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梅 第94節
昨天那塊碎玻璃砸過來的時候,宋柳還是清醒了片刻,那鋒利得能輕而易舉割斷血管的?橫切面對準了她自己?,所以司唯嫣脖子上的血也不僅僅是她的。 還有宋柳的?。 她捂著自己脖頸處的傷口,幾乎是感?受著被割喉的?苦楚,她看著自己?的?母親倒在血泊中痙攣抽搐,那一刻她很難想清楚,自己?對于她,到底是恨多一點,還是愛多一點。 想?不清楚就不想?了,可心底最深處還是不希望她死。 縱使她知道,她的母親現在只能成為她的一個累贅,拽著她不斷沉入地底。 “已經幫你安排好了,送宋阿姨去私人醫院療養?!奔本人膫€多小時?,救回來了一條命。 一手捂著額頭,太陽xue抽痛著,司唯嫣想?不明白,“她睡前都很正常,還拉著我看照片來著,說要和我去海邊租一間房養老,可以開家海鮮面店,她擅長的?只剩做面了?!?/br> 忽略她被病痛折磨的身軀,忽略她陷入癲狂時?的?無措,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母親。 所剩的?心愿無幾,可這樣渺小卑微的愿望也不得實現。 眼淚掉落,司唯嫣閉上眼睛,心口一陣綿密的痛楚蔓延。 昨晚碎瓷片劃過喉嚨的那一刻,她是真的?有了恐懼,生命受到威脅,本能求生欲望作祟,瞳孔放大時?,絕望,悲哀,數種情?緒交疊,她甚至想?,就這樣把這條她給的生命交還給她,也算做是結局。 而她可以帶著比愛意?更濃烈的?恨意?離去,畢竟沒有人能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兩次這樣的?狠手。 她應該恨她。 “她活著就好了?!彼疚ㄦ逃X得很疲憊,她好像也生病了,沒有力?氣沒有精力去想除此之外的其他事,“別和我說她的?消息了,星星?!?/br> “陳星烈呢?”她問。 翁星替她梳了梳頭發,“他這段時?間很累,因為周維豪的?事,我昨晚沒忍心叫他,他應該去公司了現在?!?/br> “陸行之來過,守了一晚上?!眲幼饕煌?,翁星看著她。 眼底平靜,窺不見一絲波瀾,司唯嫣盯著窗臺上那株蘭花,靜靜道:“跟我沒關系了?!?/br> “別和我再說有關他的事?!?/br> 她需要安靜,她太疲憊了,任何一方的精神損耗對她來說都是折磨,她不想?再這樣。 病床房門被敲了兩下,護士推門進來,端了餐盤,煨熱的小米粥和蟹黃小包,還有輔餐水果。 味道很好,小包里有新鮮蝦rou,餡多,得是像柏悅那樣愛精心挑選食物才能選出來的?美味。 翁星吃了兩個,還時?不時?看手機,他沒消息,但瞥見晨報里的一則新聞。 白氏千金白枳入住甘澤寺廟,為白血病兒童祈福,并出售自己西城的別墅捐款設立愛心基金會。 目光多停留了會,司唯嫣看見,她問:“見過白枳了?” “她好像,真的變好了?!?/br> 她壞過嗎,好像一直是太驕傲,總高高在上,所有人都得在她面前俯首稱臣。 “各自安好吧?!蔽绦悄昧藗€蘋果削皮,“周維豪會入獄,她,聽?法庭宣判吧?!?/br> 如果清白,那也是最好的結果。 “她熱衷慈善,那間寺廟怎么樣?”司唯嫣好像有些興趣,“我們抽時?間也去拜一拜吧?!?/br> “嗯?星星?!?/br> 翁星一時出神,水果刀劃到皮膚,有血珠流出來。 司唯嫣有些焦急,連忙找東西要幫她擦拭,“怎么這么不小心?!?/br> 有些失魂落魄般,翁星吮吸了下食指的?傷口,放下手機起身去旁邊的洗手間,“沒事?!?/br> 水流聲傳來。 司唯嫣低頭,看清新聞上的?內容:照庭掌權人赴京出差,隨行低調。 配圖是男人的側影,西裝挺拓,碎發漆黑,手指的?銀戒折射冷光,氣質矜冷。 落地的機場已經是北京。 新聞時?間顯示六點零八分,在商報一角,并不起眼,卻還是淹沒在底下那些夸他帥的?評論中,被頂了上來。 過了大概五分鐘,翁星回來,神?情?自然,手機屏幕已經熄滅,她隨手放包里。 又在醫院陪她看了會電視。 司唯嫣也沒問,直到她被人叫走。 “宋阿姨在這家醫院?!彼文装艳D院手續遞交給她。 翁星點了點頭,“謝謝,我會去看的??!?/br> “早飯錢,我轉你?!彼龗吡宋⑿哦S碼出來。 宋墨白低頭,看著她頭頂的?發旋,心底泛過一絲平靜的哀傷。 重逢至今,她沒有再問過他一個問題。 她對于他的?人生他的?經歷,絲毫不在意?連他為什么回榆海也不再關心。 “他呢?!彼偷蛦?。 停頓了一下,翁星自然回:“出差了?!?/br> “以后,歡迎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彼ь^,對他極淺地笑?了下。 指骨緩慢收緊又松開,宋墨白淺薄地笑?了下,假笑?,偽裝又無懈可擊,“嗯,我會祝福你們?!?/br> “這些錢不用還?!彼ひ舻偷骸澳阋郧皫臀液芏??!?/br> 瞥見他眸底的?坦蕩,翁星才緩下心,對他笑?了下回:“嗯,希望你也能找到愛你至深的?另一半?!?/br> “再見,宋墨白?!?/br> 第70章 溫熱 “慈善, 賭注,□□,拍賣畫作,教堂捐款, 這些不都是洗黑錢的最簡易方式么?!?/br> “他去寺廟拜佛, 就真以為他成了菩薩心腸悲天憫人, 專渡眾生苦厄的善人了?” “別太天?真??!?/br> 北京,香山祭壇。 層楓漸晚,綠意傾覆,有風經?過,濤聲陣陣。 八角亭下, 執棋廝殺,一副鑲玉棋盤中,白子已成被圍困之勢, 一角天?光也被堵住, 再也沒有落子的機會。 而執黑子的男人沒有絲毫手軟, 一子落在?合圍點處,一擊即潰, 棋局廢了。 “我認輸我認輸?!睖伛淳恿似遄?,有些煩躁地往身后躺椅靠, 翹著只腿, 穿西裝也沒?什?么正形,吊兒郎當的,“真?是跑這山里避暑來了?!?/br> 外面陽光炙熱,溫度已經?逼近四十度, 而山中還清涼無比,氣溫只有二十度左右。 “我們這樣不算是逃避?”他很好奇, 借著出差的名頭?,來這山里玩,他真?的不是在?股市玩不過心臟的周文澤主動退出嗎。 “你已經輸了?!焙谄迦舆M棋奩中,清脆一聲響,男人收回手,一手半搭著椅背,領口襯衫紐扣解了兩顆,一抹陽光落在凸起的喉結上,鋒利英俊的臉上沒?什?么表情,淡漠慵懶,狹長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緒。 他只回答他第一個問題,拆穿也不留情。 溫翊君看他這副薄情相,抓起茶杯喝了口,忍不住道:“聽說榆海下暴雨了?!?/br> 漆黑眼眸沉靜,亭外日光透過樹枝枝葉斑駁灑落在?石階上,遠處寺廟沉篤的鐘聲傳來,顯得悠遠無比。 眼底神色變了點,陳星烈慢條斯理取了食指的一圈銀戒把玩,嗓音極低:“臺風還沒?來?!?/br> 溫翊君意味不明,“就像你下這局棋一樣,你已經?是贏家,可是為什?么不告訴她,走也不告訴,留她一個人在榆海,你就放心?” “別忘了,陳星烈,當年沒?了她,你那副要死要活的樣子?!?/br> 拇指按壓銀戒,棱角硌著,陳星烈眼眸沉下去,嗓音冰冷,像警告:“你以為我想?!?/br> “她不該參與進來?!?/br> 和周維豪的恩怨,從?來不應該牽扯到她,他要她干干凈凈,永遠不被這些骯臟事圍困。 “宋揚留在那里?!睍Wo好他們,提防周維豪的小動作。 溫翊君揉了揉手腕,“算了,可畢竟你在?談戀愛,作為男朋友……”應該告訴她一聲。 揉了揉眉心,陳星烈臉色變得很不耐煩,沒?有想要聽下去的意愿。 溫翊君嘆了口氣,“就這兩天了吧?!?/br> 該收網了。 這屆寺廟香火鼎盛,前來參拜的人絡繹不絕,祭壇里的香火延綿不絕,一直燃著。 溫棠手執一枚平安符回來,身上還帶著佛香,滌蕩塵緣,她走近八角亭,一眼看見那就算淹沒在人群里也能一眼尋到的男人。 溫翊君先看到她,笑了下:“喲,求簽回來了,表姐?!?/br> 溫棠穿著中性,卻仍掩不住那?股美,她大方道:“是啊,情路坎坷,特向主持大師求桃花運去了?!?/br> “得了吧你”溫翊君擰了罐啤酒喝,“你能情路不順,我把這易拉罐當你面吃下去?!?/br> “應該是太順了,順得每條路都通羅馬,能有誰不喜歡我們溫棠大美女啊?!?/br> 溫棠走近,踢了他凳子一下,“我剛失戀?!?/br> “這次來真?的啊?!睖伛淳岩桌弈蟪鲆粋€凹陷,啤酒落了點在?指尖。 “真的?!彼Φ脼⒚?,看向一旁的陳星烈,“就是有點可惜,錯過身邊這么一個極品,一轉眼,他都要結婚了?!?/br> 溫翊君這會兒徹底嗆到了,“怎么了姐,你也愛他而不得啊?!?/br> “別兩邊都吃啊,你真?行??!?/br> 陳星烈也抬眸看她,語氣倒一如既往寡淡,直接道:“沒興趣?!?/br> 溫棠沒?站穩腳崴了下,有點氣,“你對除了翁星之外的人有過興趣嗎?” “我又沒?喜歡過你,我是分手,不是犯病,你也就這副皮囊能迷惑人?!彼旧嗟?,卻也忍不住欣賞這人。 殘忍冷靜,寡淡又拽,很容易讓人心動淪陷的。 陳星烈勾唇低笑了聲,看見她手里握著的一塊符,停留兩秒,移開目光,抽了根煙咬著,散漫而不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