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劍 第1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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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也要搬來!”貔貅當機立斷道,“姑娘,你看著這只臭鳥,別叫他把人擄走了,我去去就回!” “看什么看???我快餓死了!”傾風拽起林別敘,“走,出門吃飯去!” 貔貅脫口而出:“我來買!” 傾風喜形于色,正要叫白重景看看,什么是差距,貔貅邊跑邊說,補了一句:“你給我錢就行!” 傾風:“……” 嘖,拳頭都硬了。 貔貅一走,整個院子陷入一陣異樣的冷清。好似滿江的波濤須臾間停了下來,變得風平浪靜。 沒了他的聒噪,還有點不適應。 白重景自覺蹲下身,清理被自己打壞的木桌。 傾風拍拍手,準備回去換件衣服。 她走上長廊,林別敘跟了上來,叫道:“傾風師妹?!?/br> 傾風回過身,以為他是有事要說,拽著他貼到墻上。 林別敘說:“怎么?我那么見不得人?” 傾風心里喊冤,拉著他要往外面去:“來來來。你想叫誰看?” 林別敘順勢抓住她的手,看著她笑,片刻后才道:“去我房里?!?/br> 傾風憋著氣回了一句:“怎么?我那么見不得人?” 白重景眼神犀利地朝這邊刺了過來。 傾風默了默,有點扛不住,別過臉道:“走吧?!?/br> 進到屋里,林別敘反手合上大門。 傾風不解看著他,等他開口。林別敘卻是抬手,先在她肩上輕輕拂了一下,才若無其事地問:“你今日去見王道詢,可有遇見什么反常?” 傾風沒見自己身上有什么東西,想了想,回說:“沒有啊。就是又聽了個酸楚凄愴的故事?!?/br> 林別敘不置可否,讓她坐下:“詳細與我說說?!?/br> 第144章 千峰似劍 (“別敘師兄,王道詢看著比你聰明啊?!保?/br> 傾風餓著肚子, 是沒什么耐心與人促膝長談的。將整個過程精簡成一句話,想借此打發林別敘。 “王道詢說都沒見過。不過在看到那女妖的畫像時,他稍稍出了點神?!?/br> 林別敘靜靜坐著, 與她無聲對視。聽她沒了下文,也不催促,只是打開自己的扇子,一派和善平易地看著她。 傾風喝了口水,挑揀著將跟王道詢的對話復述了一遍。說完后強調道:“沒了?!?/br> 林別敘若有所思地放下扇子,伸手去翻桌上的茶杯。 傾風說:“似曾相識對嗎?我也是這樣覺得。人境的妖遠沒有妖境的人多, 想來這樣的事情在妖境不算罕見?!?/br> 她說著“嘖”了一聲,覺得這些自骯臟污濁中根生抽長出來的卑劣,光是提及就腥臭不堪,一時間難以評價,又往嘴里灌了杯水。 林別敘眸光半闔,表情看著有些冷淡,在意的全然與傾風不同,手指轉著茶杯,說:“你再說一遍, 他在看見那副畫像的時候,說了什么?” 傾風不明就里, 遲疑道:“畫里的人沒有那么好看?” “他只說了這一句?”林別敘不知在想什么,莫名其妙地搖頭道, “有些不像。傾風師妹別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吧?” 傾風哪容他污蔑:“什么我健忘!他除了這一句, 就是夸我, 說我長得比畫上的人好看。我不提不過是想表現得謙遜一些, 免得又叫你說道, 你這人怎么還刨根問底呢?” 她譴責道:“林別敘, 你與我之間,能不能多點信任???” 林別敘抱了個拳以作賠罪,好奇問道:“那傾風師妹是如何回答的?” 傾風被他這無聊的問話弄得有些煩躁,粗聲粗氣道:“我還能怎么回答?我出門沒帶銀子!難不成還能因為他說話好聽,憑空變出一把錢來?” 林別敘別過臉笑出聲。 “你什么意思?”傾風感受到了羞辱,抬手敲敲桌面,按捺不住火氣,威脅道,“林別敘,你這張臉,花了也好看,要不要試試?” 林別敘按住她的手,克制地收好自己的表情,只是唇角的一點弧度還是難以撫平,佯裝嚴肅地道:“傾風師妹難道沒覺得,王道詢今日與你說的話,有些動機不純嗎?” “哪里動機不純?”傾風眉眼低垂,再三回顧了一遍,狐疑道,“難道不是我們動機不純嗎?” 林別敘說:“我覺得不是。王道詢這小妖外寬內深,不可估測,照你話來說,便是心眼子成精。他面上看著是個諂媚阿諛的小人,實則盤算縝密、滴水不漏,他如此謹慎內斂的性情,緣何會與你這樣一個并不相熟的外人吐露真心?何況自打你出現起,便沒少給他添麻煩,連面上的身份也是半真半假……哦,現下他該知道那是假的了?!?/br> 傾風三五天不惹出樁大禍出來,就該值得敲鑼打鼓歡聲相慶了。以王道詢那謹小慎微的作風,知曉她頂著狐君的名義胡作非為,該對她避之不及。哪里還能與她推心置腹,甚至末了說出那么一句頗為曖昧的話。 傾風覺得是有些道理,可也有些牽強,為王道詢申辯了句:“人總有惆悵到心煩意亂的時候,何況是我先扒了他的舊傷叫他難堪。他賭氣應我兩聲,難道不是合情合理?” 林別敘放低了聲音,靠過去與她耳語道:“傾風師妹,你知道,尋常姑娘聽見他這番說辭,該是什么反應嗎?” “我哪里不尋常?難道你比我更懂什么是姑娘的心思?”傾風眼珠轉動,問,“什么反應?” 林別敘掰著她手指與她細數:“總歸不會是先與他分享自己的潦倒身世以作安慰,不料卻說漏嘴,將話給徹底堵死了。又在他傷懷正濃之際拿出畫像來叫他幫忙做事。在對方夸贊你比妖境第一美人還要美貌時,回一句你不會給錢?!?/br> 林別敘的呼吸噴在傾風耳廓,尾音沉緩,隱隱帶笑:“傾風師妹,真是不解風情啊?!?/br> 明月再清幽,冬雪再素凈,臨照在高懸的樹梢上,也終究成不了枝上的芳菲??烧媸前装追髁藘A風這根木頭,與什么紅塵美事是注定無緣了。 傾風往邊上偏了偏頭,聽他刻意提出來說,也覺得有點古怪,心虛道:“你的意思是,我做錯了?” 林別敘:“不,傾風師妹沒有錯。我的意思是,他做錯了?!?/br> 傾風朝他揚眉冷笑。 能不能說點人話?就他們兩個在,還作什么高深? 林別敘無奈道:“傾風師妹真沒發現,他是在與你用美人計嗎?” “什么?!”傾風當頭被敲了一棒,身形猛地挺直,后知后覺地道,“哇,好生陰損,這就是美人計嗎?!怎還用得如此曲折委婉!” 林別敘心道,這哪里算得上曲折委婉? 傾風腦子飛快轉動,將王道詢的每一個神態與每個字都復盤了遍,為難地道:“可是他不美???” 林別敘忍俊不禁,點頭道:“確實怪在他不美?!?/br> 傾風對此耿耿于懷:“美……美人計?” 她好似陷進一個怪圈里出不來。 大抵是打出生起頭一回遇到這樣的新鮮事,好奇遠多過于羞惱。無比的投入。 “他怎么想的?他覺得我會是那種人嗎?” 林別敘拽了下她的袖子,見她不理會自己,說道:“這不重要?!?/br> 傾風瞅他一眼,全沒在聽他說了什么,倒是回憶起當初聽見趙鶴眠與她復述林別敘那段悲慘往事時,無波無瀾的幾句話,險些叫她流下那么一點同情的眼淚來。 若是王道詢長成林別敘那樣一張臉,再在她面前忍辱負重地描述自己的疾痛慘怛,她不定真要上前好好寬慰一番,與他一起痛斥妖境的種種弊端。起碼該不會拿出一沓畫像,不合時宜地拍他面前叫他辨認。 傾風越品越覺得有味兒,興致勃勃道:“還是有點道理的?!?/br> 林別敘叫道:“傾風師妹?!?/br> 傾風捏著自己下巴,仰起頭望著屋頂上的橫梁,受益匪淺地道:“王道詢這小妖,論劍術不過是碌碌庸才,但能在犀渠面前謀得今日地位,其手段與心計真是我等望塵莫及。他怎么會有這么多五花八門的想法?” 林別敘聲音重了點:“傾風師妹!” 傾風轉頭看他,惡趣味地挑唆道:“別敘師兄,王道詢看著比你聰明啊?!?/br> 林別敘扯出個皮笑rou不笑的表情,咬字很重道:“你說什么?” 傾風如夢初醒,冒出個絕妙的想法來,拍掌說:“確實是錯過了,不過無礙,他能對我用美人計,我也可以對他??纯此烤故谴虻氖裁粗饕??!?/br> 林別敘臉上的從容快掛不住,冷下聲道:“不行?!?/br> 傾風打定主意了,反問一句:“哪里不行?我又沒叫你去?!?/br> 林別敘森然道:“你知道王道詢是什么底細嗎?” “不知道啊?!眱A風滿臉的理所當然,“知道還用我去問?” 外頭該是貔貅回來了,正扯著嗓子大喊:“出來吃飯!那個快要餓死的人呢?” 他那洪鐘似的嗓門,三里地外的人該都能聽見。 傾風迅速起身,不等林別敘多說什么,朝著屋外跑去。 昨夜下過的那半場雨,在午后的日光下徹底蒸發了個干凈。 草木又被曬得有些萎蔫。貔貅覺得此地慘淡,除卻一堆古怪的假石與一片稀落的雜草,沒半分的富貴,有損他的招財風水。于是搬來一堆的花草,叫人栽進院里。 傾風趁他不備,偷偷摘了幾朵,扎成一束。 林別敘屢次欲言又止,負手在一旁看著她,末了實在忍不住,怪腔怪調地道:“還送花???” “是啊?!眱A風將花舉起來,欣賞了會兒,燦爛笑道,“我走了。你好好看家啊?!?/br> 林別敘憋著口氣,臉色都黑了,偏生笑了出來,眸光刺人,直勾勾落在她身上。 傾風摸了摸脖子,又跟他招呼一聲,腳下用上輕功,幾個起落飛出了門。 抵達王家,這回不再著人通報,輕車熟路地翻墻進了院子。 隔遠了還看不見,翻過籬笆后,便瞧見門口坐著個一身青衣的年輕姑娘,正在低頭縫補王道詢的衣服。 傾風落到地上,借著澄明的光色看清對方的臉。 這女子的五官不算多明艷,有種婉約的清秀柔美。一雙眼睛尤為攝人,盈盈帶水,看著很是靈動。 “俠士?” 那姑娘見她出現,慌忙抱著衣服起身。 傾風愣了下,沒料到王道詢院里會候著一位陌生姑娘。 她下意識問了句:“你是……” “我是六郎的朋友。過來幫他補補衣服?!惫媚锴由氐椭^,用余光打量著傾風,小聲問,“俠士,你是六郎什么人?” 傾風頓感牙酸,心道這王道詢真是有病,有著仰慕的姑娘,還對她用什么美人計,不怕挨自己一頓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