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在匣 第8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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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壺輕搖,清茶如泉水般落于玉盞中,泠泠流水聲悅耳清脆,“燕世子先喝口茶?!?/br> 燕銘這才反應過來衛明姝還在一旁,道了聲謝。 “你來找我何事?” 燕銘話剛準備脫口,卻是瞧了兩眼衛明姝。 沈軒卻是拉著衛明姝坐在身旁,“你說就是了?!?/br> 燕銘便也沒了什么顧慮,“你今日沒上朝,可是因著林家的事?” “是?!?/br> 燕銘聽到沈軒應下,卻是沒有半分驚訝,“所以你一早便知道此事對嗎?”他對上沈軒淡然的神色,繼續問道:“重陽節的時候,你就知道了對嗎?” 沈軒面上終于動了動,衛明姝添茶的手也微微一頓,兩人不約而同地對上了目光。 燕銘見這兩人面面相覷的模樣,便已想通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林家真的有問題?” 沈軒反問道:“林家有沒有問題,你不也心知肚明嗎?” 亭子中靜了一息,衛明姝見兩人僵持著,輕聲問道:“燕世子可是有什么想問的?” “今日圣上大怒,林尚書被禁了足,阿敏很是擔心?!毖嚆懨蛄嗣虼?,“我只是來問問,馮霆接下來打算如何?” 他也是在今日沈軒沒來上朝后,才想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林毓敏聽說林晉被抓入了京兆獄飯都沒吃幾口,他也沒敢將自己的這些猜測說與林毓敏聽。 “我只知道,馮霆這次當是不會輕易饒過林家?!?/br> “為何?難道他和林家有仇?” 沈軒猶豫了片刻,不知要不要將馮霆與林家那些恩怨告訴他。 衛明姝見沈軒開不了口,替他回道:“燕世子只需要知道,馮霆與林晉是不世之仇,林家本就有罪,被馮霆抓住了把柄,當是不能全身而退?!?/br> “我明白了?!毖嚆懻f道。 “你打算如何?” “還能如何?”燕銘苦笑道:“既是有罪,那便認了。你放心,我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br> “燕世子可否幫我們一個忙?”衛明姝問道。 “什么忙?” “林尚書如今回了林府,想必對我們皆有防備。燕世子可否幫忙,想個法子把林夫人約出來?” 燕銘抬起眼,盯著兩個人,半晌才開口:“對不起,我幫不了你們?!?/br> 杯中的茶水早已變冷,白玉無瑕,只有拿起來仔細端詳,才能看到那杯底的一點裂紋。 “林家畢竟是阿敏的母家,若是坐罪,她便是罪臣之女,她在我家本就艱難,我若幫了你們,便是親手將她往火坑里推。 我可以答應你們不幫林家,但若要我幫忙坐實林家的罪名,我做不到?!?/br> 衛明姝心下一嘆。 她能理解燕銘,這倒也是人之常情,若換做是衛家出了事,她或許亦會有猶豫。 可她今日才讀過那本沈家的家訓。 臨患而不忘國,忠也。 若換做從前,她都不會向燕銘提出這樣的請求,如今卻是不能輕易茍同他的做法。 身旁之人卻是開了口,“我明白了,你有你的難處,我不逼你?!?/br> 衛明姝轉頭看向他,秋日的暖陽正映照在那人的眸中,熠熠生輝,那面上是一如既往地坦蕩,他豁然而笑,“只是我沈家的態度,亦是要向你說清。我母親便是因著糧草一事而喪命,沈家上下對此事絕不會袖手旁觀,必是要查個水落石出?!?/br> 燕銘聽聞愣了愣,隨即釋然,“那我便以茶代酒,望你能得償所愿?!?/br> 作者有話說: 臨患而不忘國,忠也 《左傳?昭公元年》 第70章 陪同 ◎姑娘這是嫌棄他,不需要他陪著?!?/br> 京兆獄陰冷透骨, 林晉閉目端端正正地坐于蓬草上,官服還穿在身上, 沒有絲毫褶皺, 頭發也還是整齊的。 門外傳來一陣嘩啦啦地鑰匙聲,林晉緩緩睜眼,從容地走出那陰颼颼的牢房。他步子邁地極快, 那獄吏緊跟在其身后,倒像是他的侍從。 “林大人走這么快,是要上哪里去?” 林晉腳步頓了頓,跟著聲音的方向回頭。 馮霆正站在他身后, 笑容意味深長,瞧向天空,“今個兒天倒是不錯, 只可惜大人見不了幾天了?!?/br> 林晉瞇了瞇眼。 他認識馮霆, 這人從前不過是季奉安手底下一個不起眼的書童, 那時他的名字還叫義舜。 他還記得這人從前雙手握于前, 做事畏手畏腳的模樣,這樣一個人就算得了個狀元也成不了什么大器??神T義舜曾經也在季奉安榻前侍疾,為了以防萬一, 他還是試了些手腕,將人調至京外。 千算萬算還是沒算到,馮義舜有朝一日還能回了京城,爬上了京兆尹的位置。 他自問在朝中沒怎么得罪過京兆府,如今馮義舜如此針對他, 想必是知道了當年的一些事情。 怪就怪他當時一時手軟, 沒能及時鏟了這禍患。 林晉拱了拱手, “馮大人倒是說笑了。林某好端端地, 如何會看不見這晴空萬里呢?倒是馮大人該好好擔心擔心自己?!?/br> 馮霆大笑出聲,好笑地盯了他半晌,“我的事就不勞林大人cao心了,馮某既是回到了這京城,這次就斷不會再被人攆出去” “大人慢走?!闭f著,馮霆擺出個請的手勢。 林晉氣急,拂袖跨出兆獄大門,遠遠聽到身后傳來馮霆的聲音,“林大人放心,馮某定會想法子讓你再進來的。 —————— 自圣上發話后,倒是沒有人再明著在朝堂上議論此事。鴻臚寺反映西蕃對前些時日大黎封堵胡族商鋪不滿,句句意有所指,圣上直斥鴻臚寺卿無能,鴻臚寺眾人當場跪地不起為其求情,這才保住官職。 已過五日,被禁足的一批官員還遲遲未能放出。 沈軒回來早了些,下意識去了飯堂,卻沒見到人。 問了婢女才知,衛明姝還在后院練箭。 官服還未換,便匆匆趕到后院,自家姑娘青帶束發,正瞇著一只眼,穩穩地端著肩膀,檀木長弓已是拉滿。府中幾個年歲尚小的丫鬟圍在一旁,交頭接耳著,倒好像是看著哪家兒郎。 沈軒腳步也頓在原地,他已經好久沒見到她這副模樣了。 站在邊上的小丫鬟看見他,驚訝地叫了聲,其他人聞言也紛紛轉頭。 衛明姝聽到這聲大喊,下意識松手,箭脫弦而出,卻是射在了靶子邊緣。 “你怎么回來了?” “下值早了些”沈軒穿過人堆,“怎的想起來練箭了?” “前些天病著,已經好久沒練了?!?/br> “小姐還知道自己前些日子生病了?!碧m芝走上前,手上拿著件披風,卻是話不多問直接遞給了沈軒。 她勸不動,自會有人能勸。 沈軒走近了些,旁若無人地把披風披在她身上,“披上吧,別著涼了?!?/br> “......”衛明姝掃了眼周圍,那些還未及笄得小丫鬟早已噤聲,正低著頭時不時地掀起眼皮瞧上一眼,她僵著脖子,仍由他系著系帶。 因著長年練武,那雙手帶著一層粗糙的繭子,劃過脖頸酥酥癢癢地,感受到目光自上而下注視著她,臉上剎那間如同火燒。 這么多人看著,真是太不守規矩了。 待到那系帶系緊,衛明姝不經意地退開兩步,轉頭向蘭芝吩咐道:“把這些都收拾了吧?!?/br> “怎么不練了?” 衛明姝看向那只有一支箭射偏的箭靶,抿了抿唇,“練了好久了,不想練了?!?/br> 她都裹成這樣了,怕是也施展不開。 “可是因著我在這兒?”雖然不想承認,沈軒還是問道:“若是影響你了,我先回房如何?” 周圍的人聽后,頭壓的更低了些。 世子平日說話一板一眼的,對誰都嚴肅板正,前些日子剛府中立了規矩,亂傳閑話者軍法處置,現在倒是會在夫人這里討好賣乖。 “你別多想?!彼亓艘痪?,聲音也放得輕柔了些,“只是正好有些累了,咱們回房吧?!?/br> 房間內,安嬤嬤已是吩咐人熬好了姜湯,喝下暖了暖身子,男人問道:“我明日休沐,明姝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衛明姝愣了愣,“可我明日要去義診?!?/br> 沈軒要說的話塞回了嗓子眼,他倒是忘了這一茬。 他盼了那么久休沐,姑娘病好了,卻是有忙不完的事。 “那我明日去送送你可好?” 衛明姝頭搖的像撥浪鼓似得,“不用了,東巷離這兒那么近,你還是好好在家休息吧?!?/br> 上次他在藥鋪前讓她回家,本就給她帶來了些麻煩,可那關于藥姑身份的猜測終究是傳言,總不能她自己大搖大擺地坐實。 再者說,她還用得著他送?難不成他還想搶了陳叔的飯碗,自己趕車不成? 沈軒聽她說這話,也是明白了過來。 姑娘這是嫌棄他,不需要他陪著。 也是,鋪子上的事情總要比陪他重要些。 清晨微涼,天空朦黯一片,院子里鋪滿了寒氣,金色的葉子上凝著露珠,搖搖欲墜。 衛明姝一大早便出了門,沈軒正在空曠的后院練著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