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帝擔憂此事，索性以身做餌。

    為了長生的收獲，某些代價必須付出的。

    凝神聚氣，完顏烈少有的如臨大敵，“大金皇帝，老夫素來不服你?！?/br>
    完顏晟揚了下眉頭，“你早認識我？”

    他內心其實有個疑惑，因為這個顏烈實在太了解朝廷諸人的稟性。這不像朝夕之功，倒和合剌說的仿佛——這個老人身上好像有著以往勃極烈的靈魂，不然顏烈如何會對朝中眾人這般了解？

    完顏烈哂笑，不答金帝的問題，只是道：“可你大金皇帝算了許多，卻沒有算到沈約會逃走了?！?/br>
    金帝肅然無語。

    驀地帶了分哂然，完顏烈緩緩道：“或許你也算到了……”

    金帝暗自皺眉。

    盯著金帝，完顏烈哂笑道：“你完顏晟故意裝作對沈約等人熟視無睹、不展現敵意的樣子，本是為了麻痹沈約，希望沈約選擇你或者留下就好?？缮蚣s的聰明，比你想的還要強過百倍，不然他也不會帶著九霄環佩離去，是不是？”

    宮墻那面，沒了沈約、楊幺幾人的身影。

    槍聲亦是止歇。

    “沈約帶走了詩盈，也帶走了九霄環佩。沒有九霄環佩，你哪怕知道嘔血譜又如何？”

    完顏烈又道：“我想殺你，奪得書畫；你一樣想要殺我，卻是覬覦我的開疆斧?！?/br>
    金帝注目完顏烈手上的玉斧，并未回應。

    完顏烈淡然道：“老夫百余年的眼力，不用感知，也能看穿你的貪婪。這玉斧如此神奇，你自然想要占為己有，更何況，這開疆斧才是竄連琴畫書棋的關鍵。重要之處，不下于你手中的書?！?/br>
    金帝瞳孔微縮。

    他在找尋對手的弱處，對方絲毫不差，也看到他的弱點。

    “你完顏晟為了全力對付我，留下我的開疆斧，不能再對沈約如何，這亦是不可兼得。沈約還在，你得不到九霄環佩，終究無法前往長生地?！蓖觐伭页芭?。

    完顏晟雙眉微揚，“你既然知道僵尸一事，如何不知道僵尸本是六道之外、跳離輪轉的存在？僵尸不死不滅，類似長生，既然如此，朕尋長生地何用？”

    合剌、完顏宗干神色駭異。

    他們一方面詫異僵尸的神奇，完顏晟居然會成為僵尸。但他們更畏懼的是——完顏晟若非有了讓人守口如瓶的把握，如何會當眾說出此事？

    完顏烈搖頭道：“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過我的。聽聞遠古黃帝那時，就有蚩尤、刑天變化的僵尸橫行，不死不滅的和黃帝抗爭。但當年真正不死不滅之術卻未流傳下來?！?/br>
    完顏晟眼皮微跳，緩緩的握緊拳頭。

    暗夜中，聽得到完顏晟關節咯咯作響，直如爆豆般。

    完顏宗干、合剌二人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頭，不知道人體如何會發出這種奇特的聲響。

    “后來雖有人復制了蚩尤之法，卻始終不得神髓?！?/br>
    完顏烈清楚道：“是以這方法大有問題，你深居宮中，不見朝臣數月，就因為被這方法所害，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只能讓韓企先幫助主持朝政，韓丞相，是不是這樣？”

    外圍的韓企先倒退數步，并不回應。

    盯著蕭殺的金帝，完顏烈又道：“老夫將你可能變成僵尸這種事情告訴給完顏宗翰，他因為早從宮人那面聽聞到你的詭異，再聽老夫之言，是以才堅信不移，對你發難！他認定僵尸無法做皇帝，卻不知僵尸的恐怖?！?/br>
    金帝故作淡漠道：“看起來、你想要的不但是長生地，還一定要朕死的?！?/br>
    皺著眉頭，金帝緩緩道：“但朕想了許久，卻始終不知道和你有什么仇恨?！?/br>
    完顏烈仍舊避而不答，只是道：“你今夜出現，看起來與常人無異?？衫戏驈哪銓﹂L生地的渴望中卻早知道，你的問題只是暫且解決罷了，遲早會爆發出來?！?/br>
    “什么問題？”完顏晟微有冷笑，眼皮似在不自主的輕微跳動。

    完顏烈大笑起來，“你的問題就是你雖然有僵尸之身，卻無僵尸之靈。你眼下雖然異常的清醒，但你卻會漸漸控制不住你的想法，直到你變成六親不認，殺人如麻的禽獸?！?/br>
    盯著完顏晟，完顏烈一字字道：“那時候的你不要說做個皇帝，哪怕做個常人都不能，因為你那般丑陋的模樣，如何能出現在人前？”

    他話音未落，完顏晟已放聲長嘯。

    嘯聲凄厲。

    眾人聞聲，均是聳然動容。

    完顏烈雖是心驚，卻還能微笑道：“就是這般，你先是無法抑制住自己的長嘯，漸漸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殺！”完顏晟臉上肌rou在扭曲，厲聲喝道。

    有兩金甲護衛倏然沖至完顏烈的背后，揮戟攻來，就要將完顏烈斬成三截。

    完顏烈爆喝回戟。

    敵方長戟并未及身時，他已一戟砍在一個金甲護衛的肩頭。

    喀嚓聲響。

    那人骨頭似折。

    完顏烈一顆心卻沉了下去。

    第1451節 不夠資格

    槍聲一響就歇。

    沈約在拋出詩盈、晴兒二女后到了墻外，不到片刻功夫已道，“扔她們出來?！?/br>
    楊幺立即扔出二女，隨即翻出那道宮墻，見沈約早就接好二女，不由道：“解決了？”見沈約點頭，很是感慨沈約的神奇，卻無暇細問，楊幺隨即拉住晴兒，向外沖去，“先離開這里再說?！?/br>
    他拉著晴兒的時候，見沈約挽住詩盈的手臂，暗里不由一笑。

    二人向宮外奔去。

    宮城深深，大殿、閣樓、水榭樓臺錯落，初入宮中難免迷失方向，楊幺卻選擇直奔一個方向，逢墻就跳，他和沈約互相配合，一拋一跳一接，極為麻利。

    二女如同空中飛人般行進，詩盈倒還鎮靜，晴兒卻只怕這兩個男人一個錯手，她們就難免摔的筋斷骨折。

    幸好沈約、楊幺均沒有失手。

    等立在最外的宮墻前時，楊幺終于止住了腳步。

    內宮城墻不比外城的城墻高大，可饒是如此，最外的宮墻亦是高達丈許，絕非輕易能夠通過。

    沈約卻徑直踩宮墻而上，如履平地般。

    不但兩女，哪怕楊幺都看直了眼睛，搞不懂沈約如何做到的這點。

    見沈約招招手，楊幺這才奮力將兩女分別拋出，見沈約接過跳到墻外，楊幺拔出單刀，借助單刀之助這才勉強翻出城墻，見沈約立在城墻外不語，楊幺緩緩道：“眼下怎么辦？”

    “你來到上京，好像要前往一地？”沈約問道。

    楊幺不想沈約還記得此事，稍有遲疑，隨即道：“是上京教坊，要找一個龜公問一物所在?！?/br>
    他不想對沈約再隱瞞什么。

    沈約卻不等他說完就道：“好的，你帶她們先去，我先去看看完顏烈那面?！?/br>
    詩盈聞言有些訝異，晴兒卻失聲道：“先生，你不跟著我們，誰來照顧……公主呢？”

    她本來想說誰來照顧我們，可想著自己在沈約心目中多半無足輕重，遂拉上公主。

    詩盈卻道：“晴兒，我不要照顧?！?/br>
    看向沈約，詩盈目光堅定道：“沈先生，請你多多保重?！?/br>
    沈約點點頭，不說二話，反身已回到宮墻內。

    詩盈微有遲疑，低聲道：“楊寨主，我知道教坊所在，我來帶路?！?/br>
    宮外很是幽靜，詩盈稍微認下方向，隨即向東奔去。晴兒雖噘著嘴，也只能跟隨。

    三人行進間，就聽到一聲嘯聲從內宮的方向傳來，聲音很有些滲人。

    詩盈稍微止步，擔憂回望道：“沈先生不應該有問題吧？”

    楊幺緩緩道：“沒有我們三個，他只有更安全?！?/br>
    晴兒暗想，你是想說不但我們兩個是廢物，連你楊幺也會拖累沈約了？

    詩盈澀然笑笑，“的確如此?！彼褪且驗橹肋@些，這才選擇不牽連沈約，她也知道沈約要面對的只怕是極為危險的情況，這才選擇先將她們送出，這才回轉。

    “詩盈不知道沈先生的想法，只有竭力先看看能不能幫上楊寨主。寨主要去教坊做什么？”詩盈盡可能的想要幫手，那一刻并無畏懼。

    “找一個叫做李斌的龜公?！睏铉鄢谅暤?，看到詩盈略顯詫異的表情，楊幺不由道：“你認識？”

    詩盈并不否認，“我知道教坊有個人叫做李斌，的確是……”

    “龜公”兩字絕不文雅，她提及不免臉紅，“他本來是汴京宮中的一個宮人，詩盈不知道他是不是楊寨主要找的人？”

    楊幺皺眉道：“教坊有幾個叫做李斌的？”

    晴兒一旁道：“公主不是教坊的鳳頭或者管事，怎么會知道這么詳細？”

    楊幺一想的確如此，低聲道：“那先找到你認識的那個李斌再說?！?/br>
    “找他做什么？”晴兒問了句。

    談話間，三人已入一條巷子。

    巷子幽靜，兩側高墻足有兩人之高，楊幺倏然止步，伸手拉住詩盈。

    詩盈微怔，晴兒前行兩步這才發現異樣，回頭望來，不由叫道：“你做什么？”她立即奔回要掰開楊幺的手。

    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晴兒看來，楊幺對沈約畢恭畢敬，但難保不是裝的，看起來沈約一離去，楊幺就難免原形畢露。

    楊幺一把扼住晴兒的手腕，如同鐵箍般，不等晴兒掙扎，已道：“有敵人！”

    晴兒立即安靜下來，有些畏懼的看向巷子的那頭。

    巷子幽靜。

    有幽風吹拂，讓人不由得周身發寒。

    真的有人？還是……

    晴兒不等質疑，前方已經現出三個人影。

    楊幺未退，他只是回頭看了眼，身后也有三人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