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綾站在原地，說完這些話她緩緩舒出一口氣。

    希望她這些話能讓薄妄真正地認清自己到底有多好。

    薄妄向來是個矛盾的人，嘴上和心里的不是同一套。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個好人，可做的卻沒一件是壞事；他說厭惡背叛，其實是害怕孤獨；他說他對生活絕望，無謂死活，可長這么大，他無數的時刻都是在不屈、反抗……

    他在她的眼里，就是最好的。

    鹿之綾放下手機收起來，安安靜靜地等待薄妄跑到她面前。

    她想抱抱他。

    有腳步聲忽然響起，慢慢走向她。

    鹿之綾欣喜地回頭，很快笑容又凝在臉上，不對，這不是薄妄的腳步聲。

    可能是哪個值夜班的傭人。

    她朝腳步聲的方向禮貌地點了點頭。

    “jiejie?！?/br>
    一個清朗的男聲忽然在她前方響起，那聲音略低，似乎是壓抑著某種情緒。

    鹿之綾怔了怔。

    她在薄家的身份不尷不尬，名義上是薄妄帶回家的干meimei，但薄家的傭人也不敢真的稱她一聲小姐，這就亂套了。

    因此在薄家，大家都是直接叫她名字的，叫jiejie的還是第一個。

    “不好意思，我們認識嗎？”

    她微笑著問道。

    她的話一出，對方徹底沉默了，周圍的空氣陷入死寂，像被黑洞吞噬掉時光一般。

    鹿之綾很是莫名，正不知道怎么辦時，身后再次傳來腳步聲。

    這回，是她最熟悉的。

    她笑著回頭，“薄妄?！?/br>
    薄妄不顧一切地從樓上沖下來，氣息微亂，他本來準備一把將鹿之綾帶進懷里，待看到不遠處站著的年輕男人時，他的步子慢慢悠下來，不緊不慢地上前，大掌握住鹿之綾的臂彎。

    薄棠站在原地，手邊立著一個大號的行李箱，著一身淺色西裝，相貌清俊，身上的氣質文雅貴氣。

    他站在地方正好是路燈照射漸暗的一塊陰影處。

    陰影中的他面無表情。

    下一秒，薄棠走進光里，露出溫和恭敬的笑容，“大哥?！?/br>
    薄妄的眼忽地一抬，瞳孔愈發深邃幽冷，半晌，他涼涼地道，“原來是你啊?！?/br>
    大哥？

    原來是薄棠。

    鹿之綾想起這號人物了，她給家人立碑的時候，除了她和薄妄、封叔，只有薄棠過來祭拜過。

    很有心。

    想到這里，鹿之綾便抱歉地朝薄棠低了低頭，莞爾一笑，“抱歉，我看不見一時沒認出來，真是好久不見?！?/br>
    “是好久不見?！?/br>
    薄棠笑著將視線從她臉上收回，又看向薄妄，“我在國外的學業有點緊張，一直拖到現在才回來，沒能第一時間祝賀大哥回歸，希望大哥別見怪?！?/br>
    “不見，你在我眼里還談不上什么怪?！?/br>
    薄妄的語氣輕描淡寫，針對的意味卻很強。

    “……”

    薄棠的面色變了變。

    鹿之綾也意識到薄妄這么說話有些奇怪，連忙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別這樣。

    薄妄低眸看她一眼，眼中的冷意更深。

    “那你們聊，我就不打擾了，先回房間?！?/br>
    薄棠恢復笑容，識趣地說著往里走去。

    薄妄冷冷地看著他。

    薄棠拉著行李箱往里走，快進門的時候，他忽然回過頭來看向薄妄，“大哥，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當然見過，鹿家尸骨下葬的當日?！?/br>
    薄妄眼神幽幽地盯著他，邪氣地說道。

    “……”

    薄棠看著靠得極近的兩人，心口狠狠一震，驟然想到多年前的那一天。

    那個墓園里，鹿之綾跪在地上，封振和一個年輕男人在立碑，他當時并沒有放在心上，他以為……

    “我想起來了，我還以為你是jiejie的哪個親戚哥哥?！?/br>
    薄棠說道，語氣溫和而隨意，仿佛只是閑聊。

    薄妄接話很快，似笑非笑地道，“沒想到是和你扯了一半的無聊關系?！?/br>
    “怎么會是無聊的，我只是覺得很可惜，要是那時候就認出來，大哥就可以早點回家了?！?/br>
    薄棠說話很是溫順，沒有一點攻擊的意思。

    但薄妄話里話外都是攻擊，他冷笑一聲，“是早點滅口吧？”

    “……”

    鹿之綾又扯一下薄妄的袖子。

    他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說話一直夾槍帶棒的？

    薄棠臉色又是一變，大概是覺得再聊下去也沒什么意義，便道，“大哥真會開玩笑，我當然希望大哥早日回家……那你們聊吧，明天見?！?/br>
    說完，薄棠便轉身往里走去。

    進門的一剎，薄棠臉上的笑容消失，眼底滿是陰沉。

    薄妄。

    原來四年前，他們就碰過面了。

    ……

    鹿之綾被薄妄送回梧桐院。

    兩人在路上慢慢走著，薄妄瞥了一眼四下無人，便牽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手腕碰撞間，鹿之綾還能感覺到佛珠手串的存在。

    她低頭微笑。

    第760章 放心，他沒法和我比

    “明天想吃點什么，我給你做?！?/br>
    薄妄牽著她的手問道。

    “你已經很忙了，不用給我做吃的?！?/br>
    鹿之綾道，他每天又要學習又要工作，每次和她通話都是聊著聊著便進入工作狀態，哪有那么多的空間做食物。

    “沒事，你把你家人的那些黑暗料理列個語音單子出來，我一天做一樣給你吃?！?/br>
    她既然選擇不打擾她家人的處事，那他就要滿足她的思念之情。

    “……”

    鹿之綾默，想了想爺爺的西瓜燉飯，奶奶的葡萄炒rou，她認真地問道，“我可以把這個時間拉長一點嗎？比如一周吃一樣？”

    一天吃一樣，她有點害怕。

    “行?！?/br>
    薄妄笑了笑，伸手把她拉進懷里，單手摟著她，大掌在她頭上揉了揉，“今天弄得太晚了，明天給我睡晚點再起床?！?/br>
    “知道了?！?/br>
    鹿之綾乖乖地應了聲。

    主樓離梧桐院并不遠，她知道再走走就要到了，頓時有些不舍得，依賴地往他身上靠。

    薄妄頓時爽的不得了，唇角的弧度放都放不下來。

    “對了?！?/br>
    踏進梧桐院，鹿之綾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怎么感覺你對薄棠的敵意有點大？”

    聽到這名字，薄妄的笑容就沒了，眼神幽沉下來，聲線變低，“不行么？”

    “我是覺得有點奇怪?！?/br>
    她道，“你對薄楨是不太搭理，但也從來沒針對過他，我想，在你眼里，他們的母親是他們的母親，他們是他們，你分開看了?！?/br>
    “但現在看我對薄棠這樣，覺得我沒分開？”

    薄妄看穿她的想法。

    鹿之綾沒有否認，只道，“薄棠這個人其實我從小認識，他人還不錯，你看我家落難的時候，只有他來祭拜了，足以證明他的品性，證明他和他母親是不一樣的?！?/br>
    他既然不針對薄楨，那也沒必要針對薄棠。

    “呵?！?/br>
    薄妄冷笑一聲，盯著她那張為薄棠說話的小嘴，“怎么，從小認識就覺得他是個大好人了？我看他來祭拜鹿家不是對鹿家多有感情，是想讓你看到他是雪中送炭的人吧?！?/br>
    “讓我看到？”鹿之綾不解，“為什么要讓我看到？”

    鹿家都沒了，她還有什么是可以讓人計算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