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綾轉眸看向他反問。

    “……”

    封振啞然。

    這么一說，確實是有點問題。

    “薄妄現在失聯，我預產期越來越近，這個時候您突然有三哥的下落，這個餌，我不敢咬?！?/br>
    她理智地說道，聲音卻輕微地顫了下。

    “可是，那收藏家說，三少爺同他再見一面就要出國了?！?/br>
    封振皺眉說道。

    “……”

    也就是說，她只有這一個機會去驗證，去討一個兄妹團圓的可能性。

    鹿之綾把手收回來，安靜地坐在那里，手指漸漸絞在一起，卻始終都沒有松口說去。

    封振有些奇怪地看向她，他了解鹿之綾，她在意鹿家的一事一物，在意到偏執，更不用說是人了，這樣的消息就算是餌，小姐也會玩命一樣去試一試。

    可她卻一口回絕，連試都不想試。

    “小姐，你堅持不去是不是有別的原因？”封振問道。

    聞言，鹿之綾的目色變了變，垂下的眼睫遮擋住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許久，她道，“我怕薄妄已經死了?！?/br>
    說完，她的唇色都有些泛白。

    薄妄失聯太久，死亡的可能性越來越高。

    “那又怎樣？”

    薄妄不是個好人，在翡翠灘差點殺了她，這樣一個人死就死了又如何？

    “如果他死了，我肚子里的就是他唯一的孩子，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留下的?！彼谧狼罢f，一股風吹進后院，寒意鉆進她的脖子里，很冷。

    聽到這話，封振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有些難以理解地看向她，“所以，小姐你連三少爺的下落都不管，就是想最大安全限度地生下薄妄的孩子？”

    “……”

    鹿之綾有些僵硬地坐在那里，沒有說話。

    見她沒有反駁，封振更加震驚，要是鹿之綾說是為了寶寶的安全他都可以理解，可她的意思明明是……必須要為薄妄保全下這個孩子。

    封振眉頭皺得緊緊的，但也不忍心說她什么，便道，“那明天我走一趟?！?/br>
    他去證實。

    “不行，封叔您也不能去?！甭怪c想都不想地道，“茶樓關門一段時間，在我生產之前，您就住在神山?！?/br>
    “……”

    封振啞然，好一會兒忍不住問道，“小姐，你對薄家大少爺不會是動了感情吧？”

    怎么這段時間，一個個都要來問她這個問題？

    鹿之綾沒有回答。

    封振又道，“他對你不好，他完全沒做到一個老公該做的?！?/br>
    鹿之綾聽著，半晌，她從桌前站起來，往空無一人的客廳里走去，看向三面墻上掛滿的護身符，目光微黯。

    封振跟在她的身后。

    鹿之綾一步一步走到墻前，抬起手撥動上面的護身鈴，鈴鐺聲隨著她的指尖作響，聲聲清脆。

    “封叔，你說他沒有做到一個老公該做的，可我想的一直就是離開，為什么還要責怪他沒達到好老公的標準？”

    “……”

    封振沉默，不知道該說什么。

    “薄妄失聯的這一段時間，我總在回想嫁進薄家的那一刻?！?/br>
    她的聲音沒什么起伏，平靜得好像沒有情緒，“起初，我懼怕薄妄這個人，懼怕他的沒有底線，懼怕他的胡作非為，所以我向他撒下彌天大謊?！?/br>
    她說她愛他，給自己爭取一絲生存空間。

    “……”

    封振沉默地看向她。

    “可后來，我更像是他身邊的一個旁觀者，看著他從泥潭里一點一點走出來，看著他認字寫字，看著他從薄家最黑暗的一個角色走到光明亮堂的幕前，看著他從人人暗中唾罵的財團少爺到統治船運，成為薄氏財團的內定繼承人……”

    鹿之綾說著，忽然苦笑一聲，“封叔你知道嗎，我不止一次地想，要是薄妄真的就這么死了，那他的這碗孟婆湯一定又苦又荒唐，荒唐到我都覺得他可憐?！?/br>
    “……”

    封振有些錯愕。

    “他真的……才想好好做個人沒多久?！?/br>
    明明以后的路他能越走越寬敞，卻還是走不下去。

    她可憐他，也替他憋屈。

    客廳里十分靜謐。

    鹿之綾看著眼前看了無數遍的各種護身符。

    “真是可憐，傷成這樣，我看得都心疼?！?/br>
    “怎么樣？考慮一下，我一個人走怕寂寞，你陪陪我？”

    “我傷重，你懷孕，正好，共赴極樂?！?/br>
    “鹿之綾，睡一次，老子給你報仇，怎么樣？”

    “你血是甜的啊，鹿之綾?！?/br>
    “在你眼里，我真這么好，真這么值得費盡心思？”

    “我沒碰過別的女人，老婆?！?/br>
    “鹿之綾，你離了我要怎么活？”

    “一支中性筆，一個洋娃娃，一碗飯，一個包，一個賭場二把手的位置……就可以換來無數解釋，我不想再聽了?！?/br>
    “我小時候很多事沒做過?！?/br>
    “我要看著你生?！?/br>
    薄妄零碎的聲音若有似無地響在她的耳邊，sao擾著她的神經。

    不管兩人的糾葛再怎么樣，他也曾真真切切地救過她、保護過她，而她，從來都不想他死。

    良久，她低下頭雙手合十，虔誠禱告。

    神明，如果你真的存在，請把所有的庇佑從我這邊轉移給薄妄，我可以自己保自己。

    “小姐，既然你做了決定，那我也沒什么好說的?！狈庹窨聪蛩?，“我只希望，小姐不會后悔?！?/br>
    鹿之綾聽著，長睫狠狠一顫，薄薄的水光盈在眼眶，“我不知道?！?/br>
    她不知道她會不會后悔。

    萬一三哥的下落不是餌，萬一三哥是失憶了才不認她，萬一三哥真的準備再見收藏家一面就要出國，那以后他們兄妹就再也不可能有重逢的一天……

    她其實承受不起這任何一個萬一的可能性。

    可最大程度地保證孩子的平安出生，依然是她現在的選擇。

    ……

    第二天夜里，鹿之綾見紅了，比算的預產期要早一些，但也在正常范圍。

    第215章 活死人全體出動

    她沒感覺到疼痛，因此秦醫生判斷起碼也要兩天以后才會發動。

    沒想到只過一天，夜里，鹿之綾就感覺到痛了。

    她出來這么一說，封振嚇了一跳，姜浮生急得跳起來，“這、這就陣痛了？先去秦醫生那？我，我通知誰？老太太不在家啊，去看花展了還沒回，怎么辦？”

    不是說要兩天以后才發動嗎？怎么這就動了。

    李明淮聞言也一頭扎進來，緊張地看向鹿之綾，道，“我馬上準備車子?！?/br>
    丁玉君為了應對生產，直接把后面的一棟樓改成醫院模式，所有先進的設備、血庫、待產室、手術室都準備好了，秦醫生帶著醫護人員直接入住神山。

    開車過去也就兩分鐘，非?？?。

    “不用急，浮生，剛剛一陣疼痛已經過去了，我現在狀態還好?！?/br>
    鹿之綾這段時間做不到尋找三哥的消息，也做不到去藍山區找人，能做的就是預想生產的每一個過程。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沒有她的冷靜。

    “封叔，你先去后面讓秦醫生他們準備起來；浮生，你打個電話給老太太，讓她回來?！?/br>
    這個時候，老太太在家坐陣她會安心一些。

    鹿之綾說著轉頭看向李明淮，“李明淮，從現在開始你派兩個人去盯緊郁蕓飛和夏美晴，留意她們的一舉一動?！?/br>
    從她進入預產期的倒計時開始，薄媛、薄棠就出去和郁蕓飛住一塊了，夏美晴也以薄楨要游學為由陪著一起去。

    這些人越是避嫌，她越是覺得她們會趁著她生產做些什么。

    “是?！崩蠲骰脆嵵仄涫碌氐?。

    哪還用等到她生產，妄哥走的時候就給他們部署過，不止夏美晴和郁蕓飛，所有在薄氏財團和妄哥站在對立面的人他們都在嚴加監視。

    “好?！?/br>
    鹿之綾點點頭，“那就沒別的事了，我先去沖個澡再去后面?！?/br>
    “還要洗、洗澡嗎？”

    姜浮生驚呆地看著她，陣痛不就代表快要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