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約喃喃道，“這是你想不通的關鍵，但你察覺到我的試探，難免不安，這時候正有人蠱惑你，說替你除去我，才堅定了讓你下手的決心?！?/br>
    崔念奴容顏終改。

    一切都是極為隱秘的事情，沈約卻是清清楚楚。

    觀看顯示屏的琴絲道，“這人看來不但知道蕭楚，還熟悉都教授的為人？！”

    余眾亦是這般觀感。

    都子俊臉色鐵青，不發一言。

    “你自以為得計……”

    沈約盯著終有不安的崔念奴，“哪怕事情敗落，也不會有人查到你的身上，因為你準備了方二娘這個替死鬼?？赡阒慌聸]有想到過，你不過也是顆棋子罷了?！?/br>
    崔念奴本想說沈公子還會下棋嗎？可見到沈約清澈的眼眸，就知道任何轉移話題的方法，到了此人面前，都是無效。

    “你想利用那人得到長生之法，卻不知道你們永遠也不會長生的?！?/br>
    沈約盯著臉色巨變的崔念奴，“因為他們也根本沒有長生術?！?/br>
    顯示器前的眾人一片嘩然，成議員喝道，“他如何知道我們的實驗？”

    長生和他們的實驗有關，沈約說出長生一事，在這些人心目中造成了極大的震撼。

    都子俊凝聲道，“或許我們應該殺了他，再讓他追查下去，我們的事情，可能會顯露于天下?！?/br>
    琴絲立即道，“不行，我們不能直接插手世間的事情，這是末日協議約定的?！?/br>
    都子俊并沒有堅持，反倒露出絲詭異的笑，“不錯，我們不能直接插手，但我們還是能對付他的?！?/br>
    轉頭看向成議員，都子俊道，“成議員，一切其實并沒有脫離極限程序的推算?！?/br>
    他說的奇怪。

    什么叫做極限程序？

    成議員卻懂，“你是說，極限程序預知了這個可能？”

    都子俊緩緩點頭。

    琴絲微有不安，一旁強調道：“事實證明，極限程序也有極限，我們只能用極限程序推演出世間的各種可能，卻不應該用極限程序左右我們的初心?！?/br>
    “但我們最少可以利用各種可能，改進我們的人類改造計劃?！?/br>
    都子俊看著眾人道，“我們的一期改造正處于瓶頸中，但方二娘死了，卻正有助于我們突破這個瓶頸?！?/br>
    崔念奴自然不知道都子俊他們在研究什么，可聽到沈約說的篤定，內心終有不安。

    沈約的表現遠超她的設想，沈約也知道了他根本不應該知道的事情。

    可震驚歸震驚，崔念奴仍舊輕聲道，“奴家委身青樓，并非自愿，唯一的希望是以后可以找到個良人寄托余生，對于什么長生，從來不敢奢望的?！?/br>
    眾人多想，崔念奴說的不錯，沈約越說越離譜，常人如何會奢望什么長生呢？

    “你很能忍?！?/br>
    沈約喃喃道，“你還不想放棄，你認為我的指控都是猜想，絕不會有真實證據的，是不是？”

    崔念奴不語，她早知道沈約的可怕，知道在沈約面前多說無益，索性不辯。

    “你認準了我要和你講道理的?！?/br>
    沈約又道，“因為他們雖看不清你，但你對很多人卻是看的清清楚楚。李若水的清高，朱敦儒的癡情，蔡攸的自大，聶山的剛正，方二娘的仇恨，還有韓世忠的仁，梁紅玉的善，都是你可以利用的手段?！?/br>
    所有人均是訝異，可聽到沈約對他們的評斷，又不由心有戚戚。

    “你賭我為了照顧世上的仁義禮信，就一定要拿出確鑿的證據，才能做的面面俱到，將你定罪?！?/br>
    沈約輕聲卻堅定道，“是以在我說出真相，你仍舊不肯放棄，在這多人面前，你始終覺得我對你無可奈何?！?/br>
    這就是善惡的區別。

    惡可以不顧一切的撕破底線墜落，但善卻要承擔太多，當善不能抗拒全員的墮落后，反倒會遭遇指責。

    崔念奴終于道，“沈公子評價了所有人，為何不評價自己？”

    沈約目光微閃。

    崔念奴輕聲卻帶有攻擊道，“有些人無非借著仁義道德，遮掩自己欲取不得，想要毀去的心思?！?/br>
    她沒有明言，但眾人如何聽不出她在說沈約不過貪圖她的美色，因為沒有得到，就想辦法污蔑她這個弱女子？

    崔念奴終于出手，她一直示弱，可見沈約咄咄逼人，還是不由刺了沈約一針。

    眾人默然。

    路人倒有大半認可崔念奴的說法。

    一方面因為沈約所說的太過離奇讓他們不能理解，另外一方面卻是因為崔念奴的柔弱。

    女子的柔弱和淚水本來是女人更有力的武器，遠比折騰、上吊更有效。

    沈約笑了，笑容中帶著分看破，“很好?！?/br>
    崔念奴不再示弱，反問道，“好什么？因為奴家說出了沈公子的用心，讓沈公子惱羞成怒，想要將奴家抓起來，投入大牢中嗎？”

    她這招以退為進著實厲害，先行說出結果，反倒迫沈約不能執行。

    “我的確有這個想法?！?/br>
    沈約并不否認道，“只要將你投入牢獄中，不用許久，你就會消失在這世上?！?/br>
    崔念奴微凜，“沈公子想要找人暗中殺死奴家？”

    沈約淡然道，“何必我去找人？那些對我懷恨在心的人，無法奈何我，自然會想辦法殺了你?！?/br>
    一言落，眾人倒有多數迷惘，搞不懂其中的邏輯。

    第1681節 招魂

    仇恨讓世人能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恨一個人，卻不能對他奈何，內心若不能自主的消弭仇恨，自然會轉求其它非正常的手段。

    崔念奴內心更凜。

    只有她才最明白沈約的意思——為了抵抗沈約，那些和沈約敵對的人殺了她崔念奴，正好借此對沈約進行攻擊。

    崔念奴“冤死”的帳，會被不明真相的人，算在沈約的頭上——無法打擊沈約，那就污蔑他，讓道德的洪水淹死他。

    “借刀殺人的事情，你經常來做，想必并不陌生?！?/br>
    沈約的笑容中帶著分譏誚，“但你不用擔心，我不會用這種方法?！?/br>
    崔念奴沒有釋然，反倒更是凜然。

    到目前為止，她崔念奴見過太多的男人，如何對付男人自然駕輕就熟。

    給清高的男人以贊美，給癡情的男人以柔情，對剛正的男人予以鼓勵，對仁義的男人表現不平之氣……

    求仁得仁。

    在崔念奴看來，男人求什么，就給他什么，自然會讓他對你引為知己，滿足你的所需。這比某些女人希望通過和男人交鋒得到需要的關注更加有效。

    會這種方法的女人并不多，她崔念奴卻是站在巔峰上的一個。

    因此哪怕蔡攸在她崔念奴面前，也不過是枚隨時可用的棋子。

    好笑的是，這些男人卻以為自己掌控了一切。

    但沈約卻是崔念奴從未遇到的男人，她的柔弱激發不了沈約的憐香惜玉，她的暗中挑釁無法讓沈約陷入憤怒……

    對于男人的方法，她用在沈約的身上，全部失效。

    按照正常的走向，她崔念奴本來應該無事的，沒證據，哪怕沈約揭露了真相也沒用，這是仁義的無可奈何。

    可崔念奴如今卻沒有任何輕松，她反倒感覺沈約施加的壓力如暗潮般涌至。

    “你算準我沒有證據，但你想不到的是——我其實有證人的?！鄙蚣s突然道。

    眾人均怔。

    蔡攸立即想到，難道說，沈約準備收買人做偽證，一定要搞死崔念奴？他蔡攸常做這種事情，自然從這個角度去想。

    崔念奴輕聲道，“奴家不似沈公子的權勢，但相信清者自清?！?/br>
    沈約笑道，“再好的手段，用多了都有破綻。你不用再提醒旁人——我有可能收買證人?！?/br>
    梁紅玉暗自點頭。

    她對崔念奴疑心早起，不是因為女人喜歡為難女人，實在是因為崔念奴的反抗太韌！

    一個青樓的花魁，如何會有這種堅韌的手段？

    當然，她梁紅玉也是直覺，直覺不能當作證據。

    “那證人不用我收買?！鄙蚣s緩緩道，“因為哪怕你施展再多的幻相，但當看清你幻相下的丑陋真相，反倒更能認清你的伎倆，揭露你的面目?！?/br>
    沈約要找的證人是誰？

    鈴兒？

    崔念奴腦海中閃過這個名字的時候，沈約輕聲道，“我的證人不是你的丫環鈴兒，她此刻，想必還在接應你，認可你的手段?！?/br>
    崔念奴用沈約方才的話語進行反擊道，“再好的手段，用多了也讓人覺得是故弄玄虛?！?/br>
    沈約轉過頭去，望向地上躺著的方二娘，“你熟知方二娘的一切，方二娘對你想必是推心置腹，你也多半是假意加入明教，這才讓她哪怕赴死，也不想泄漏你的底細?！?/br>
    崔念奴回應道，“如今人死了，沈公子自然想怎么講就怎么講?！?/br>
    沈約搖頭道：“你錯了，不是我想怎么講就怎么講，我們需要聽聽旁人怎么講?！?/br>
    崔念奴凜然，她不認為方二娘會復活，可總感覺沈約另有底牌。

    沈約微有譏誚道，“在很多人看來，的確是一死百了。方二娘聽到我敘說的真相后，醒悟到是你在害她，本來想要說出你的底細，可你早在那之前，就通過握緊酒杯為信號，讓鈴兒吹笛引發方二娘體內的毒發?！?/br>
    眾人錯愕。

    韓世忠回憶當初的情形，發現沈約說的竟絲毫不錯。

    “你本來準備讓方二娘更自然的死去，造成畏罪自殺的假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