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梅 第99節
目光一直時不時瞟向手機,壁紙是她?,年少時的她?,那時他們都?很年輕,少女潔白如梔子,少年恣意驕傲以為能征服這個世界。 他們在一起,他帶她?去了科技館,見到了世界上最偉大的軍用潛艇模型,在那片深藍色的世界里,他最愛的女孩告訴他, “陳星烈,你一定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br> 遨游深海,世界和平。 他此生的兩個夢想?,都?在那狹窄,有?陳列在海底世界般的軍艦模型的展覽室里。 那時候,他許愿,要娶她?。 她?也是他的夢想?。 … “《深潛》的拍攝周期要延后,祁總沒有異議?!碧孛茉谂赃厛蟾?。 掀看眼皮看了眼坐在辦公桌前西裝革履,矜貴模樣的男人,陳星烈低嗤了聲,“祁鶴征,你還是要捧她??!?/br> 祁鶴征瞟了眼他手邊的筆筒,反問:“那你呢?” 他以旁觀者的口吻開口:“筆筒里,還留著她?的學生證?!?/br> “怎么不算蓄謀已久?!?/br> 已?經褪色的學生證,散架卻舍不得扔掉的黑色zippo打火機,刻著她?名字的班牌。 他從沒讓她走出過自己的生活。 高三伊始,臺風前夕,地下臺球廳重逢,他態度惡劣的逼走她?,看著瘦弱纖細穿著白裙的姑娘渾身濕透在雨中撿那只竹蕭。 雨水冰冷,空氣潮濕,細雨貼在手骨上,他心軟了,沒再?硬過。 暴雨中為她?叫了原本來接自己的出租車,送她?回家,她?多給了司機兩百塊,連帶學生證也一起掉在那車上。 高二三十七班,b班,翁星。 曾隔絕他們兩年的班級,他喜歡那么多年的女孩。 轉了轉戒指,陳星烈看向祁鶴征,笑了下:“我們要結婚了?!?/br> “和你不一樣?!?/br> 第73章 翻涌 隨著?臺風登陸時間逼近, 網上?#臺風前夕表白#的話題已經占據熱搜前三,那條微博下,無數人勸誡女孩不要去冒險,臺風天海邊很危險, 勸他?們不要去涉險。 而那女孩卻自從發表了那篇博文后便再無音訊, 仿佛真的準備前去海邊踐行這個諾言了?。 漸漸的, 一部分?熱心網友站出來,自愿成立救援小?組,打算明天一早去海邊勸阻幫助那位女同學。 報名,買搜救裝備,出謀劃策, 租救生筏。關于這項活動的組織人員,在網上?準備得?熱火朝天,都躍躍欲試, 要拯救一位為愛陷入迷途的少女。 而窗外雨聲愈演愈烈, 閃電照亮樹枝, 雨珠噼里啪啦往下砸,絲毫不留情。 鷹在籠子里啁啁地叫, 退出代碼界面,關掉電腦, 取了?眼鏡, 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仰頭往后靠。 陳星烈拿過手機,習慣性地看了眼消息,一片空白。 別墅空空蕩蕩, 傭人也大都請假回家,窗臺上她折下的玫瑰已經開敗了?, 只剩下一堆枯萎的花瓣。 房間里只剩下冷硬的線條,沒什么溫度,同他?這個人一般。 寂靜之處只聽得見讓人心煩意亂的雨聲,他?想聽一聽她的聲音,想要看見她,想要擁抱,接吻,與她一起做一切親密事。 撥了?視頻過去,桌邊咖啡冷掉,他?看見學生卡上她的照片,想的是明天要去見她。 視頻接聽響了幾聲后自動掛斷,顯示對方忙碌。 撈起手機打了一句話發送。 cot:〖睡了?〗 石階漫上?水流,雨珠拍打著?沉鐘發出一種帶著質感的聲音,院里水缸里的荷花被水流沖殘,花瓣掉了?一池。 樹影被風扯著?大幅度的晃動,遠遠望去像一只只猙獰的巨獸咆哮。 紅磚石瓦,金身佛像,女人穿一襲黛色旗袍跪拜在蒲團上?,手持硬毛筆抄寫經注。 佛像威嚴莊重?,凝視眾生,凝視一切骯臟罪惡。 傭人從偏殿進來,攙扶起跪拜的女人,“小?姐,佛祖已經看見你的誠心了?!?/br> “你一定能得償所愿?!?/br> “我們回去休息吧?!?/br> 女人臉色蒼白,手上?拿著厚厚一疊金剛經抄注,她蒼白地笑了?下?!胺鹱?,也是站在我這邊的?!?/br> 路過功德箱,她從下面暗口中取出一疊縞白紙條,轉身和傭人一起從走廊回自己住宿的廂房。 路過水池時,閃電亮了?一瞬,直直劈在院子里,幾乎將水泥地劈裂開。 女傭害怕,拉著?她往里走,膽小害怕:“白枳小姐,要不我們還是回白家吧,在這里住太危險,再說老爺和夫人也會擔心的?!?/br> 捏了捏手指里的卡片,白枳淡淡地笑了?下,笑容有些慘白,“不礙事?!?/br> 手指里轉動著佛珠,她低下頭去,緊緊捏著?那疊白紙,往房間走。 功德箱里盛的不是功德,是罪孽。 約莫一年半以前,這里就成為周維豪斂財匯聚聯絡黑/道人員的場所。 攜帶現金寫上心愿的卡片扔進功德箱,卡片上?的內容卻不是單純美好的祝福祈愿,而是骯臟陰暗的涉/黑洗錢交易。 七年前跌入谷底后,周維豪拖著病軀在松山監獄服刑兩年,他?很有手段,籠絡了?當時獄中的□□大哥,因此為自己搭上去東南亞換/腎/源的線。 此后他?在東南亞發家,當地來錢最快,最血腥最骯臟的事他無一不沾染。 販/毒,賣/妓,走私軍/械,喂小?孩毒品,將他們訓練成麻木不仁的殺人機器,在那片罌粟花盛開的罪惡之地做著?最骯臟的事。 換了?個身份回國,把?他?在東南亞干的那些事掩藏起來,那時白家罹難,白枳見他?干干凈凈,有智謀有財力,竟然真的鬼迷心竅信了他是真心來幫他們的話。 可終究本?性難移。 合作之后,白枳才?斷斷續續了解到周維豪在東南亞干的那些事,殘忍凌/辱女人,甚至侮辱他?們的尸體?,讓那些眼神空洞麻木的小孩把那些尸體?煮來吃…… 幾乎只要一想到她當時看到的照片的血腥程度,白枳就泛惡心,她看著?面前這個人面衣裝的禽獸,就想吐。 為了?與?他?避開,她選擇進入寺廟吃齋念佛,像曾經管不住自己丈夫的段幼曼一樣裝作潛心修佛,不問世事,也不再去管理白氏公司的事。 所有人都夸她淡泊,溫婉,有一顆慈悲心腸,是不折不扣的善人。 她幾乎自己都相信了。 合作兩年以來,她搬進寺廟,周維豪卻還不肯放過她,要處處惡心她,甚至把?寺廟當成了?他?與?黑/道的聯絡場所,金身佛像下盡是沾滿鮮血的罪惡。 說來可笑,耳濡目染下,她竟也變成和周維豪一樣的人。 進房間,紙條被風吹掉出來。 傭人彎腰去撿,看清字條上?黑色的字跡,恐懼得?眼睛都睜大了?,顫抖著攥著紙條不敢說話。 一手掌著?佛珠,白枳拿走她手中的字條,看見她眼睛里深深的恐懼,眼神突然有點瘋,“怎么,怕我了??” “你一直照顧遵從的小姐是個惡魔,什么善人,什么菩薩,都是假的?!?/br> 傭人撲通一聲跪下來,哆哆嗦嗦道:“小?姐,我不敢?!?/br> 白玉菩提珠紋裂開,尾端的穗掃著?手腕,白枳低頭看著?她跪著?,恐懼著的模樣笑:“這就怕了?嗎?” “琳琳,你知道我這輩子最恨的兩個人是誰嗎?” 琳琳用頭磕在地板上,不住搖頭:“不知道,我不知道小?姐?!?/br> “第一個人是周文澤?!毖鄣缀抟饬髀?,她抓住紙片,“是他?毀了?我?!?/br> 她笑起來,“當然,我也送他進去了?!?/br> 沒有她匿名提供周維豪那些違法犯罪的證據,他?不會這么快就被陳星烈送進去。 “第二個人,就是翁星?!摈焐炫凵先玖?污泥,白枳斜坐在木椅上?,“從高中時她就和我搶東西?!?/br> 她和陳星烈的婚約,也是因為他?,才?被毀去,而現在好不容易,為了?照庭他?回來了?,明明所有董事會成員都贊成他娶她,就差一點,就一點。 “明明她都離開那么久了?,她還回來干什么!”一把推倒茶盞,發出嘭的巨大一聲,燙茶灑在林琳撐在地面的手腕上。 痛得?流眼淚,林琳也不敢挪動一份,只一直低著頭跪在她身前。 “所以你說,琳琳,她該不該死?!卑阻讖澭笃鹚掳?,眼眸里的光冷得?嚇人。 林琳仰頭看她,淚珠如雨滾落,唇色蒼白,不住發抖,“該,該,該,小?姐?!?/br> 松開她下巴,白枳慢條斯理地捻了?捻旗袍線尾,“我本來為她選好了另一條路?!?/br> “是他們不愿意走?!毖郯追浩鸺t血絲,蔥白纖細手指撿起地上?茶杯的碎瓷片,指腹劃過去,割開皮rou,鮮血瞬間流出來,她像感覺不到痛一樣。 “宋墨白根本不夠愛她?!?/br> “他?不夠卑鄙,不夠無恥,不夠不折手段,他?竟然心軟了?,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愛的人與別人結婚?!?/br> “他?明明答應過我,要追到翁星?!逼ou外翻,血珠順著?指尖往下掉,發絲落在臉側,白枳笑了?下,“我信了他是真的愛她?!?/br> 可是不夠,在陳星烈面前只和她擁抱不夠,要接吻,要撫摸,要上?了?她,要讓照片流落在外,要讓陳星烈徹底嫌棄她,鄙棄她,撕毀婚約。 這樣多好,宋墨白能和自己喜歡十多年的女孩在一起,也終于沒有任何人和她搶東西。 慈善,溫婉,賢淑,大眾面前的完美妻子,她都可以扮演,只要陪在他身邊就可以。 陪在那個她十六歲起就喜歡的少年身邊。 她明明可以偽裝一輩子。 可為什么,他?們吵架之后,那么快又能和好,還許下要結婚的誓言。 “我別無選擇?!毖蹨I大滴往下掉,白枳用手輕輕撫林琳的臉,血珠沿著?她的臉頰往下滾,滴落到唇里,腥甜如鐵銹,“是她逼我的,是翁星逼我的?!?/br> “琳琳,你知道的,我不能接受手里握不住一樣東西的滋味?!?/br> “我接受不了失去阿烈,哪怕只有一天?!?/br> “明明這些年,陪他?走過最長的路的人是我,曾經拋棄他的人怎么有資格回來,又得?到他?的愛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