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寵 第199節
…… 薄妄把她從蛇林帶回帝江庭。 車子停在44層頂樓花園,鹿之綾捏著手里的五顆佛珠,心口空空蕩蕩。 薄妄熄火,在車上坐了一會,回頭,從車上拿起她的包打開,拿出手機和帝江庭通行卡,然后推開車門下來。 鹿之綾白著臉看過去,薄妄將通行卡一掰兩斷,同她的手機一齊扔進垃圾桶里。 “下車?!?/br> 他回頭看她,眸色極深。 “……” 鹿之綾推開車門,從車上下來,跟著他往里走去。 薄妄站到旁邊的屏幕前,手指點了一通cao作,將她的指紋出入權限刪除。 帝江庭過于注重私隱性,沒有指紋權限,沒有通行卡,她出不了這個房子,連樓梯都下不去。 鹿之綾懂了他的意思,“你要囚禁我?” 聞言,薄妄點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頓,他低眸看著自己虎口上的牙印,上面的鮮血凝痂。 他回眸看她,薄唇勾起一抹囂張的弧度,語氣輕描淡寫,“我自己合法的老婆,生產以后身體太虛,需要留在家里靜養,怎么叫囚禁?” “……” 鹿之綾看著他猩紅的眼睛,忽然感覺剛認識時的那個薄妄又回來了。 她不由得往后退一步。 薄妄垂眼,看著她的動作,又笑了一聲,有些諷刺,不知道是沖誰。 “很晚了,我去給你做飯?!?/br> 薄妄脫下身上的大衣隨手一扔,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鹿之綾看著地上的大衣,轉身離開。 廚房里,薄妄卷起衣袖,從冰箱里拿出各種各樣的食材。 魚去鱗剝皮,他彎下腰,修長的手指壓在魚身,刀鋒輕掃而過,整條魚骨都被削下來,薄如蟬翼的魚片一片片落進碗里。 剁椒、蔥段、姜片全部準備好。 青菜落進他的掌心,一葉一葉摘下,只取中間最嫩的部分放回一旁備用。 蝦尾去線,蝦頭放入油鍋,煸炒出鮮香,再將蝦頭取出扔掉。 薄妄站在鍋子前,一道菜又一道菜地做著,很快,四菜一湯上桌。 他洗了遍手,用紙巾擦干凈,冷著臉走出來,就見他的大衣還在地上。 之前,不管他怎么隨手扔衣服,最后,衣服都被放得好好的。 “……” 薄妄看著自己的大衣,臉色更冰冷,他抬起腳往臥室走去,伸手拉開房門,“吃飯?!?/br> 門推開,里邊一片漆黑。 薄妄眉間一擰,轉頭就沖出去找人,房子里能呆人的就這么幾處,他找了一圈沒找到,忽然想到什么,他立刻往南邊的露臺跑。 他沖向露臺。 萬籟俱寂的夜里,鹿之綾緊貼著站在護欄前,一頭黑發被風吹得揚起,紗袖亂舞,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一手按在欄桿上,一手往外伸出去,單薄纖瘦的身子一點點往外探,探得腳尖都慢慢踮起來。 外面,只有44層樓高的呼嘯冬風。 “你干什么!” 薄妄低吼一聲沖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攥了回來,一雙眼惡狠狠地盯著她。 鹿之綾的視線從萬家燈火的夜色中收回,看向面前臉色鐵青的男人,她平靜地垂下眼,掙開他的手臂,“沒什么,就是看看?!?/br> 看看回家的方向而已。 “鹿之綾,你想死可以,但最好還清了再死?!?/br> 薄妄重新握上她的手,拉著她離開露臺。 鹿之綾坐到餐桌前,擺在她面前的是一碗海鮮粥,色澤鮮明,香味很濃,她拿起勺子,撇著上面的粥沫,然后舀起一勺放到嘴里。 薄妄坐在她的對面,緊緊盯著她。 以往,她只要吃到他做的飯菜,都會夸上兩句,彩虹屁一通輸出。 但現在,她只是一勺一勺地吃著,連看他一眼都沒有。 “現在你是連裝都不想裝了?!?/br> 薄妄目光陰沉地看向她。 “我想走?!?/br> “你做夢?!?/br> 薄妄將筷子用力地按在桌面上,強忍住將桌子掀翻的沖動。 聞言,鹿之綾放下手中的勺子,抬眸看向他,哭過的眼眶微腫,她的神情坦然、問心無愧,“薄妄,憑心而說,除了我不愛你這件事,我有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你的事?” “……” 薄妄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一下子握緊。 “你說出一件我真正背叛你的事,我現在就從露臺跳下去?!?/br> 她直視他的眼睛。 桌上的瓶子里插著花,花瓣顏色沒那么鮮艷了,廳里的魚缸里,小魚也活躍地游著,唯有那艘郵輪不知道什么時候沉到最下面,被白色的石子壓著…… “你還覺得你挺無辜是么?”薄妄冷笑一聲。 “那你教我怎么做?!?/br> 她反問,聲音微微顫栗,“我貼錯兩朵花,誤踩你的陰影,你殺回來了,那個時候,你告訴我,我該怎么做?我向你認錯,我向你懺悔,你會原諒我嗎?” “……” 薄妄抿緊了薄唇,下頜線繃得極緊。 他知道,在那個時候,他不會原諒任何人。 “后來,我是為兒子、為老宅繼續騙你,可我能什么都不做嗎?” 鹿之綾繼續反問,“我什么都不做,任由你繼續在外面醉生夢死,任由奶奶把繼承的主意打在我孩子身上,任由無數雙我看不到的眼睛妄圖將我沉江,妄圖殺死我的兒子?” 第249章 鹿之綾,了解你的偉大了嗎? 薄妄的手指握緊,青筋幾乎爆裂開來。 他沉默。 他發現,他一句都反駁不出來。 “你說我是做盡利益最大化的選擇,是,可如果你踩著我走過的路再去走一遍,薄妄,你會發現,我每一個決定……其實都別無選擇?!?/br> 說到最后,她看著他,淚水無聲落下。 她曾經想帶著腹中的孩子離開,他不肯,他用刀逼她流產,她除了嫁進薄家沒有第二個選擇; 她曾經想安分度過兩個人的合約期,可是有人差點將她沉江,她可以不向奶奶索要老宅,可以不顧自己,那孩子的生存環境她也不管嗎? 她要怎么做才算是完全正確?才能不傷害任何人呢? 沒有人能承擔起所有的責任,沒有人能對得起所有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的能力范圍內將對他的傷害減少一點,再減少一點。 “……” 薄妄坐在那里,緊緊盯著她的眼淚。 鹿之綾抬起手抹去眼淚,“如果可以,我比你更希望不曾貼過那兩朵花,如果可以,我比你更希望那個晚上……我不曾遇到你,不曾有這個孩子?!?/br> 更希望那個晚上…… 我不曾遇到你。 不曾有這個孩子。 薄妄的喉頭再一次嘗到血腥味。 他忽然想到20歲那年,他被好友騙到隧道,被昔日兄弟帶著人來圍毆,他就躺在地上,由著那些棍棒一記又一記地打在他身上,瀕死感鋪天蓋地襲卷他,他幾乎能感覺魂魄抽離開身體…… 就和現在一樣。 “放過我吧?!?/br> 鹿之綾水蒙蒙的一雙眼睛看向他,幾乎是在懇求,“你現在是薄家的繼承人,爺爺奶奶照顧你,父親也在改變,你已經有很多了,我這個不真誠的人你就放過吧?!?/br> “憑什么?” 他終于開口,含著喉間銹味一般的血腥味,“憑你滿嘴謊言,憑你虛情假意?” “那這樣關著我,你會痛快嗎?” 她問他,“就算說我厚顏無恥,我也要說,難道不是因為我的虛情假意,你才變成今天更好的自己嗎?既然它不是一把刀鋒,你就不要把它視為背叛,行嗎?” 不是背叛,他們之間就真兩清了。 不行。 它必須是背叛。 這么想著,薄妄又笑了,笑得邪氣,“沒有,你沒有厚顏無恥,我有今天的確都是因為你?!?/br> 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 鹿之綾的長睫濡濕。 “可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是把怎樣一個人拉成今天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