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反派[快穿] 第7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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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尹隨意地一笑,“不過胡說兩句?!?/br> “這次耽誤的久了,怕是不能回邊境過年了?!?/br> “都回京了,將軍不如辦完事也回趟家吧,也不遠?!?/br> “出來是辦差的,怎么能以公謀私?” 莫尹微微笑著,眉目在昏黃的燭光下難得的顯出一點柔色,“將軍總是那般深明大義,公而忘私?!?/br> “這都是為臣的本分?!?/br> 莫尹點頭,對賀煊露齒一笑,“說得好,將軍,我再敬你一杯?!?/br> 兩人推杯換盞,將一壺酒喝了個干凈,仍舊意猶未盡,賀煊叫李遠拿了壇酒來,卻不是驛館的酒,是賀煊從邊境帶來的酒,“就剩這一壇了?!?/br> 酒壇未開,莫尹已聞到那熟悉的辛辣味道,瞇著眼往座位上輕輕一靠,“將軍的酒,真是未飲先醉啊?!?/br> 賀煊大笑了一聲,笑聲爽朗豪放,他在邊境待得久了,那點世家子的清貴氣息全都被邊境粗糲的風給吹了干凈,但莫尹卻好似還是沒變,仍舊叫人看不清,摸不透。 賀煊正要打開酒壇時,門外傳來李遠謹慎的聲音,“將軍,宮里來人了?!?/br> 賀煊立即正色起身,莫尹也跟著起身,兩人對視一眼,賀煊道:“我去去就回?!?/br> 莫尹目送著他出去之后慢慢坐下,一壇酒擱在腳邊,屋里靜極了,外邊風輕輕地吹著,莫尹記起京師的冬天……雪也下得很大。 * 翌日清晨,賀煊身著赤色朝服,朝服上麒麟暗爪飛揚,祥云彌漫花團錦簇,他常年駐扎在邊境,總是灰塵滿面不修邊幅,如此打扮齊整,如寶劍出鞘一般寒光凜凜又華美異常,叫李遠都看呆了。 “將軍,您看著還真像個一品大員?!崩钸h贊嘆道。 “屁話,”賀煊斜睨了他一眼,“軍師呢?” 昨夜賀煊深夜奉旨入宮,說是去去就回,實際來回花了足足三個時辰,等他回來時,莫尹早睡下了。 “還在睡吧?!?/br> “他倒是睡得著?!?/br> 賀煊掂了下手里的官帽戴上。 “軍師現下又沒什么事要忙,為何會睡不著啊,就等著將軍您辦完事,咱們開拔回邊境呢?!?/br> 賀煊揮了下手,赤色朝服劃出一道紅影,“快了——” 驛館外馬車早已等候妥帖,賀煊上了馬車,馬車安穩地在東元門外停下,侍衛恭敬地撩開馬車前的簾子,賀煊跳下馬車,抬頭看向前方幽深的甬道,兩面高墻森森,旭日東升之下,仍是陰影叢生。 當年賀青松從這高墻之中全身而退隱居南鄉,勒令自己的兒子永不入仕。 賀煊對為官也并無念想,官場之上的事他不甚了解,可他畢竟聰慧,在父親身上也能感覺到父親在官場之上逐漸變得深沉、痛苦、掙扎,及至隱退之后,才慢慢重新變回那個灑脫豁達的賀氏青松。 賀煊深吸了口氣,邁步向前。 滿朝文武皆知賀大將軍平了山城叛亂前來復命,軍隊就在城外,全不知賀大將軍是帶著怎樣一樁謀逆大案即將在朝中掀起滔天巨浪。 昨夜,賀煊已入宮陳情,將山城叛亂之事一一向上稟明,他隨身攜帶了信件物證,已悉數呈交上去。 當今圣上閱覽了幾封信件后立即龍顏大怒,將桌上的折子拂袖掃下,“一幫亂臣賊子,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如此放肆!” 賀煊靜默不言,卻聽珠簾后粗重的呼吸漸漸平復,皇帝的聲音極為陰冷,“此事你先勿要聲張,明日早朝再奏?!?/br> 眾位朝臣不約而同地都將目光看向站在武將一側最前排的賀煊。 這位大將軍一直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叫眾人都十分好奇。 有些人倒是見過賀煊,譬如嚴齊,他曾與賀青松同朝為官,賀青松和他的老師又是同窗,他也曾通過老師的關系拜見過賀青松,當時賀煊還很年幼,賀青松老來得子,寶貝得和眼珠子似的,也是輕易不讓人看。 如今多年過去,嚴齊已經官至丞相,賀煊路過時,他向賀煊輕抬了下手算是招呼,賀煊神色平常地回了個禮。 早朝通常來說都是沒什么正經事可說的,當今圣上是個憊懶之人,很是厭煩朝臣們嘰嘰喳喳地讓他來管一些“破事”,“破事”一詞正是出自當今圣上早朝時的金口玉言,“什么破事都要由朕決斷,朕養你們這些廢物有何用!” 久而久之,諸臣都摸清了當今圣上的脾氣,想要不被指著鼻子罵,最好是少說廢話,免得如太常寺卿一般不僅挨了圣上一頓臭罵,還被摘了官帽,直接趕回了家。 “臣有本奏?!?/br> 諸臣一抬眼皮。 哦,大將軍,第一次上朝,不懂規矩,要有得受了。 不過如今朝中武將是真沒剩幾個了,他們這圣上頂多也就是叱責幾句,應當還未糊涂到把人貶回家的地步。 眾人都事不關己地等著看熱鬧。 “臣此次前往山城平叛,剿賊兩萬余人,反賊蔡世已將一切招供……” 正聽得昏昏欲睡時,耳邊忽得傳來叫諸臣都渾身一凜的話語。 “……包括與朝中各臣的勾結?!?/br> 除了賀煊的聲音之外,朝堂之上鴉雀無聲,賀煊繼續不緊不慢地將蔡世新與諸位朝臣如何信件往來,里應外合從中牟利,他沒有說完,在他對涉案官員開始點名起,朝上就炸開了鍋。 “簡直一派胡言!” 嚴齊立即出列,躬身厲聲道:“陛下,臣與那山城反賊從未往來,此事絕無可能!” 其余幾位官員也紛紛下跪,“陛下,冤枉啊,臣等與山城反賊毫無干系!” 一時之間朝堂上混亂無比,官員們紛紛為這無妄之災下跪陳情,此起彼伏地磕頭喊冤。 賀煊巍然站立,并未因為這些混亂而受到任何影響,聲音不高不低地繼續陳述,在說到眾人與反賊書信往來時,嚴齊冷笑了一聲,目光狠厲地看向賀煊,“賀將軍,你空口無憑竟敢誣陷朝中一品大員,不知是何居心?!” “空口無憑?” 上頭終于傳來有些陰冷的聲音。 兩張信紙從里頭急擲而出。 “嚴齊,你好好看看,這是什么!” 嚴齊有些失態緊張地撿起地上的信紙,在看到上頭熟悉的字跡時瞳孔登時猛地一縮。 “賀煊!” 嚴齊喉嚨發緊,大聲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如此陷害于我!” “陛下!” 嚴齊攥著兩張信紙,手掌發抖道:“臣從未與反賊通信,這封信是仿造臣的筆跡所寫,賀煊常年在邊境,陛下您幾次封賞他都不肯回京,此事必有蹊蹺,還請陛下明察——” 賀煊對這般指控始終未作半分辯解,不動如松。 昨夜被宣召入宮后,圣上也對他諸多試探盤問,賀煊不諳官場之道,也不想曲意逢迎,只有實話實說罷了。 皇帝問什么,他答什么,毫無隱瞞,遍是赤誠。 “你還真像你父親?!?/br> 皇帝輕嘆了口氣,“太師亦是難得的忠臣?!?/br> “帶下去?!?/br> 皇帝語氣厭惡,“將一干人等押入大牢,押后再審!” 朝堂之上哀鴻遍野,這些對當今圣上脾性了如指掌的諸臣一貫很能借此討好這位君主,但同時也清楚地明白這君主的糊涂多疑,這么被拖下去怕是兇多吉少,于是不斷高聲哀求喊冤,上頭卻是毫無反應,冷漠無比,珠簾背后似是起身拂袖而去了。 * 庭院內,莫尹立在廊檐下仰望天光,周勇腳步輕快地過來,拱手道:“軍師,朝中有了動靜?!?/br> “說?!?/br> “陛下龍顏大怒,將一干人等都已押入了刑部大牢?!?/br> “將軍呢?” “將軍尚在宮中,陛下似是要留他用膳?!?/br> 莫尹淡淡道:“將軍的性子很容易就能得到陛下信任?!?/br> 周勇不言,他隱隱覺得莫尹似是有些事要做,但他也實在不知,只是莫尹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了。 等到午間,李遠回來報信,“將軍要在宮內用晚膳,請軍師勿要擔憂?!?/br> 莫尹笑了笑,“我不擔心,便等將軍晚上回來一起飲酒?!?/br> 冬日的夜晚來得格外早,不過申時,天色就已烏黑一片,今日朝中出了大事,刑部大牢門口守衛分外森嚴,見有外人來,立即阻攔道:“什么人——” 來人身披大氅,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淡色薄唇,他從懷中掏出金光璀璨的手令,“我乃大將軍麾下副將,奉大將軍之命前來察看犯人?!?/br> 守衛接了沉甸甸的手令察看無誤,互相交換了眼神,對今日在朝堂之上掀起風浪的大將軍麾下人士不敢怠慢,交還手令后道:“請?!?/br> 刑部大牢之陰森幽暗比起山城不知恐怖多少,三步一衛五步一哨,四周都彌漫著血腥惡臭的味道,里頭也很安靜,耳邊時不時傳來悉數之聲,是在這地方偷生的老鼠蟑螂一類動物在為生計奔波。 這里總是讓人感覺那般死寂,唯有行刑時——鞭子在風中呼喝,鞭梢劃破囚衣,板子擊打在人的皮rou上……這些聲音中夾雜著無力的呻吟,才能顯出此地獨一份的熱鬧。 當今圣上發起怒來,管你是幾品大員,通通關到刑部,若能消氣,還有翻身余地,若不能,大刑伺候糊涂冤案是刑部一貫的拿手好戲,好在、好在啊—— 嚴齊雖被押入大牢內,但心中驚慌的尚屬有限。 刑部尚書是他的人。 此事太過荒唐,他堂堂一個丞相,跟一個山城反賊勾結?只要兩廂一對峙,稍加審問,他必能全身而退,畢竟也是在官場上混過快三十年的人了,嚴齊很沉得住氣,他一沉得住氣,同被冤枉了入獄的眾官員也冷靜下來。 實在是莫須有的事,慌什么? 嚴齊眉頭緊鎖,唯一想不通的就是賀煊為何會如此陷害于他? 他與賀青松同朝為官時對賀青松也一向恭而敬之,從未有得罪過他,實在是想不明白賀煊為何要給他扣上謀反這樣大的罪名! 朝中無人,若想要扳倒賀煊這樣的武將,倒是一樁難事。 但賀煊如此下狠手,也絕不能就這么輕易揭過,可到底是為什么呢…… 嚴齊正背著手苦思冥想之際,卻忽聽得很輕的腳步聲,他猛一回頭,卻見黑暗中有個身披大氅的影子正在靠近他的牢房,嚴齊心中一動,當是刑部尚書衛東亭來了,立即上前了幾步,“衛大人?” 來人戴著兜帽沉默不語,離牢房還有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大約是刑部特別照顧,嚴齊被關在單獨的牢房中,四周也較為潔凈,墻上燭臺上燭火搖曳。 那人從大氅中伸出手,雙手輕抖了一下,將袖子向下抖落了一些,露出一雙在幽暗中亦顯得十分蒼白修長的雙手。 嚴齊還是沒認出來,他只是覺得隱隱有些熟悉。 不是衛東亭,是衛東亭身邊的人? 嚴齊瞇著眼睛,看著那人緩緩將兜帽除下。 墻邊的燭光實在有限,可也已將來人的相貌照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