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劍 第1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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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狐貍耳朵靈得很,近日又收了個狗腿成精的鳥妖做小弟,兩人什么閑事都愛打聽,連誰在后山親了個嘴都逃不過他們的耳目。 柳隨月將棍子往地上一敲,興沖沖地問:“多大???是陳師叔的風流事,還是我師父的桃花債?” 狐貍握起拳頭道:“陳傾風進少元山救龍脈去了!” “什么呀?”柳隨月蹲下身,將棍子橫放在膝蓋上,“龍脈怎么救???不是都斷成好幾截了嗎?” 狐貍將拳頭靠在胸口,感動不已道:“我就知道陳傾風是個好的,去了妖境,也會為我妖境的百姓謀福祉。連這樣的兇險事也敢做。不過憑她一人之力,還是挽不了這將頹之廈。我聽我父親的意思,還要看人族的修士愿不愿救,得要許多人一同到山上去,以生氣蘊養,助少元山渡劫??僧吘股僭缴系纳窔馍形赐耆?,敢入少元山者,是要冒大風險的?!?/br> 柳望松足尖一轉,幾個蜻蜓點水,飛速朝下方掠去。 柳隨月沒攔住,跺腳道:“柳阿財,你去做什么???” 柳望松喊道:“我去告訴張虛游!那小子門面廣,滿京城都是他的狐朋狗友!” 狐貍托著腮幫,兀自暢想道:“唉,不知道陳傾風現在怎么樣了。她落魄時會不會懷念本大爺平日對她的關照。畢竟世上像狐貍我這樣好的妖,實在是太少了?!?/br> 他搖頭晃腦,迫不及待道:“我決定了,我也要去少元山。我父親說了同進退,我就得跟著同進退。陳傾風若是到時候見到我,不會被我感動得哭出來吧?” 柳隨月:“……” “想必是不會的?!绷S月湊過去,對著他耳朵小聲告密道,“我告訴你,陳傾風背著你認識了好多小妖。這個也施恩,那個也施惠,跟他們關系都好著呢?!?/br> “真的嗎?”狐貍揚起臉,受傷地看著她,隨即憤恨拍著腿道,“好哇!她背地里罵你蠢笨,不及酌泉師姐聰慧,我都替她瞞著了,原來她還做這兩面三刀的小人!” 柳隨月:“……”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甩過頭$1!”了一聲。 少元山下的早晨恬靜而清新。房屋雖然破舊,卻有種遠離塵囂的祥和。 天色初亮,村長便親自帶著兩名小童過來敲門,叫傾風與林別敘先認個臉熟。 那虎頭虎腦的男童頂在最前面,伸著只手,不住將一個三歲多的女娃兒往自己身后推,昂首挺胸地瞪著二人,一副不好欺負的兇悍模樣。 只是眼睛又紅又腫,瞧著已經哭過一整晚,不怎么有威懾力。 而女娃臉上絲毫不憷,被他扒拉了兩下還有點不高興,小短腿轉了兩圈,最后從他身后繞過去,走到墻邊,咬著手指,希冀地望著上方掛著的斗笠。 男童見狀,焦急道:“喂!桃桃回來,你這樣出去,早晚得被人給賣了!” 傾風笑著把斗笠取下來送給她。 女娃兒很是高興,當即將它蓋到了自己腦袋上。 “哇——” 成人的斗笠能將她腦袋整個罩住,她叫了一聲,獻寶地捧過去給村長看。 少年笑道:“這就是我送出去的東西?,F在是你的了?!?/br> 男童頓時眼紅。在他心里村長是最厲害的人,與村長形影不離的斗笠,自然也是最厲害的東西。 他看向林別敘,眼巴巴地道:“我怎么沒有???都是做師父的,你怎么能短別人這么多?” 林別敘對著他一笑,那笑容和煦溫暖,笑得男童都開始雀躍興奮起來,他才壞心眼地道:“你不是有許多疑問嗎?不多這一條。都記下來,往后慢慢想?!?/br> 男童:“……” 第190章 千峰似劍 (村長說你的劍術很厲害,是這個。) 小童吃了癟, 要哭不哭,悲憤自己被迫認的師父太不靠譜,往后怕不是有的苦日子吃。 他望向村長, 想起以前調皮時村里人對他的恐嚇,一雙黑亮的眼睛閃動起水花,委屈至極道:“真把我給賣了???” 還沒嚎上兩聲,被少年一掌按住腦門推了開去,揮揮手敷衍地道:“帶著你的桃桃meimei先到別處哭?!?/br> 小童胸膛劇烈起伏,真的要受傷了, 跑到土墻的角落處,抱著雙腿蹲在地上。脊背輕顫,時不時抬手抹一把眼淚,看著受盡委屈。 桃桃跑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坐到他邊上,懷里抱著斗笠,用手輕輕推了他兩下,得不到回應,沒一會兒開始觀察起地上爬行的螞蟻。 少年不做理會, 并笑嘻嘻地攔住了想過去查看的傾風,大聲道:“走吧走吧, 難得來一趟,我帶你們去逛逛村子!” 幾道輕重不一的腳步聲隨之朝屋外走去, 等身后沒了動靜, 小童才緩緩轉過頭, 試探地瞥向門口。 他嘴里不住抽著氣, 可眼睛睜得渾圓, 臉上滿是狡黠, 哪里有半點哭過的跡象? 一眼對上少年略帶玩味的眼神,知道露餡,氣得他大叫一聲,也不裝了,拍拍腿站起來,爬到床上,用被子將自己埋了進去。 傾風:“……” 少年被她深感復雜的表情逗笑,豎起一根手指晃動道:“陳傾風,你還是太天真了??!” 他合上門,走到院子里,從一堆柴垛邊上翻找出幾把農具。 傾風見他還有心情出去耕種,無奈道:“我們時候出發?” 少年沖林別敘努努嘴,說:“急什么?先叫他把傷養好,再等個恰當的時機。否則我也不敢叫你們帶著兩個小娃兒出去送死。我好不容易種出來的小妖們,少一個都要心疼的。喏,接著?!?/br> “什么時機?”傾風熟稔地將他遞來的鋤頭扛到肩上,“如果時機不來呢?” 少年咧嘴笑道:“那你們就一道留在這里陪我們唄。反正村里的人無聊透了,正缺幾個生人來陪他們解解悶兒。若不是我叫他們不要叨擾,你們連個安穩覺都撈不找?!?/br> 少年一招手,領著二人往村口方向走去。 傾風想起一事,快步跟上去問:“你知道白澤的內丹碎了之后,要怎么拼回去嗎?” “我怎么知道?我就沒聽過會自碎內丹的白澤??!”少年回頭打量著林別敘,捏著下巴評點道,“果然活得久了,無奇不有啊。是個新鮮的?!?/br> 林別敘哭笑不得,握了下傾風的手。傾風只好暗嘆一聲收回心思。 少年在還沒出村口的位置停了下來。路邊是一條開鑿出來的淺水溝,前方是一排茂盛的交雜的果樹。 分明還不到結果的時節,此刻卻樹葉發黃,果香陣陣,如被哪里來的無名秋風催熟了一季,省去了秋日的寂寥。 “你們就在這里玩兒吧?!鄙倌陱男渲忻鲆话逊N子,放到林別敘掌心,指了一塊地方,說,“爭取幾百年后給你們的徒弟再種一代徒孫出來?!?/br> 這地方的靈氣極為充沛,想是少年將妖域中的靈力都集中到了附近的田地里。 “連祿折沖都能種出幾個大妖……”傾風起了好勝心,將袖口往上扎去,望著一片輕煙籠罩的白草紅花樹影,心潮澎湃道,“往后都是我的徒孫!” 林別敘百無聊賴,干脆提起衣擺,耐心陪著她在地上松土。 說來也怪。 外面狂風惡浪、江湖云涌,連消愁用的杯酒都有種沸騰的喧囂,再靜的夜也平不下一湖狹小的水??稍谶@妖域里,莫名覺得萬事皆空了,心神間有種別樣的參悟。 只想著今朝日落,明夜月起,就是天荒地老。 林別敘手里抓著把松軟的土,用手指捻開潮濕的沙團,笑著叫了一聲:“傾風?!?/br> 傾風埋頭挖坑,隨口回了一句:“做什么?” “傾風?!绷謩e敘毫無征兆地說了一句,“你若是欲上青天攬明月,我便做終年長流的江河水,照你萬里征程。哪日你要是落下來了,記得要掉進我的河里?!?/br> 傾風回過頭,有點摸不著頭腦,看著他笑,抬手擦擦臉,自己也笑道:“我攬明月做什么?送你???林別敘,你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稀疏的樹蔭與她燦爛的笑顏相得益彰,有種明朗而斑斕的寫意灑脫,林別敘仍是笑,這回倒是沒指責她不解風情。 傾風推了他一把,柔聲催促道:“你說啊。傻笑什么?” 林別敘沒作聲,只覺得同她解釋什么風花雪月是一件太煞風景的事情。她便是那種樹梢照滿春光顏色,也不像能開出花來的榆木。 但接天碧葉、玉枝暖陰,能掛得住冬雪圓月,縱然是棵不結什么花的樹,也是很好看的。 傾風見他一聲不吭,嘴里嘟囔兩句,只好作罷。 林別敘低下頭,看向滾到腳邊的一顆石子。 “喂——” 是那小童跟了過來。 他跑到林別敘身后,揚起頭,人小鬼大地說:“你送我一樣禮物,我就叫你師父,怎么樣?我想要村長的草鞋!” 林別敘拍去手里的土,嫌棄道:“我看不上啊?!?/br> 小童急道:“我看得上??!” 傾風插了一嘴:“你們村長的頭發你要不要?” 小童一個勁點頭:“可以可以!” 傾風服氣道:“你小子真是什么垃圾都要???” 小童義正辭嚴道:“你懂什么?近朱者赤!我是為了成為像村長那樣的大妖!” 林別敘開明地說:“你現在不想叫我師父也沒關系。天底下多的是人想做我的學生弟子,我既身為白澤,應當廣而納之,教化天下英才,以待某日禮樂復興?!?/br> 小童叉著腰道:“你吹牛吧?你現在有多少弟子了?” 林別敘和善笑說:“我這么年輕,徒弟還是第一次收。既然你不愿意當大師兄,等你什么時候想叫我師父了,再來做小師弟吧?!?/br> 小童只覺吃了大虧,當即跳腳道:“那怎么能行!我是你第一個徒弟,我只能做大師兄!” 林別敘笑瞇瞇看著他不說話。 小童回去逛了一圈,找到跟在后面挖泥土的女娃兒,與她商量道:“桃桃,我跟你換個師父怎么樣?” 桃桃用一塊石頭刨泥巴,假裝沒有聽見。 小童見她不上當,只能嘆一口氣,重新走到傾風面前,繃著一張臉,鄭重其事地做最后的嘗試:“我要是現在躺到地上哭著打滾,你能換給我做師父嗎?” “就為了一頂斗笠?”傾風用沾著泥的手往他臉上揉了一把,“你也太沒出息了?!?/br> 小童比了個大拇指:“村長說你的劍術很厲害,是這個。官兒也大,能管好幾個村哩。你教我唄,桃桃太小了還不能學。有什么事,我給你擋在前面,起碼比我師父能打?!?/br> 傾風無情地拒絕:“當然不能?!?/br> 小童失望至極:“為什么???!” 傾風指著林別敘,笑道:“你怎么不想想,我們兩個是什么關系,你當著我們的面在這兒挑唆,不大好吧?” 小童淚水滾動著望她一眼,見她不吃這一套,病懨懨地垂下了頭,又轉向林別敘,悶聲問:“師父,那你總得有比她厲害的地方吧?” 林別敘將一把小鋤頭拍到他手上,語重心長地道:“我徒啊,為師教你的第一個道理,便是讓你小小年紀能體驗一番,什么叫身不由己。像你那個桃桃meimei,就沒有這番心境的歷練,只知道開開心心地玩泥巴?!?/br> 小童狐疑地眨巴著眼睛,按捺著一絲欣喜問:“那這有用嗎?” 林別敘說:“沒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