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約動容道，“你們是以整個中原天下為實驗場，進行你們的實驗？建造你們的完美世界？這……”

    這簡直是人類從未有過的設想。

    冥王喃喃道，“你終于想到了?！?/br>
    沈約本有驚悚，隨即想到了什么，“但你們沒有這么做！很簡單，若是這般處理了，這個世界早變成了僵尸的世界，就和如今的迷宮一樣?！?/br>
    冥王低聲道，“我們沒有這么做……我們沒有這么做……”

    他似乎想說什么，沈約盡力跟隨冥王所想，腦海中光亮閃動，“難道說……你們原先的世界，也變成了僵尸的世界？”

    隨即想到了什么，沈約搖頭，“不是這樣?！?/br>
    見冥王望來，沈約解釋道，“如果你的世界變成僵尸的世界，你們何必再到羅卜研究如何破局之法，你們在自己的世界不能完成嗎？”

    沈約用推測試探對方，可忽然瞥見冥王眼中的恐懼。

    極度恐懼。

    一閃而逝。

    冥王這樣的人還會恐懼什么？但冥王不說，沈約知道無法強迫，嘗試問道，“你們為何要離開原來的世界，選擇這里作為試驗場？”

    當初石田秀子離開自己的世界，是因為一個實驗失誤，更是因為亞特蘭蒂人的暗中算計，那冥王他們呢？

    看起來，冥王更像個優秀的科研人員，甚至稱得上領袖。

    能和宋初時期數國帝王搭建關系，借助這些帝王完成琴畫書棋中實驗地址的建設，絕非輕易的事情。

    冥王不是一個人逃離，而是群體離開，這和石田秀子的情況很有不同。

    沈約思索的功夫，冥王看向六面晶體呈現的畫面。

    完顏烈等人再度出現在畫面中。

    他們看起來還沒有變成僵尸，但和喪尸很像，除了詩盈，每個人臉上都有無法掩藏的絕望。

    完顏烈似乎在和楊幺爭吵著什么。

    “你始終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冥王終于開口道，“但你想必知道他們因為什么爭吵？”

    沈約聽聲知意，明白冥王為什么要發問，“你們內部也是理念不和，這才導致的分裂？”壓力下，完顏烈要回歸本性。

    完顏烈始終不是一個能照顧所有人想法的人。

    冥王轉過頭來，“然后呢？”

    沈約微揚眉頭，心道你何必問我，你自己不知道嗎？

    這個念頭本是不經意的閃過，可沈約看著冥王略有期望的表情，內心微聳。

    種種細節編織出一張清晰的大網，讓他也是驚詫的難以自己。

    可終于克制住自己的沖動，沈約緩緩道，“一些人想必是不贊同過于激進的方法。在你們的世界，你們沒有成功，若將這個實驗在如今的世界展開，很可能重蹈覆轍?！?/br>
    冥王“嗯”了聲，喃喃道，“很有道理?！?/br>
    “另外一批人卻是認為不必顧忌什么，只有擴大實驗規模才能找到真正的解決方法?！鄙蚣s嘗試推測。

    他是從人性善惡兩方面，得出的兩種結果。

    善的那方始終要所有的結果可控，才想著將實驗成果推廣，但惡的那方為了各種目的，卻總是喜歡盡早將實驗推而廣之的獲利。

    “看起來是這樣?！壁ね醯吐曌哉Z。

    沈約見到冥王的狀態，微有警惕，隨即內觀。

    他發現冥王又有些糊涂。

    這很奇特。

    正常一個人漸漸糊涂，或是因為精神不濟、或者是因為年老體衰，冥王身為高科技人員，會這么快由極為清醒轉為糊涂其實很奇怪，那肯定是有什么內因。

    果不其然，經沈約鏡觀，冥王體內的白色粒子又蓬勃起來，雖然還不能和黑色粒子分庭抗禮，但隱約又有交鋒的跡象。

    當黑白粒子勢均力敵的時候，冥王就會消失，然后去吃藥，克制這種惡果？！

    沈約一念及此，臉色微變，“還有一批人決定以自身作為實驗對象?！?/br>
    冥王臉色倏變，低語道，“以自身為實驗對象？以自身為實驗對象？”他越說越快，情緒漸漸激動，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般，周身居然顫栗起來。

    沈約目露憐憫，輕聲道：“比如說閣下?！?/br>
    冥王低吼一聲，怒喝道，“你說什么？”

    沈約凝聲道，“我想說的就是……閣下以自身為實驗對象，也加入了阿鼻地獄的實驗中?！笨粗鴿M是蕭殺的冥王，沈約一字字道，“因此你是冥王，其實你也是……黑山老妖！”

    第1537節 變身！

    很多人都有雙面，人前一面，人后一面。有些人有更多面，俗稱多重人格。

    抑郁的本質是發現了自己人格的沖突，卻無力去解決。

    修行是要將各種分裂的人格重新統一。

    沈約人格如一。

    這得益于他師父自幼的教導，在大雪山的修行中，最重師父傳承，這里的傳承不是世俗說的正宗，而是傳承如一的心性。

    沈約雖如一，但他深知世人的多面性，也看出冥王的多面。

    冥王不是冥王，他是太多的復雜體組成。

    五蘊下，人的表相都是各異，冥王體內始終有黑白粒子爭鋒，他無法壓制，體現到外，自然有不同的表現。

    冥王呼吸粗重，驀地上前，一把抓向沈約喝道，“我不是黑山老妖！”

    他五指突張、突長，剎那間如同一張網般，就要將沈約罩在其中。

    沈約經歷過無數奇特的對手，仍舊沒見過人體有這種詭譎的變化。

    當初將軍如同怪獸，手臂亦可突長，可比起如今冥王的變化，仍舊遠遠遜色。

    冥王抓了個空。

    沈約退一步。

    一步如同天塹。

    冥王一抓一收，手指恢復常態，微有發愣。

    他一把抓在了空處。

    沈約利用空間置換，躲過他勢在必得的一抓。

    “你是黑山老妖?！?/br>
    見到已然失態的冥王，沈約緩緩道，“你還記得，我最初問你的問題嗎？”

    “什么問題？”冥王反問道，他雙眼充血，表情很是駭人。他顯然失去了伊始的冷靜，開始變得狂躁起來。

    “我那時問你和黑山老妖有什么關系？”

    沈約益發冷靜道，“其實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感覺你就是黑山老妖！”

    “你撒謊！”冥王怒道。

    沈約略帶憐憫道，“我沒有撒謊，你恐怕沒有注意到——完顏希尹身為金人的貴族，雖然文雅，卻喜奢華，哪怕鞋履用的也是上等沉香熏制?！?/br>
    冥王微怔，“你說什么？”

    事實上，若是完顏烈他們在場，也不知沈約在說什么。

    沈約沉聲道，“當初黑山老妖從沙中突出，抓傷了完顏希尹的小腿，順便抓裂了他的鞋履?！?/br>
    冥王緩緩向自己的雙手望去，他終于明白了沈約的意思。

    “沉香粉因此進入黑山老妖的指甲，哪怕經過清洗，仍舊殘留著淡淡的氣味，經久不去?！?/br>
    沈約凝望冥王道，“我在見你前來的那一刻，就嗅到你身上有完顏希尹鞋履沉香粉的氣味，這才詢問你和黑山老妖的關系?！?/br>
    冥王雙手顫抖起來。

    他竟然沒有反駁。

    “你為解實驗難題，親身參加了阿鼻地獄的實驗，清醒的時候是冥王，不清醒的時候就變成了黑山老妖！”

    沈約得出結論道，“是以你在清醒的時候，對我說過，你從來沒有見過黑山老妖。這又側面印證了我的想法，你就是因為總是一分為二，時而冥王、時而黑山老妖，既然如此，冥王自然見不到黑山老妖，也無法抓到黑山老妖！”

    見到冥王身軀抖的益發劇烈，沈約暗自警惕，因為他發現冥王體內的白色粒子急速增長，似乎又和那黑色粒子斗個旗鼓相當。

    冥王臉頰抽搐，顯然竭力的在壓制兩種粒子的糾纏，可他沒有消失。

    為什么？

    冥王轉著什么念頭？

    “我相信你是不知的，哪怕你曾經懷疑此事?！?/br>
    沈約同情道，“在實驗進入僵局后，或許是酆都判官的叛出，引發你們組員的裂變……”他是推測，見冥王眉頭緊縮的樣子，意識到冥王也在回憶此事。

    冥王也不清楚當初的事情？

    這聽起來極為費解，可沈約隨即想到了一種可能，“你被酆都判官重創時失去了記憶?！?/br>
    ——我來自多重世界？我……我……來自哪里？

    這是冥王不久前迷糊的時候說的話，如今再想，答案昭然若揭。

    “你遺忘了太多有關你們成員的事情?！?/br>
    沈約沉吟道，“是以你聽到酆都判官的事情，意識到他可能是你的組員，這才找我詢問，然后你在我的分析下，漸漸喚醒曾經的記憶?！?/br>
    冥王臉色數變，神色痛苦。

    “你不敢深想，但往昔的隱約回憶就讓你痛苦不堪，情緒低落?！?/br>
    沈約繼續道，“你伊始以自身加入實驗之中，或許只想挽救這個實驗……”

    話未說完，冥王放聲長嘯。

    那聲音是如此的凄厲尖銳，幾乎能硬生生的震碎常人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