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劍 第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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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打暈一次能了事的?!绷謩e敘哭笑不得,瞥她一眼,正色道,“若能制服就先制服,倘若有救,便將她帶回否泰山慢慢修煉。倘若入魔……還是給她一個痛快。她殘喘掙扎至此,不過也是圖死個無憾?!?/br> 傾風自是理解,且抱有相同的處世道理,與其因憐憫壞事,不如將劍磨得鋒利些。 她才想起來,說:“我出門沒帶劍,得先去弄一把?!?/br> 林別敘無奈道:“你一個劍客,出門卻從不帶劍?!?/br> 傾風無辜道:“我又不是次次出門都要打架,這東西帶在身上多不文雅?” 季酌泉默默轉過臉。 傾風也不害臊,朝她笑說:“不如你的借我?” 季酌泉正有猶豫,不想將自己嬌滴滴的劍交給顯然不懂憐惜的劍客,就見傾風變了臉色,手上提燈一晃,扭頭朝著城南看去。 林別敘也停下腳步,目光陰沉,落在遠處重重層疊的樓影上,望向寂靜夜幕的深處。 季酌泉不解道:“怎么了?” 很快她便也感知到了,從城南傳來的那股濃重妖力。 蜃妖最為擅長的便是隱匿,是以哪怕幾人先前入了霍拾香的妖域,也未察覺到對方的蹤跡。 此時這股磅礴妖力驟然外泄,斷然不是好事。 季酌泉心頭一緊,還沒開口,傾風已丟開手上東西,動身朝那處沖了過去。 霍拾香眼皮發沉,半闔著躺在地上,意識在清醒與夢境之間彌留徘徊。 她不敢睡,方才只是閉著眼睛休息片刻,便連著發了好幾個噩夢。 夢里全在殺人,一張張滿帶怨毒的臉大睜著眼睛看她,如影隨形地跟在她身后。 她瘋狂逃竄,再回身反擊,舉著劍的模樣端一個面目可憎。醒來后也恍惚覺得雙手都是鮮血,紅得刺眼,熱得灼人。自己正是那個罪孽深重的人。 霍拾香搜腸刮肚,振作精神,從自己出生學武起開始回憶,才記起自己的名姓。翻了個身,望著不遠處破碎分崩的片瓦,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她親眼看著崔二郎被押入刑妖司,又目睹百十人進了大門再未出來,再堅持不住,轉身離開。 她本該馬上出城,可是袁明將她身上的妖力吸走了大半,險些連表象也維持不住,只能躲在葉小娘子的荒院中暫作休息。 此時天都黑了,楊晚吟還是沒來。 霍拾香記掛著此事,強撐著坐起,感覺身上的妖力勉強穩定下來,深吸一口氣盤膝修煉,等蓄好力氣,再出城找人。 云移月走,一只麻雀從隔壁的墻頭飛來,落在快要枯死的枝杈上。 霍拾香耳根一動,從鳥鳴聲外聽見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四面八方都有,從遠處跑來,包圍了這座小院。 城南這邊因董小娘子的緣故,入夜無人敢出來走動?;羰跋阕蠖阌也貞T了,聽見這聲就知是沖著自己來。蹣跚走到門口,將已半損的木門推開一條縫。 正對著的街上站了十數人,為首的看起來是刑妖司的修士,持刀的衙役也有。邊上幾人提著黃的燈籠,見她冒出頭,大聲叫道:“果然是在這里,妖孽,不要負隅頑抗,快些出來!” 霍拾香見著人潮涌動,不斷朝自己逼近,那昏黃的火光映跳在他們臉上,各個兇神惡煞??诳凇把酢苯兄?,激得她胸口無名邪火翻騰而起,險些要壓過理智。 那些兇戾的念頭一經冒頭,叫她猛地一顫,恐慌起來,知曉自己時間不多。 崔二郎的事情已經了結,她腦海中繃著的弦如今只剩下一根。倒是不怕死,只是不能現在就死在這個地方。 看著眼前不停搖晃的人影,什么想法都拋空出去,不停念叨著“楊晚吟”的名字,不管不顧地沖向人群。 第71章 劍出山河 (“好懸好懸。差點沒趕上?!保?/br> 傾風上了主道, 迎面便遇見一群衣冠整肅,在街頭指揮巡檢的官差。 遠處還可以望見數人隊列正舉著火把,張揚聲勢, 腳步聲紛冗繁雜地往街巷中跑動,手中敲擊著銅鑼高聲吶喊。 周遭百姓聽其喝令皆是門窗緊閉,城中一派戒嚴勢態,看著是將府衙里能用的人丁都派了上來,連刑妖司也不例外。 這陣仗縱是在邊地都鮮見。 傾風經歷過時晴時雨的天氣,遇到過朝秦暮楚的人, 但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善變的城鎮。 前兩日還是游方術士滿地撒黃紙,騙子官差四處捉鬼魂。今日就是提刀跨馬戍孤城,寒劍獨立證丹心了。 差點以為是自己走錯了地方。 “且慢!”傾風提氣追趕,身如鴻雁地起落,朝著前方的一隊人馬沖了過去。 為首衙役見有人影在街上飛奔,穿的還是一身輕便的修身勁裝,以為又是哪個仁義上頭非要過來添事的少年俠客,揮著手厲聲喝退:“朝廷跟刑妖司正在緝妖,閑雜人等速回屋去, 今夜不得外出!” 傾風直接一個腰牌甩進他懷里。 衙役手腳忙亂地接住,還未看清上面的字, 就被傾風揪住了衣領質問:“緝什么妖?誰讓你們出來緝妖?還弄這般大的動靜,打草驚蛇不知道?” 他們幾人都才知道霍拾香的來歷, 這群官差居然已經連街道都給圍了? 青年被她一推, 沒有防備, 后退了一步, 站穩腳跟后再定睛看她, 發現是個生人, 猜測她就是上京來的修士。 邊上的兄弟舉著火把靠近,火光撲到她臉上,映得她眼睛臉頰都是通紅一片。 那衙役以為她震怒,愣了愣,連忙一一稟說。 “這位先生,這可賴不得我們,要真說來,這分明是從刑妖司里傳出的消息!” 今日先是一幫望族豪紳糾集圍堵刑妖司,再是刑妖司將一干鬧事人等全數關押,隨后縉紳們著遣仆役回家報信,弟子將其余服過藥的百姓帶回司中。 照章程來說這是沒問題的,偏偏問題就出在帶的話上。 因事情背后涉及了妖毒,雖真假未定,但總歸不夠光彩。 士族子弟們心虛生怯,哪敢將自己的聲名與妖邪扯上關系?叫仆役捎帶的幾句話便說得含糊其辭,只道自己受了妖人蠱惑,險些釀成大錯,現下得在刑妖司小住幾日,確認除了危險再回家中。 不到半日,城中百姓都以為儒丹城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妖,謠言甚囂塵上—— 什么權貴子弟幾乎半數折損,什么刑妖司還在秘密拿人,什么要從京城派兵才能除掉此妖之類。 語氣信誓旦旦,說得刑妖司與衙門的人自己都慌了。 傾風聽得一個頭有兩個大。不過短短半日,在他們沒關注的地方,居然能鬧出那么大的亂子。 她驚道:“刑妖司就無人出來澄清兩句?!” 幾名衙役與她大眼瞪小眼,盡在不言中。 刑妖司的弟子平日不管這種雜務,如今扣下那許多人,連地方都安置不下,哪怕有張虛游從旁指點,依舊是一陣兵荒馬亂。哪還有閑情去管城中流言? 等察覺事態嚴重,再說什么,已無人肯信了。 季酌泉幾人跟了上來,聽完了后半段故事,一時不知該覺荒唐還是滑稽。 衙役見他幾人面色復雜,也是迷糊,補充說:“可是另外幾位京城來的先生也說,城中確實是有只蜃妖??!而且恐要在今夜發難,責我等護衛城安?!?/br> 傾風不假思索就要罵:“另外幾個怎——” 林別敘碰了碰她手肘,干咳一聲提醒。 傾風陡然想起,出門前他們還不知霍拾香的境遇,只以為她也是個暴戾恣睢的藥人,對她多有防備。 林別敘為防柳隨月深究,確實有連敲帶打地嚇過那兩人一通,想是他們誤會了。 衙役見他們神色諱莫如深,以為是他們不信,急道:“刑妖司的弟子有去詢問求證,那位姑娘自己說的!說是……他們大師兄說的。你們大師兄不是白澤先生的弟子嗎?豈能出錯?” 四人被噎得語塞,尷尬不知如何作答。 傾風直勾勾地看向林別敘,后者輕嘆一口氣,移開視線。 那衙役拍著手背,繼續道:“大伙兒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都是丈二摸不著頭腦,幾位先生又不在,無人知情,只好互相一通核對,覺得該是如此了。今夜若真有大難臨頭,我等總不能干坐著等死。于是加強戒備,特意派人嚴守城門,任意人不得進出!” 他說話語速飛快,中間不帶停頓,好不容易一口氣到了頭,長長一個深呼吸,高聲說出結論:“果然抓到個行跡鬼祟的女人!” 傾風眼皮直跳,猜那個人是楊晚吟。 果然,就聽那衙役聲情并茂地描述:“將人帶到刑妖司一問,那女人滿嘴的謊話,又說自己是楊柳,又旁敲側擊地問幾位先生,妖身上的煞氣能不能消解。偏不說自己是來做什么的。呵,哪有人信?一年輕先生覺得她良知未泯,詐她一詐,說城中的蜃妖已經入魔,今日追著崔二郎時半道發狂,連殺十多人,血流成河?,F下失了蹤跡,可能還要害人。望她發個善心,救救無辜百姓。那女子這才糾結著說出,她與蜃妖相約在葉小娘子的舊宅里見面?!?/br> 傾風一聽就知道那個jian詐的先生是張虛游!真是吏部尚書的好兒子! 一口老血在胸口悶得想死,遷怒地又瞪了林別敘一眼。 林別敘問:“人在嗎?” 衙役回身一指示意:“該是在,方才聽見那邊傳來的消息?,F下刑妖司的弟子們已趕去了。我們不過是些粗野莽漢,手上功夫不大入流,對付不了那等大妖。負責在外守衛,及時支應,遣散百姓?!?/br> 那衙役不知道哪里來的那么多話,事情說完了還在絮絮叨叨,抱著拳一腔忠肝義膽:“我等也是想要幫忙,莫非是壞了先生大事?先生如有什么安排盡可差遣,我等雖難堪大用,亦有螳臂之力……” 傾風反手抽出他腰間的佩刀,金屬摩擦過刀鞘,反出一道橙紅的火光到衙役的臉上。 衙役立即止聲,嚇得后仰,不知是哪里惹到了這尊瘟神,還以為他們是妖孽的同伙。 結果那刀只在他身側削出一道勁風,便被傾風搶到身后。衙役慢一步地按住自己空空如也的兵器,就聽傾風霸道地說:“這刀借我了。壞了不賠!” 她說話做事都是雷厲風行,話音未落便風風火火地沖了出去。 季酌泉知道霍拾香在前方不遠,不敢跟得太緊。雖說白澤壓了她身上煞氣,不定對方還能感知到微末,讓另兩人先走。 霍拾香的妖力已徹底散開,蔓延得城南一整片都是。許是因為已被人發現,索性再不收斂。 她沖出人群,只顧奔逃,想出城而去??珊蠓阶窊舻娜瞬凰扑羟?,以為她是窮途困獸,無力博擊,刀光劍影一陣陣地往她身上招呼。 霍拾香認不得路,兜兜轉轉地跑,見彎就拐,始終沒出這片街巷。 只覺到處都是人,四面都是喊殺,與她先前那個殘酷夢境詭異重合起來。 她生怕自己混淆,如夢中一樣大殺四方,錯身而過時奪過一名弟子的短劍,竟無半分猶豫,對準自己的手心便刺了下去。 痛意侵襲,霍拾香慘叫一聲,兩眼發虛,又很快屏息,咬緊牙關將劍拔出。 那狠狀嚇得前后合圍的弟子都呆滯在原地。 霍拾香得片刻喘息之機,越過土墻,試圖沖離人群。 世界天旋地轉,有種漫無邊際的闊大,霍拾香捂著傷口精疲力竭,覺得城門與高空的月亮一般遙遠。 空氣中血腥氣息越發濃烈,她嗅覺靈敏,聞一口都覺嗆鼻。低下頭才發現,手上那道猙獰傷疤一直在往外滲血,將她身上淺色衣裙都染紅了大半。 還有些不知何時受到的刀劍傷,粗淺縱橫,遍布在后背與手臂,讓她整個人活似剛從血海里打撈出來。 前方又有弟子持劍殺來,霍拾香自知難敵,終于停下腳步,環顧著看了一圈。 四周景色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她意識到自己始終在昏頭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