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寒暄了一會兒后，石香葉就催著白棠他們趕緊出發了。

    “外頭天色好，但冬天天暗得早，早點回來別磨蹭了?！?/br>
    ——

    等上了前往郊區的公交車后，白棠這才笑了起來。她婆婆真的是越來越像個孩子的。一個女人到了四十多還能有這個狀態，說明生活過得相當如意。

    不過，等到了大姐的家后，白棠就看到了大姐那副蒼老的面容。

    明明今年才三十六，但白棠覺得她大姐看著，比她婆婆還要老十歲不止。

    “白棠，你來啦！”

    看到白棠拖家帶口過來，白大姐臉上立刻綻放出高興的笑容。

    這會兒，白棠他們已經到了白大姐的婆家。紅旗公社底下的向南大隊。

    這個生產大隊距離白棠娘家向陽大隊并不遠。兩個生產大隊就隔了一座山。

    不過，自從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施行后，現在很多地方的生產大隊已經撤銷。已經從生產大隊變回了以前的村落。

    因為今天要辦滿月酒，白大姐家的院子里，已經有不少向南村的村民聚到一起。

    這些村民看到白棠一家人后，紛紛好奇地打量起來。

    雖然已經80年了，但村里很多人依然跟以前那樣生活。不少人一輩子就沒進過城里。冷不丁看到城里人，可不是把白棠他們當西洋景看。

    直到跟著白大姐進了堂屋，這樣的視線才少了些。

    “大姐，這一份是我婆婆托我帶過來的禮物。這一份是我的。你先收起來?！?/br>
    白棠注意到有人已經盯著自己帶過來的禮物。馬上讓白大姐先把禮物收起來。

    她這次送過來的禮不說多貴重。但也是有紅糖、紅棗、當歸這樣補身體的藥材。還有給孩子的布料棉花什么的。被人摸走就不劃算了。

    兩人寒暄的時候，何天成見屋里都是女人。就跟白棠提了一句。然后帶著兩個孩子從里面出來。準備在周圍走走。

    何天成當罐頭廠采購那會兒，經常跑京郊這里收各種山貨、蔬果。因此，對附近的地形相當熟悉。

    帶著兩個孩子他也沒走遠，而是沿著村落的走向慢慢走著。邊走邊教孩子辨認路邊的各種野草啥的。不知不覺，父子三人就走到了田埂邊。

    這里的田地十分密集，一看就知道是村里的地。即使冬天，地里的莊稼已經收割完畢。還能看到有人在田地里來回穿梭，彎腰挖著什么。

    何天成想到白棠大姐經常給家里送的泥鰍，估摸著那個應該是在挖泥鰍。

    團子跟圓子雖然已經到了上小學的年級，但還真的沒見過挖泥鰍的。當下，兩個孩子也不走了。蹲在那看人挖泥鰍，看得津津有味。

    何天成無奈搖頭，也跟孩子一起。父子三人排排蹲在田埂邊?？粗锏啬穷^，那個挖泥鰍的人。

    看著看著，孩子們是高興了。但何天成卻疑惑起來。

    他總覺得那個挖泥鰍的人看著很眼熟?？匆路桥K兮兮的黑色襖子，頭發被包在頭巾里?？茨莻€動作像是個女人。當然，這不是讓何天成驚訝的地方。讓他驚訝的是，這個人看著很像遙遠記憶中的一個人。

    挖泥鰍的人并沒有注意到田埂那頭有幾個人正盯著自己。

    見挖了半天沒有找到泥鰍后。這人就起身朝著更遠的方向走去。

    她今天要是不挖到點啥的，又將會是餓肚子的一天。

    與此同時，白棠也在大姐那，聽到讓她驚訝的消息。

    “小妹，我想問問能不能給鐵蛋在城里找個活兒干？”這是白大姐這么些年里，第一次跟白棠提出這樣的請求。讓白棠訝異地看向她。得到的是一個苦笑。

    大姐家的情況她是知道的。

    家里男人是個腦子不清楚的。這不是罵人，是真的。這大姐夫小時后生病燒壞了腦袋。白棠估摸著就像個孩子一樣。人干活賣力，也老實聽話。這段婚姻來自娘家爹媽的手筆，這是白棠惡心他們的地方之一。

    這樣的大姐夫，當然是賺不到大錢的。而大姐家里除了大兒子鐵蛋外，還有個十五歲的小女兒丫丫。

    這就相當于，這個家里長期就大姐夫一個壯勞力。后來加了外甥鐵蛋。這樣的農村家庭，自然是缺錢的。但是，白棠沒想到大姐會在孫子滿月的這一天。忽然提出這樣的要求。這跟她映像中的大姐不一樣。

    “大姐，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嗎？”

    從白棠進來，再到被拉到白大姐屋里，白棠一直沒有看到白大姐其他家人。這會兒自然有點疑惑。

    “哎，我也不瞞你了。都是窮給鬧的。我們村有個前兩年跑南方去的混子。前段時間發達了。穿金戴銀從外頭回來，還領著一個漂亮的小媳婦?！?/br>
    白棠聽到這個倒是不意外。這個時候敢去闖蕩的，肯定是能賺到錢的。不過，聽著白大姐的敘述，白棠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村里不少小年輕看到后都很羨慕。這些人就跑到那個混子跟前，說要跟著他去南方賺大錢。這不，鐵蛋覺得自己有孩子了，家里又窮得響叮當。就想要跟著那混子去南方賺大錢。他媳婦不樂意，今天孩子滿月，還跟鐵蛋吵了一架?！?/br>
    白棠想，怪不得進來到現在，都沒看到鐵蛋或者他那個媳婦。原來兩人吵架了。

    “我當媽的肯定不樂意讓兒子去那么遠的地方賺錢。就想著問問你，能不能在城里給鐵蛋找份工作。不用多賺錢，但能讓他收收心，別總想著去南方賺大錢?！?/br>
    白棠手里的幾門生意，都不是能讓親戚進來的。而且，當初決定做生意后，白棠就訂了規矩。不請親戚，免得一不小心鬧得親戚情面都沒了。

    但這鐵蛋是自己親外甥，而且確實條件很差。鐵蛋這人還是挺老實的，白棠想了想：“大姐，要不這樣。這事兒今天先不說，咱另外找個時間談談。鐵蛋那我跟他說，要幫他找個工作。這樣他就不會老想著往南方跑了?！?/br>
    姐妹商量好后出門去隔壁屋看了新mama跟寶寶，之后就是簡簡單單的吃席跟閑聊了。

    吃席之前，何天成帶著孩子回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夫妻兩人一直沒有空間可以說悄悄話。這話一直拖到下午兩點多，夫妻兩人回城的路上。

    從向南村出來，剛到村口。白棠就看到一個穿著時髦的年輕男人，拉著個穿著體面的年輕女人。大白天就在村口那摟摟抱抱互相調笑。

    白棠跟何天成迅速把孩子的視線捂住。齊齊瞪了那兩人一眼。

    那兩人看到他們夫妻后，剛想罵人的話就憋了回去。顯然是覺得他們穿著體面，不是好惹的人。換做是其他村民，怕是被罵個半死。

    看著白棠一家四口人離開的背影，那個混子狠狠地跺了跺腳：“nnd，這是哪里來的城里人。居然敢在老子的地盤那么囂張?！?/br>
    女人見男人發火，笑嘻嘻地回了句：“要不上去揍他們一頓？”

    混子搖頭：“哼，大事要緊?！?/br>
    他這次回老家，可不是想著什么衣錦還鄉的。這里都是些土包子，隨便丟出點啥都要嗷嗷叫的。他回來是要把村里的人帶出去干活兒的。那才是賺大錢的好買賣。

    白棠一家不知道混子正在罵罵咧咧。她這會兒正在跟何天成說了白大姐的請求。以及猜測剛剛遇到的那一男一女，估計就是白大姐口中的混子跟他的女人。

    “那你是怎么想的？”

    關于白棠的事業，何天成一般不會主動插手。夫妻兩人在這一塊是相當獨立的。但是，如果白棠要問他的意見，何天成會立馬給予自己的意見跟幫助。

    “人是不能帶進我那小飯館的。不過，倒是可以給他介紹別的工作。我還得再想想?！?/br>
    離開白大姐家之前，白棠已經跟鐵蛋以及鐵蛋媳婦說好了，會幫鐵蛋介紹城里的工作。好歹安住了鐵蛋那顆賺大錢的心思。

    白棠這頭說完自己的事兒，那頭何天成也把在田里看到的事情說了出來。特別是那個挖泥鰍的到底是誰。他一五一十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不可能吧！”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四年了，但對方出現在京郊的小村莊，著實有點奇怪。

    “當時周圍沒啥人，所以也不知道對方在這里具體是個什么身份。但我確定自己沒有認錯人?！?/br>
    帶著滿腹的心思，一家人回到了四合院。這個時候時間已經到了下午三點左右。

    與此同時，何天成口中的那個人，終于挖到了一條泥鰍。跟寶貝一樣抱著就朝居住的地方跑去。

    結果路上撞到了氣哼哼的混子，立刻被他拳打腳踢起來。

    不過混子沒動手多久，就被身邊的女人拉住。

    這兩人嘀嘀咕咕一陣，又嘻嘻笑的樣子。讓地上蜷縮著的女人覺得不對勁。

    女人是個聰明的，趁著這兩人不注意自己。從地上抓了一把泥沙，就朝兩人丟了過去。

    泥沙進眼睛，疼得剛剛笑嘻嘻的兩人嗷嗷叫起來。

    女人趁機抱著泥鰍撒腿就跑沒影兒了。

    混子好幾年沒在村里，自然不知道這個女人的來歷。不過，他有錢??！

    于是，在眼睛好不容易洗干凈后，他就掏了兩塊錢找人打聽，很快就打聽到女人的來歷。

    這些事情的發生，白棠是不知道的。

    回到家里休息了一會兒過后，她就把去年一整年的賬本拿了出來。

    今天是新一年的第一天，去年全年的賬目需要做一個匯總。白棠前年拿到初中畢業證書后，就選擇進修會計方面的課程。所以，現在自己獨立整理自家小生意的賬目很容易。

    去年一年，她光是賣辣椒醬就賺了三萬多。聽起來特別嚇人。沒人能想到，簡簡單單的辣椒醬，里面居然有那么大的利潤。

    她這辣椒醬的生意依然是洪大金合作。

    辣椒原材料由對方提供，配方跟制作工藝什么的，白棠全包。為了這個，白棠把大雜院那兩大間倒座房給利用了起來。

    現在那已經成為了辣椒醬加工作坊。

    按理這樣刺激性味道大的作坊，不好在居民區進行的。但因為白棠請的工人全都是胡同的鄰居。加上辣椒是時令蔬菜，一年也就那么兩個月味道大一點。平時又不做。這樣的前提下，大家又有錢拿。就沒有一個人是不樂意的。

    白棠其實心中想要的是弄個正經的小廠子。但現在私人不允許辦廠。她暫時沒有其他途徑。只能繼續用家庭小作坊的模式，經營辣椒醬的生意。

    除了賣辣椒醬之外，白棠的收入來源還有鹵味、臘味、鹽焗食品等等。小飯館和賣早餐也是一個收入來源。但還是比不上賣便利熟食那么賺。

    這讓白棠覺得是不是該進行手中產業的調整。

    “怎么呢？”何天成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也來到了書房。見白棠抱著賬本皺眉頭，不由地坐到她身邊問了起來。

    “沒，就是覺得我那小飯館好像不咋賺錢。是不是該調整調整？”

    白棠的小飯館菜色很有特色，做的不是本地菜，而是全國各地的名菜。

    但來吃的人很多都是附近的鄰居。相較于外地菜，本地人還是更加習慣本地的菜色。但讓白棠專門做本地菜，又違背了自己的意愿。

    “你不是早就有想法了嗎？既然決定了就別改。咱還是繼續干下去。說起來，這兩年家里都靠你賺錢。我倒真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br>
    何天成說著，一臉矯揉造作地靠在白棠的肩膀上。讓白棠看得直發笑。

    “行了行了。你這算啥軟飯?！?/br>
    雖然是脫產上大學，但何天成在罐頭廠是掛職的。每個月廠里都會給他發基本工資。這年頭單位考上大學的，都是這樣的cao作。對單位來說，這就是人才。畢業后要回到單位繼續發光發熱。

    “倒是你這專業，回到罐頭廠好像也用不上?！?/br>
    何天成笑著搖頭：“等過完年，罐頭廠又要起一批新的集資樓。到時候我會在課余時間去幫忙?！?/br>
    何天成大學學的是建筑專業，之前又負責過罐頭廠集資樓的項目。建筑現在對他來說是老本行了。

    “廠里有錢嗎？”

    罐頭這幾年的發展倒是沒有太差，但也沒有多好。

    罐頭廠的主營產品是罐頭rou、罐頭水果、罐頭咸魚等等。這些食物，都是物資匱乏時代，人們無法買到好東西。罐頭是為了保存這些好東西應運而生的產品。

    但這兩年市場開放后，大量的產品涌入到各行各業。大家錢包鼓起來的同時，已經開始不愛吃罐頭的食物了。畢竟，食物還是新鮮的好吃。而這些新鮮食物已經很容易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