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沒有阻攔，凝視著容煙纖細的背影出神。

    天空陰沉，紛紛揚揚的小雪花肆無忌憚地灑下來。

    容煙漸行漸遠，直到徹底消失在前方街道的人海中，他才回過神來。

    他拿出手機最先撥通了小姨的電話。

    沒有任何寒暄，直接問：“邱韻桐上午去錦繡里了？”

    小姨聽出他是帶了情緒的，忙笑著解釋，“是呀，她來的時候還為我和顧璋買了很多貴重禮品。我本想等個合適的機會再告訴你，沒想到你已經聽說了。其實，母子連心，她和顧璋——”

    “小姨！我不止一次說過，邱韻桐不是顧璋的mama！”

    顧行用力摁住疲憊的雙目，“以后不許她再見顧璋！”

    “阿行，別再瞞著小姨了。如果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猜測，那么在邱韻桐看到顧璋時的反應，我就已經知道顧璋的mama是誰了?！?/br>
    一向溫和的小姨，被顧行氣得不輕。

    “我知道你現在又喜歡上容煙了。就算你和邱韻桐決裂了，也要為顧璋的未來著想啊，mama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邱韻桐來到錦繡里，看到顧璋就抱了許久，不舍得放手，那情景把我都給看哭了——”

    顧行無力再辯駁下去，索性結束通話。

    他一拳砸在方向盤的蜂鳴器上，車子發出突兀的鳴笛聲。

    連最了解他的小姨都覺得顧璋是邱韻桐生的，容煙這樣想倒是情有可原了。

    怪就怪邱韻桐太會做戲！

    假惺惺地靠近一個并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故意釋放煙霧彈，把所有當局者和旁觀者都圈在她的鼓掌之中，其心可誅！

    顧行又在儲物格中找到一盒煙，連抽三根。

    煙霧繚繞中，他把邱韻桐的電話號碼從黑名單拉出，撥過去。

    無人接聽。

    打了三次，都是如此。

    顧行攥著手機閉目沉思，待完全冷靜下來撥了鐘睿的電話。

    “行哥，怎么想起我來了，是不是晚上要請客？”鐘睿對多日沒聯系的顧行打來電話，很是意外。

    “鐘睿，幫我給邱韻桐帶個話——”顧行陡然沉了臉。

    “我聽著呢，是不是準備舊情復燃了？”鐘睿狗腿地問，“行哥找我可算找對人了，牽線搭橋我最在行?！?/br>
    顧行眸底閃爍著怒火，“告訴邱韻桐，不許再去錦繡里，不許再打顧璋的主意?！?/br>
    “……”

    鐘睿還沒反應過來，顧行已經掛了電話。

    顧行擰開車窗，又抽了兩根煙才啟動引擎回了君悅府。

    拉開臥室的衣柜看了眼，容煙的衣服依舊在里面掛著，他舒了口氣。

    外面的雪密密麻麻地越下越大，他莫名擔心起容煙來。

    打她電話，不接。

    發微信，不回。

    他煩躁地在客廳轉圈。

    下午四點多，門鎖響動，接著防盜門被推開，滿身風雪的容煙回來了。

    “去哪兒了，也不接我電話。這么大的雪，怎么不讓我去接你？”

    顧行急忙迎上來，伸手去替她解外套。

    她后退避開，撫了下頭上的碎雪走進臥室，“我是來拿行李的?！?/br>
    “什么意思？”顧行心中有些堵得慌。

    “顧行?！比轃熤共睫D身，認真望著幾步之遙的男人，“我需要獨立思考來決定孩子的去留。這幾天別見面了，你對我太好，我怕自己難以做出正確的決定?！?/br>
    “你的潛臺詞是不準備留下孩子?！鳖櫺袕娙讨鴳嵟?，努力讓自己顯得心平氣和，“如果是這個結果，直說就是?！?/br>
    容煙的手下意識落在小腹上，沒再應聲。

    顧行親眼看著她把所有衣服和日用品扔進行李箱的時候，心口處傳來一陣鈍痛。

    這種痛瞬間在體內彌漫開來，糾纏著他的四肢百骸不得安生……

    “我們都冷靜冷靜，這幾天我回陽光嘉園，你別打擾我?！比轃熇欣钕淙Q防盜門。

    “容煙?！鳖櫺袗炛ぷ咏谐鏊?。

    她“嗯”了聲，沒有轉身。

    顧行一肚子的話，試了幾次還是沒有出口。

    走就走吧，她如果不信他，就算把心掏出來也無濟于事。

    “有事記得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鳖櫺械哪抗鉄霟嵊譄o奈，替她打開房門，“我是孩子的爸爸，就算你不要他，也該提前讓我知道?！?/br>
    “好?！比轃熉勓?，想哭。

    “外面路滑，開車小心點?！鳖櫺性谒M電梯時又囑咐了句。

    電梯門關閉的剎那，顧行的整顆心都涼了。

    第72章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容煙走后，顧行在門口站了許久。

    在他的認知中，他才是這種隱秘關系的主宰者。

    但剛剛和容煙的“交鋒”中，他一次次顧及到容煙的情緒，做出讓步。

    接到葉溫言約他泡吧的電話，他二話沒說開車趕到cc。

    葉溫言似乎心情不好，點了很多啤酒，顧行見到他的時候，他一個人已經喝得微醺。

    “掛彩了？”葉溫言一眼看到顧行下巴上的抓傷，笑問，“被容meimei給撓的？”

    顧行搖頭，“錦繡里養了只貓兒，不小心被抓了下?！?/br>
    “家養的貓兒都乖，只怕抓你的是只野貓?！比~溫言也不點破。

    鐘睿和周淮禮沒來，兩人說話少了很多禁忌。

    “智者不入愛河，愚者自甘墮落?！比~溫言舉著手中早就空了的啤酒瓶，低笑不及眼底，“大智若愚，大愚若智，真踏馬沒意思?！?/br>
    顧行心中藏著事兒，擰著眉頭喝了一瓶啤酒，就有些招架不住。

    “行哥，你和容meimei怎么樣了？我可聽說容天德去世，都是你在出人出力?！比~溫言哪壺不開提哪壺，“準備好做容家的乘龍快婿了？”

    “你耳朵夠長?！鳖櫺朽土寺?，“管好你的嘴，我的事兒少惦記?！?/br>
    “邱韻桐前幾天旁敲側擊打聽你和容煙的關系，我回了句不知道?！比~溫言說著打開手機通話記錄，“瞅瞅，沒騙你?！?/br>
    “別在我面前提邱韻桐?！鳖櫺忻碱^微卷，開始套他的話，“我記得你說過，容煙不是容天德的種兒?！?/br>
    葉溫言呵呵一聲，“原來你惦記的是容meimei。關于容meimei的身世，我還真有點內情，想聽是吧，今兒你買單?！?/br>
    “墨跡！”顧行嫌棄地瞄他一眼。

    “我聽到的也不知道是第幾手消息了，只能是據說哈——”葉溫言頓了頓，低聲道，“容煙mama是個漂亮又不安分的女人，嫁給容天德之前就有個相好，相好家里窮掏不起彩禮，才被逼著嫁給了容天德?！?/br>
    短短兩句話，并沒有打消顧行的疑慮，“后續呢？”

    “后續嘛——容煙很可能是她mama和相好生的?！比~溫言歪著腦袋，已帶了幾分醉，“后來她媽跟著一個喜歡她多年的老男人出國了，至今杳無音信?！?/br>
    “你的話太水，等于沒說?！鳖櫺袛Q開一瓶酒，遞給葉溫言，“再替我打聽點干貨?！?/br>
    “如果打聽到更有意思的，怎么謝我？”葉溫言已準備好坐地起價，“我有個朋友，錦城政法大學畢業，想去你律所實習，開個綠燈唄？”

    “年后會有一次招聘，筆試，面試，過了就簽用人合同?！鳖櫺姓f得有板有眼。

    “如果能過，我還找你？”葉溫言笑著怕了下顧行的肩膀，“行哥，我朋友考兩次‘盛行’都被涮了?！?/br>
    顧行搖頭：“盛行不養廢物?！?/br>
    “別說得這樣高尚。容煙是怎么進華霖的，你不比我清楚嗎！”葉溫言懟道，“這個綠燈無論如何你一定要開?！?/br>
    顧行自知逃不過，抿唇：“把你朋友的信息發過來，我安排?！?/br>
    “這才夠意思?！比~溫言急忙點開手機，給顧行發了條微信。

    顧行一眼看到“冉月”的名字，笑出聲，“還沒斷干凈，嗯？”

    “斷了，就是偶爾會藕斷絲連?！比~溫言也附和著笑，“男人嘛，都有劣根，對曾經愛過的女人無法做到真正絕情?！?/br>
    “鄭沅呢？”顧行忽然問。

    “鄭沅？”葉溫言眉眼間全是嘲諷，“充其量只是個感情生活的調劑品。這種溫良賢淑的，新鮮感一過，就沒什么意思了?！?/br>
    “不喜歡就別招惹?！鳖櫺刑裘?，“你花花腸子用在冉月身上，別霍霍人家良家婦女?！?/br>
    “還真霍霍了，我正發愁怎么辦呢？”葉溫言低聲嘟噥完打量起顧行，試探地問：“想給容煙打電話，讓她來喝一杯?！?/br>
    “她最近戒酒了?！鳖櫺醒垌Ⅳ?，“這種事兒少喊她?！?/br>
    “戒酒了？”葉溫言勾唇，“真是稀奇，為你嗎？”

    顧行沒再應聲，拿起一瓶啤酒喝起來。

    “你倆分分合合的，走到哪一步了？”葉溫言忽然來了興致，“我倒想看看行哥是怎么處理舊愛新歡的？”

    “什么舊愛新歡，我沒你那么渣?！鳖櫺忻佳坶g黯淡下來。

    都說借酒澆愁愁更愁，幾瓶啤酒下肚，他滿腦子都是容煙的影子。

    在聽到容煙說需要再度考慮孩子的去留時，他心中是強烈抵制的。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渴望留下她腹中的孩子。

    兩人離開cc時，已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