 葉亭宴一步一步地朝她走過去,推門之?前想問的話就這樣消失得一干二凈。 他瞧著落薇身上的掌印、吻痕、血跡,心中騰然?彌漫一股幾近暴虐的怒意,他也分不清,這怒意是對落薇、對宋瀾,還是對自己。 他勉力彎起顫抖的唇角,平靜地走到她的近前:“娘娘有什么話要交待我?” 落薇半直起身子,伸手勾住了他腰間的玉帶。 “自然?,我要求大人救我?!?/br> 他就知?道自己會聽見這句話,不由得冷笑一聲,配合著將這場戲演下去:“娘娘可知?,如今臣要救你,冒的可是殺身風險?!?/br> 落薇“嗯”了一聲:“可你一定會救我的,對罷?” 其實她從來沒有將所有的寶押在他身上,燕瑯當初進京時,帶的人就不止那?十個。 只是外鄉人陡然進城未免引起注目,于是燕瑯耐心地在汴都住了三四個月,讓自己的兵士扮作商人、攤販,化整為零地進了城。 隨后落薇選中了谷游山,這群人提前半月便來到了崇陵太廟附近,只等宋瀾放松警惕時前來搭救。 皇城之?中守衛森嚴,平素在汴都也是眼線眾多,她就是要尋一個機會離城而去,聲東擊西,在宋瀾以為自己猜透了她的兩天間隙里脫身。 汴都根本不會生變,沒有十足把握,她絕不冒險。 所以?一定?要快,宋瀾如今還不敢篤信汴都一定會無事,若等他回過神來,就不可能?只遣朱雀守這崇陵太廟了。 若是葉亭宴能幫她,那?便是皆大?歡喜,若是不能?,或許便是一場血戰。 畢竟朱雀也是皇城中的精銳,同他們動起手來,免不得要有許多?犧牲,再驚動了宋瀾,便要落到最壞的設想中去了。 朱雀已經遠離了太廟,宮人也被盡數遣去,空空蕩蕩的祖廟之?間,只有偶爾呼嘯的風聲。 葉亭宴低頭看她,伸手抹著她鎖骨間不知是唇脂還是血跡的紅色,將它暈開了一片。 落薇抬頭,看見他的下目線,果不其然地聽見他問:“娘娘要如何報答我?” 她在宋瀾走后也未收拾自己,便是等著他來。 手邊一動,落薇便解下了他腰間冰涼的玉帶。 一塊白色的絲緞跟著那?玉帶飄落下來,她伸手握住,辨認出那好似是葉亭宴平素用來為眼睛遮光的帕子。 察覺到她的用意,葉亭宴說不上自己是何滋味,鄙夷?欣喜?說起來,好像是憤怒更多?一些。 他因她的改變已經憤怒過許多許多?次,如今她為了求生?而獻身,本是情理中事?,他心中卻堵得幾乎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