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劍 第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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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刑妖司押了幾十人進來,后續又抓回幾個藥人,尚來不及處理,夜里就出了霍拾香的事情。 這群縉紳,不好輕易放回去,也不好關押進牢里,刑妖司里又沒那么多空房,昨晚不知被弟子們塞進哪個犄角旮旯里對付了一晚。 他們各個養尊處優,只一夜就忍受不了了,現下嚷嚷著要離開。 今早應該還會有一批城南的百姓過來討要說法,讓刑妖司賠償他們倒塌的院墻。 昨夜鬧出那震天撼地的動靜,官府多半也在等著說法,好去安撫城中百姓。 刑妖司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前門招待的弟子不知七竅冒煙了沒有。 傾風幸災樂禍了會兒,起身換衣服,洗漱完畢后決定去看看霍拾香的情況。剛推開大門,就見到躲來后院避難的季酌泉跟柳隨月兩人。 這二人手里捧著個碗,正站在杏花樹下吃早飯。 許是一晚未睡,周身氣場頹靡,那疲態跟熬了好幾場大夜似的,蔫頭耷腦的沒半點精氣神。 季酌泉見她過來,三兩口吞下手里的饅頭,關切道:“你沒事嗎?” “我沒事?!眱A風活動了下肩頸,說,“只是肌rou有點酸疼??赡苁翘脹]舒展筋骨,休息一天就無礙?;羰跋阍趺礃恿??” 柳隨月回說:“還在休息。她身上全是傷口,光是給她清理再上藥就用了一晚上。張虛游給她煎了藥灌進去,說能讓她再睡一整天。醒來就能大好了?!?/br> 傾風頷首,放心的同時又覺得有些詭異:“張虛游……居然是個大夫?” “你可千萬別落他手上??!”柳隨月打了個激靈,顧不上喝粥了,“治重傷他在行,治輕傷……他可能需要間接地在行。我昨夜怎么都叫不醒你,差點就把你交給他了,好在別敘師兄說你只是犯困,讓我們不要吵你?!?/br> 她撇了撇嘴,瞪大眼睛道:“你睡著了,天打雷劈都不醒???!” 傾風:“……” 她遲疑地說:“沒有吧?” 季酌泉幽幽冒出一句:“別敘師兄還在睡?!?/br> “林別敘??!”傾風立馬端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指責道,“身為大師兄,怎能如此怠惰!” 她聊了兩句容光煥發,全然忘了昨天晚上林別敘還出手幫過她,像個張牙舞爪的小鬼,上躥下跳:“我去看看。他住哪兒來著?” 季酌泉給她指了方向,傾風一溜煙便跑沒了影。 柳隨月手里的碗傾斜著,遲疑道:“別敘師兄……不是剛睡嗎?” 季酌泉面不改色地說:“那就別睡了?!?/br> 柳隨月手一抖,身形微微后仰,不認識一般地打量起季酌泉。 過了片刻,贊同地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說: “死生驚懼不入乎其胸,是故忤物而不懾?!薄读凶印?/br> 第76章 劍出山河 (火里水里都敢去,還能被一個無賴拿???) 林別敘所住的偏院要幽深許多, 院落前荒疏打理,雜草叢生,此前看著有點冷僻, 如今恰好遠離喧囂。 他的窗子虛掩著,傾風從廊上走過時,用手指輕輕推開一條縫。 里頭的人正坐在床邊閉目養神,身上衣衫齊整,聽見動靜朝這邊轉了過來,顯然是還沒打算就寢。 傾風懶得繞道門口, 干脆直接從窗戶翻了進去。 林別敘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了,看著她器宇軒昂地走進來,張了張嘴,少見的有一些詞窮。 傾風全然無視他鋒銳的眼神,見他屋里擺著新鮮的果蔬,今早到現在肚子還餓著,不客氣地在桌邊坐下,當著他面吃了起來。 林別敘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搖頭興嘆, 好似在看一個不成器的二愣子。 “別瞪了?!眱A風混不吝得甚至有點得意,“你就是把眼睛瞪出來, 我也就這個樣!” 打小她就這么副態度對陳冀。 連陳冀都屈服了,何況是他? 林別敘問:“你來這里, 就是為了吃東西給我看?” 傾風坦誠地道:“唉, 自是因為不想做事。被他們叫去應付那一堆潑皮, 還不如來你這邊躲躲, 畢竟你可是大師兄嘛?!?/br> 她從果盤里挑了個最小最丑的蘋果, 將它拋向床邊, 算作賄賂。 林別敘沒接,側身避了一下,才從被褥上將它撿起。 傾風見他動作生硬,驚呼道:“大師兄受傷啦?!” 林別敘手里轉著蘋果,覺得她表情甚是刺眼,道:“你若是不笑得那么暢快,我倒是可以相信你是在關心我?!?/br> 傾風拍拍手,又在衣服上擦了兩把,起身正經道:“來,傾風師姐給你瞧瞧?!?/br> 林別敘知她心里憋的全是鬼主意,眼下正虛弱,一見她靠近便不由心里發怵。 傾風這人本就力氣大,下手還沒個輕重,被林別敘推擋了下,便粗蠻地往下一按,暴力將他制住。聽到林別敘小聲抽氣,才松開些力氣,兩指搭在他手腕上,像模像樣地給他診斷。 她哪里真懂,不過是久病之下學個皮毛,只會一種病癥。 結果這一摸脈,發現還真了不得。 大師兄不愧是大師兄,連病都專門往她會的方向生。 有些見了鬼地道:“你這脈象,怎么有點熟悉呢?” 林別敘冷笑一聲:“呵?!?/br> 傾風低下頭,莫名其妙道:“你對著我陰陽怪氣地做什么?又不是我打的你?!?/br> 林別敘難得大發一次善心,卻是碰上這么個不識好歹的人,目光幾要在她臉上灼出個洞來。 看得傾風都要頭皮發麻,才放棄了與自己較勁,嗤笑道:“若非是你在我的妖域里肆意妄為,我怕你小命不保,替你消了大半蜃妖的妖力,此時何須受罪?” 同傾風這人講含蓄,怕是狗都學會說話了,她耳朵還是聾的。 傾風聞言愣了下,先前還覺得奇怪,怎么這次在大妖妖力里燒了一遍,舊疾沒有復發。睡過一覺后,除卻些許疲累,也無別的不適。感情這把火確實是燒到林別敘身上去了。 她長長“哦”了一聲,將林別敘的手小心放回去。到底臉皮沒厚到那份上,生出點愧疚,又彎下腰給他把凌亂寬袖整理好。 “別敘師兄好好休息?!眱A風避開他的眼神,和顏悅色地道,“這病我熟。吃點藥,多睡一會兒就沒事了。別敘師兄根骨奇佳,又是天命之子,定可早日痊愈?!?/br> 林別敘不滿地將手往后一抽,傾風又給他扯回來。 林別敘此刻的神情分明像是在看一只無毛的鐵公雞,指責她吝嗇:“你只嘴上說說,藥也不給一粒?先不說這算賠罪還是道謝,一枚銅板你都不花?” “我沒了!一貧如洗!”傾風覺得他很不講道理,明知沒毛還想硬薅一把,“何況你又不缺!” 林別敘氣得譏諷道:“你的良心掏出來,怕是一兩都稱不上?!?/br> 傾風現下那點愧疚掏出來,才是連灰飛都比不上了。推著林別敘的肩膀往床上按,說:“別敘師兄連日cao勞,腦子都要累壞了,趕緊躺下不要說話!” 二人爭執著,沒注意到門外的腳步聲。 季酌泉倒是聽見他們中氣十足的吵鬧了,未曾多想,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別敘師兄?!?/br> 門扉打開,她一抬眼,就看見別敘師兄被一雙手推攘,半躺著靠在床邊。兩人的衣衫被磨蹭有些凌亂,見她出現皆是面露意外。 季酌泉的表情從驚愕到迷惑再到遲疑,短短一瞬變化得極為精彩。動作遠比大腦要快,一只腳邁過門檻還沒踩下,便飛速收了回去,兩手抓緊門板重重一合,把自己關在屋外。 她轉身打算要走,又想起實在有事要稟,只能跟個小童似地立在門邊,嘴里默念幾個數字等待。 還沒到“五”,傾風便出現將門拉開。 季酌泉那股震撼的心情已過,重新平靜下來,略帶新奇地往傾風臉上一掃,猜不到他們方才在打鬧什么。 她收斂心神,遠遠站在門口,朝里面一揖,拘謹地道:“別敘師兄,刑妖司里的閑雜人等實在太多,分不出人手應付。張師弟問能否先放一批人回去?” 林別敘面色如常地道:“我全部察驗過。崔二郎沒有這么多藥可送,否則也不必冒險自己養藥人。大抵是殺人后亂了手腳,才想拉攏城中的一幫豪紳。多數是騙人的,用了一些補血養氣的丹藥冒充。只幾位壽命危淺的病人給了真藥,但毒性也不深,化解完他們身上的妖力,過不了多久幾人也該行將就木。讓刑妖司多注意一些即可,不必特意押回京城?!?/br> 季酌泉說:“那我就將其余人都放回去了?” “可以?!绷謩e敘厲聲道,“此外,城中一幫望族豪紳植黨營私,倒行逆施,不可寬縱。讓朝廷遣人來查,若是查不出什么,別怪刑妖司不給面子。莫以為陛下不在,天下便改弦更張,能任由他們施為?!?/br> “是?!奔咀萌灰挥浵?,目光往邊上轉去,“還有一件事,想找傾風師妹出個主意?!?/br> 傾風這人直覺敏銳,干脆道:“怎么?誰人皮癢癢,要我給他松松骨?” 季酌泉幾不可聞地笑了一下,說:“今早,我將楊晚吟的父母接了過來,方才幾人在前院相認?!?/br> 林別敘忍著妖力反噬忙昏了頭,差點把這人給忘了,吩咐道:“楊晚吟要隨我們回京城?;羰跋闵砩系纳窔怆m被壓制,可昨日蜃妖妖力叫她受損太過,不宜再為楊晚吟除煞。楊晚吟那藥其實吃得不少,得留在刑妖司眼前看顧。待霍拾香身體好轉,再作定奪?!?/br> “我去同他們說。反正楊晚吟的父母接到人后也是打算換個地方落居,刑妖司幫忙給他們在京城謀份差事倒是不難?!奔咀萌D了頓,肅然道,“只不過,桂音閣的店家先前也在前廳,聽見三人抱頭痛哭,知道了楊晚吟的身份。要求他們出五百兩,才能將人帶走。楊晚吟省吃儉用,這么多年也只悄悄存下一百多兩。還是遠遠不夠的?!?/br> 傾風一聽就笑了,指著窗外道:“五百兩?!天上還一片亮堂的,他在發什么夢?” 季酌泉點頭附和,同仇敵愾:“店家還說,歌姬不能私藏銀錢,這一百多兩也該是桂音閣的,讓楊晚吟把錢交出來。我瞧他是在宣泄這兩日在刑妖司里受的悶氣?,F下幾方人都快打起來了?!?/br> 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林別敘一聽感覺全身的傷痛都加重了,閉上眼睛揮了揮手,對傾風道:“你去?!?/br> “我去就我去。這有什么好打好吵的?”傾風看不慣他們做事唯唯諾諾,囂張道,“火里水里都敢去,還能被一個無賴拿???玩笑話!” 第77章 劍出山河 (我要是你,就好好扮個龜孫) 傾風穿過長廊, 一路快行走至前廳,從鼎沸的人聲中捕捉到幾個關鍵的名字,才知道原來不是桂音閣的主家與楊氏一家要打起來, 而是柳隨月跟謝絕塵幾人快打起來了。 謝絕塵這人不愧是腰纏萬貫,見楊晚吟哭得可憐,想將銀子替她付了,被柳隨月攔了下來。 二人為此事爭吵不休。 謝絕塵這人較起真來頗有點一板一眼,眉宇間帶著不服氣,站在中間認真與柳隨月理論:“能用銀錢擺平的事, 何故多生事端?” 柳隨月的遺澤是三足金蟾,但論戰力,那是十只瘋兔也比不上,此時整個人跟炸毛了一樣,被謝絕塵那淡然的態度氣得跳腳,大聲叫道:“憑什么給他五百兩!你瞧他那小人得志的模樣,這錢給了心里如何能痛快?我好好同他講價呢,你怎么一點眼色都沒有!凈出來給我添亂!” “你說的講價,便是當著諸多百姓的面, 以刑妖司弟子的身份,對他威逼利誘?”謝絕塵不贊同地搖頭, “我也瞧不上他,但我覺得此番不對?!?/br> 張虛游臉上的笑意都扭曲了, 擋在二人中間不住勸解:“算啦!我的事情已經夠繁雜了, 你二人別再給我添亂行不行?各退一步, 此處不用你們相幫了, 各回屋里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