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梅 第9節
“坐公交?!?/br> “那我帶你呀?!鄙蛲硗硇ζ饋?,露出唇邊一個不那么明顯的酒窩,“我知道離我們學校后門最近的公交車站,還知道怎樣回家最省錢的路線?!?/br> 怔了怔,翁星看向她。 說實話,沈晚晚的長相并不是那么好看,她很普通,圓臉,劉海,皮膚微微泛黃,但勝在眼睛大,看人很真誠,長相稱得上清秀,看久了,挺可愛的。 默了默,翁星不討厭她了,輕“嗯”了聲。 移開目光,她們一起往前走,隨意地瞥了眼,翁星看見靠近后門那邊的那個球場里,陸行之單手撐著膝蓋,靠坐在椅凳上。 腳步停下,翁星抬眸往門邊看,果然一眼看見白枳他們。 眾星捧月,她把頭發披散開,彎腰進了??吭诼放缘暮谏糜?。 而何晶晶那些人則在旁邊羨慕地看著她。 沈晚晚拽她手臂,“呀,星星,你看見了嗎?陳星烈呀,那里?!?/br> “他今天第一節 課都沒上完就離開教室,原來還沒走誒?!?/br> “真配,他和班長?!鄙蛲硗砀袊@,“那輛車是限量的勞斯萊斯幻影,他們估計是一起回家?!?/br> “星星,你知道陳星烈住哪兒嗎?” 垂下眼睫,翁星淡淡回:“不知道?!?/br> “亭溪苑的別墅,榆海最貴的地皮?!鄙蛲硗硗O鲁允砥膭幼?,“照庭你知道嗎?” “不知道?!?/br> 沈晚晚的語氣已經不是羨慕能說清了,“照庭集團,我們榆海市前三的企業,集團董事長是他爸?!?/br> “他媽創辦的化妝品牌也非常有名,是上市公司?!?/br> 沈晚晚已經快列舉不過來,“我們學校圖書館,教學樓,甚至體育場,有好多都是他們捐的?!?/br> “凌云樓也是嗎?”食指輕輕攥著表帶,翁星聲音很輕。 沈晚晚頻頻點頭:“對呀,是他mama捐的好像?!?/br> 原來,將人打上鮮明無比的好生差生烙印也是他們主張的。 翁星那刻感覺自己好像從沒認識過陳星烈。 八歲到十六歲,她不了解他的家境,不清楚他的父母職業,甚至連見他mama的面數也屈指可數。 抬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碎光點點,翁星看見了校門口榆樹下的那個少年。 厭世,乖戾,眉目鋒利而冷淡。 他應該是剛打完籃球,穿著一件紅夾黑的13號球衣護腕沒戴,只纏了一圈繃帶在手腕上。 額間碎發漆黑,有汗,頭發有點濕,跑步運球時大口喘氣,耳朵和喉骨都微微泛紅。 他半靠著樹干,低垂著頭,下頜弧度流利,指間燃著一只未完的煙。 熟稔的姿勢,眉眼一貫冷冽。 約莫半分鐘,幻影搖下車窗,白枳探身,笑著喊他名字催促他。 煙灰積了半截,散落在空中,陳星烈一把掐滅,神色寡淡看不出情緒,抬手他扯下掛在旁邊枝上的制服外套,單手拎著。 翁星安靜地站在二十多米遠的地方看他。 下一秒,陳星烈抬眸,撩開眼皮,準確無誤地望過來。 第7章 秘密 “滴——”刺耳一聲,翁星手機響了,身邊有人趕時間,她側過身讓路,低頭查看手機消息。 zsx:[星星,最近別來三中這邊,放學早點回家嗷,新學期快樂。] 下一條消息是章詩尋給她發的一個紅包。 點開,金額52.00。 彎唇輕笑了下,翁星給她回了個小兔謝謝表情包。 再抬頭時,陳星烈已經上了那輛轎車,汽車駛動,絕塵而去。 而校門口喧囂如往,翁星和沈晚晚一起往外走,心底感覺很奇怪。 剛剛的對視,并沒有想象中的難堪。 瞳仁漆黑,他半垂著眼睫,指腹輕輕摩挲銀戒,眉眼的戾氣消弭很多,煩躁,冷淡,又或者是猶豫。 他看翁星的時候,許是隔得遠,聚焦時顯得眼神很深,有種一眼萬年深情的錯覺。 那一刻翁星頭腦有點發懵,食指下意識抓手表表帶,折斷了一截指甲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疼痛起來。 回家后,柏悅得知她考進一班,立刻便在桐雨街的街道群里分享了這個好消息。 群里立刻沸騰起來,一條接一條的祝賀短信發過來,都在夸她,說老翁家的女兒成績就是優秀,考進一班,等于一只腳已經跨進名校的門了,都在紛紛出對策,說考哪所大學好。 柏悅倒認真地和街坊一起考察起了哪所大學好了,最后一致認為去首都吧,那兒的學校教學質量一流,專業排名也是全國前列,畢業后就業肯定差不了。 大家紛紛推薦學金融,說這個工資高,前景好。 而翁星坐在書桌前,看著旁邊的一盒盒顏料發呆。 多久沒畫畫了?快半年了吧,幾乎這一年都撲在學習上,為爭那一口氣,她下定決心要考進a班去。 做完的數學題摞起來有半米高,她再也不會考出那樣恥辱的分數。 柏悅看著女兒的側臉,過去抱了下她,她回群里消息。 [星星喜歡什么就學什么,我們家沒有讓她就業的壓力。] 緊接著她發了五個紅包在群里,一個兩百。 群里氣氛一下更加熱烈起來,忙著搶紅包,也感嘆星星還有任性的資本。 那晚柏悅很開心特地打扮好,讓翁懷杰提前下班,一家人駕車出門去吃晚飯。 吃的是一家網上很有名的西餐廳,翁星沒什么胃口,隨便吃了點。 而柏悅和翁懷杰坐在一旁又開始膩歪得不得了。 翁星有點悶,脫了外套出包間去看風景。 餐廳在七層,臨海,海風咸濕拂過,很涼。霓虹燈散布在街上,星星點點如流光閃爍,璀璨得像一場夢。 想到什么,翁星點進購物軟件,給章詩尋買了二十四色水粉顏料做回禮。 熄滅手機時,她看見餐廳入口處圍了群小姑娘,一陣接頭交耳,似乎在看某個人,猶豫是否上前詢問聯系方式。 站了會兒,風吹得人冷。 翁星往屋里走,正巧遇見一個那人值守前臺,一瓶瓶紅酒擺放在酒柜上,被暖色調的燈光照著,好像流淌的蜜糖。 男生手骨修長,慢條斯理地記賬單,然后抬手把旁邊一堆聯系方式的紙條扔進垃圾收納盒里。 記完最后一筆賬單,他把筆放進抽屜里,脫了工作服外套,內里穿著白襯衫,一手提上旁邊的書包,轉身便走。 在門口與翁星打了一個照面。 翁星有些錯愕地看著他,脫口而出叫了一聲,“宋墨白?!?/br> 他回過頭來,和她對視一眼,最后禮貌地點了點頭,轉身便走,仿佛趕時間。 那時翁星不知道,自己也算是發現了他的一個秘密。 回桐雨巷時鄰居薛奶奶家的門還開著。 翁懷杰和柏悅下車,帶了禮物和鮮花送過去,翁星站在門口,有些局促別扭。 薛婉清在看電視,劇集播放完畢換了個臺跳出則新聞。 薛婉清看了眼,指著新聞里那人就罵:“這糟老頭,成天就醉心在這些個紙醉金迷的地方里?!?/br> “不看不看,換臺?!彼职戳藗€繼續放狗血電視劇的頻道。 翁懷杰端正地坐在旁邊,提起:“陳老是書畫界受人敬仰的老師?!?/br> “在我這兒,就別抬舉這老頭了?!毖ν袂鍘е匣ㄧR縫手里的蘇繡,“他這一生壞就壞在這個名上?!?/br> “陳汲,不戚戚于貧賤,不汲汲于富貴,他倒好偏反著來,一把年紀還栽在這名利二字上面無法自拔,這輩子是沒那機會改邪歸正了?!毖ν袂邈y絲雪白,穿一身芍藥蘇繡刺裳,平時待人和藹,也就只有提起她那老伴兒,語氣刻薄些。 翁懷杰在旁邊也不敢妄加評論。 柏悅嘴甜,把那支玫瑰插到花瓶里,轉眼就和她聊起秋天適合穿哪有的布料,新進的流蘇月白紋很適合添在新旗袍上。 刺繡刺出了大半朵芍藥的形,薛婉清也笑著回:“那新來的布料我給你留一匹,照你的尺碼給你做一件?!?/br> 兩人言笑晏晏聊了小半個鐘。 翁星坐在椅子上抬頭看天空的星星,看了會兒,看見對街口兩個小孩,一男一女手牽著手也在看星星。 一塊糕點掰兩半,女孩搶了男孩手中梅子糖。 一陣恍惚。 “星星,過來,奶奶有件事拜托你?!毖ν袂褰兴?。 “噢,好?!蔽绦前岩巫影徇M屋,走到薛婉清身邊。 放下刺繡,薛婉清起身領著翁星往里面的房屋走,“星星,聽說你也考進了一班呀?!?/br> 翁星抿著唇角,低低“嗯”了聲。 拉亮儲物間的燈,薛婉清找出藏在柜子里的一個玻璃罐,“那奶奶請你幫個忙好不好???” “奶奶您說?!蔽绦侵雷约簺]法拒絕。 薛婉清從玻璃罐里拿了枚金色的徽章出來,她用卡紙包好,攥在手中,蒼老的面容平靜而又帶點無名的悲傷,“兩年了?!?/br> “這兩年,那家里發生的事簡直不像樣?!彼龂@了口氣,把卡紙交到翁星手里。 “你幫奶奶把這個東西帶給阿烈,好不好?” “他也在一班?!毖ν袂迕绦堑氖?,像對待自己的孫女,“你們本來該一直在一起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