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劍 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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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老爺說,我等先前去郊外掘墳時遇到的那個邪祟就是蜃妖,起初我還以為是他錯認,可見此時袁明身上殘留的妖力,的確是蜃妖。這蜃妖大約是在半年前路過的儒丹城,將葉小娘子送進城后,獨自躲在城外修行。直到葉小娘子被崔二郎殺害,她才回城想要報仇。本是打算用幻術逼迫董小娘子前去報案,不料崔二郎連董小娘子也給殺了,她不敢露面,只能親自動手?!?/br> “她與崔二郎打了一架,半途忽然開始瘋瘋癲癲地言語,隨后自行退去,否則崔二郎也是不敵?!?/br> 幾人聽著,心中生出些許古怪:崔老爺眼中的蜃妖,居然不是個惡匪,甚至存有兩分良善?總歸比崔二郎更像個人。 林別敘說著自己也覺得可笑: “崔二郎擔心她還要來殺自己,便假裝失蹤,想引起刑妖司的注意,叫我等幫忙將那蜃妖捉拿。無奈城東的刑妖司根本沒發現蜃妖的痕跡,只將案子轉交給朝廷處理。他便又生一計,與父親合謀設了個圈套,找人假扮道士,蠱惑衙役們弄那一出深夜抬轎的鬼事?!?/br> “恰巧,蜃妖也想叫刑妖司來城內徹查,好把崔二郎殺人的事情抖落出來。于是便陪著他演戲,在董小娘子出殯那天鬧得滿城風雨?!?/br> 柳隨月算是開了眼界,腦子轉冒煙兒了才把這件事情捋清楚:“所以那道士其實是崔二郎找人假扮的,但每日入夜后在城里閑逛的鬼影又是蜃妖假扮的。他二人都想讓刑妖司插手辦案,才將事情攪得如此撲朔迷離,鬼氣森森?” 林別敘點頭:“不錯?!?/br> 柳隨月痛心道:“那他該好好躲著!莫名其妙跑出來殺我做什么?” 林別敘看著她不說話,但沉默背后的意味很是分明,叫柳隨月又起了一身寒毛。 謝絕塵問:“楊晚吟呢?” 林別敘轉向他:“這個暫時不知,崔老爺沒說。他根本不認識楊晚吟?!?/br> 傾風不用仔細推敲,也覺古怪非常:“聽你這話說來,那蜃妖的妖力已很是強橫,可情況卻與崔二郎截然不同,是時而癲狂,時而清醒,其實尚能自控?” 林別敘思忖片刻,推斷道:“大抵是與她的遺澤有關。不見到人,我也不清楚?!?/br> 柳隨月聽得更是懵了,將腦袋從傾風肩上探過來,小聲問:“蜃妖……怎么還會有遺澤???她不是妖嗎?” 幾人都沒答。 林別敘看著她,溫和招手道:“柳師妹,你過來?!?/br> 柳隨月每回被他點名都沒有好事,心有抗拒,還是挪動著碎步靠過去。 “袁明身上兩種遺澤互生互克,不得大意。他現下與那蜃妖同氣連根,若是蜃妖入魔,他身上的水性妖能必會大漲,屆時恐會沖殺他的筋脈?!绷謩e敘說得煞有其事,“你與柳師弟留在這里,幫袁明梳理他周身的妖氣,免得他受蜃妖影響,跟著走火入魔?!?/br> 柳隨月捏緊衣角,忐忑道:“我?我不會??!” “我可以教你。不過是將他身上多余的妖力吸走而已?!绷謩e敘將她按著坐下,一字一句叮囑道,“今夜無論發生什么事情,你與柳師弟就守在此處不要離開?!?/br> 柳隨月見他說得慎重,不由嚴肅地點了點頭??梢娝嬉桓币屪约邯毺舸罅旱募軇?,忙指了指兄長,讓他將這份殊榮交給柳望松。 柳望松對自己小妹也放心不下,走到床前,用長笛指了指自己。 豈料林別敘竟看不上:“不可。你方使用過青鳥的遺澤,妖力涌動不夠穩定。柳師妹的金蟾雖無太大威能,可勝在細膩精致,正適合用來牽引袁明的妖力。若柳師妹壓制不住,你便出手?!?/br> 柳望松激動干咳幾聲,表示他說得這般兇險,莫說柳隨月了,連他自己也沒個把握!當下一把抓住林別敘的手,重重晃了兩下。 林別敘將手抽回:“我不能留下。我得同季師妹他們一起,去把蜃妖引出來。否則她今夜該順著袁明的氣息找來刑妖司了。不過,張師弟可以過來幫你。他耳鼠的遺澤可以在柳師妹力竭時幫忙接替?!?/br> 柳望松不放棄地指向謝絕塵。 林別敘詫異道:“他身上可是封禁著龍脈的妖力?!?/br> 糊涂糊涂! 柳望松又指傾風。 林別敘還是搖頭:“你把她留下,誰能殺蜃妖?” 傾風下意識挺了挺背。 柳望松絕望地拍了下額頭。 最不靠譜的三人留著看護,出了意外豈不是只能干瞪眼? 心如野馬一陣亂馳,突然想到此地可是刑妖司,眼睛又是一亮,還沒來得及等做動作示意,便被林別敘搶斷:“旁人我不放心。這里的弟子妖力修得粗糙,遠不如你們精深,胡亂幫忙,反傷袁明根基。何況今夜還要托他們出門去尋蜃妖的蹤跡,所以這里只你三人留守?!?/br> 第67章 劍出山河 (我叫霍拾香,我從鴻都來) 林別敘教了柳氏兄妹如何梳理袁明身上的妖氣, 看著確實是簡單,關鍵只在耐心。 柳隨月如履薄冰地學了一遍,幸運地沒出差錯, 不由長長吐出一口氣。心頭縈繞著股淡淡的哀怨,想說袁明的命捏在她手里,可她自己的命已嚇去了大半。 好苦。 林別敘見她上手,便起身出去。 三人沒有作聲,只隨他走。等回過神來,已出了刑妖司的后門。 此地已毗鄰儒丹城的邊界, 再外便是護城河,天色灰蒙將黑,附近本無多少住所,路上自然沒有行人。 季酌泉放心不下,起起落落半天,走到河邊還在惦念,忍不住問:“袁明真有危險?” 林別敘手指一勾,將提燈中的火焰挑高半寸,在微暖晚風中愜意散步, 說得毫無愧意:“危險不大。給他們找點事做,免得他們閑著無聊, 總來打聽?!?/br> 季酌泉:“……” 謝絕塵也同是一臉受傷又震驚的表情,只因這個他憧憬萬分的人方才說得太過有理有據, 叫他未起半分疑心, 不料全是虛情。 傾風嗤笑, 早有所料:“他這人嘛, 動動眼珠子, 我就知道他滿肚子壞水快裝不住了?!?/br> “傾風師妹這樣了解我?”林別敘提高了燈, 照在她側臉,笑得不正經,“受寵若驚了?!?/br> 傾風抬手擋開:“別拿綠光照我,活活襯得我像鬼?!?/br> 季酌泉迷亂道:“那蜃妖的事情是真是假?” 林別敘知他們困惑諸多,索性停下腳步,在路邊的方石上坐下,隨口道:“袁明與蜃妖的淵源,想必你們都清楚……” 傾風舉起手。 林別敘本不欲理會,可傾風那只手老往他眼前揮舞,只好道:“說?!?/br> 傾風坦誠道:“我不清楚。講講?!?/br> 她積極在林別敘面前盤腿坐好,還把他手中的燈也接了過來。 林別敘見她態度端正,回憶了下,從頭道來:“若要溯源,已是久遠。大約得有十多年了。當年人境出了一名修士,領悟有魅惑的神通,專門找些偏僻荒落的山區,占地為王,馴化人奴。因他擅用這門妖法蠱惑巡查的官員,刑妖司多次緝拿,兩次斬首,都叫他脫逃?!?/br> 傾風敲敲額頭,不知是自己的問題還是他的問題:“斬首還能脫逃?他是九頭蛇相柳嗎?” 季酌泉提起衣擺跟著坐下,幫著解釋道:“因為當時不知他身邊還有一個大妖與他狼狽為jian。那蜃妖的妖域可以助他金蟬脫殼,兩次砍頭其實都只砍了傀儡?!?/br> 林別敘頷首,續道:“第三次出逃,那人賊心不死,又故技重施。這次選在袁明所在的村莊,禁錮百姓上千,自封為王?!?/br> “刑妖司查得消息,沖破村莊。蜃妖為了救修士出逃,不惜自損修為,祭出蜃樓??赡切奘坎豢想x去,為宣泄心頭怒意,反在村中大開殺戒。袁明便是在生死垂危之際領悟的第二項遺澤。之后那修士被殺,蜃妖被擒。此案才終于告一段落?!?/br> 四人圍坐一堂,中間一團妖火燒得旺盛。 在夜里講鬼故事,雖然聽著激動,可雞皮疙瘩還是起了一身。 傾風摸摸耳朵,覺得自己縱是再長個腦袋出來,也只能得出一句結論:“他有毛病嗎?” “因為他想要權力,他眼中唯有權柄,連生死都要排到第二?!绷謩e敘的眼眸在幽綠燈火照耀下顯得尤為妖異,“如此執迷不悟,聽著是不是耳熟?” 三人相顧無言,林別敘悠然補上一句:“更巧的是,那修士也是年過二十才領悟的大妖遺澤?!?/br> 季酌泉驟然感覺夜間的風冷了起來。紅日不知何時已徹底沉入天際,穹頂上只剩下一層黯淡的銀輝。 林別敘又說:“此案還有細節被先生壓下。那修士原只是個性情怯懦的白丁,啃食大妖血rou后僥幸存活,因血煞之氣人性盡失。這本就是違逆天道的邪法,縱然能越過修行,直接掌握天地的神通,也是后患無窮。如此得來的法術,無法使用尋常方式修行,只能通過不停地吞食同類來維持法力。他畜養人奴,正是為了逼他們異化,給自己做藥?!?/br> “同類相食……”季酌泉手指發緊,按在劍身上,輕聲道,“連獸性也不存了?!?/br> 三人雖有猜測,可親耳聞聽還是有種毛骨悚然的駭意。 “崔二郎殺葉小娘子,是因為葉小娘子以前也是個藥人。他雖服藥已久,倒是未曾殺過人。見到葉小娘子后,被她身上的味道迷得理智全無,便出手將她殺害。又因心中畏懼,不敢真吃,將人丟進河里倉皇逃走?!绷謩e敘的語氣淡靜得毫無波動,說到最后還是省不掉些許唏噓,“他已是我見過心性最為堅定之輩,這么多年忍住了沒開殺戒??上н@藥著實是碰不得?!?/br> 傾風神色微動:“所以葉小娘子的尸體……” “該是被那假蜃妖帶走了。就不知是何種用途?!绷謩e敘略一點頭,“原先的蜃妖確實是早已消隕,我還去觀過刑。如今這個,該是吞噬蜃妖妖力的人族。她連妖域都已領悟,可見服藥比那崔二郎還久,且殺人無算。不能留她在世,需早日將她引出?!?/br> 他說著右手一翻,從身后摸出窺天羅盤來。 這古怪的鏡子在夜里顯得尊貴許多,可以看見一道金色的細碎流光沿著背后的秘文不停游走,叫它不那么像剛從土坑里刨出來的破舊垃圾。 林別敘輕車熟路地驅用法寶,長袖一揚,將鏡子拋到空中:“我方才從袁明的身上引了一部分妖力過來。他現在跟那假蜃妖氣機相連,雖看不了太多,也能借此窺探幾分?!?/br> 三人立馬站直了,仰頭注視著鏡面。 袁明恍以為自己只剩了個魂魄,從進入幻境起,便一直在相同的場景里飄飄蕩蕩。意識雖清醒,卻沒了軀殼。 背景中有道聲音不停在他耳邊徘徊,似低聲呢喃又似魔音繞耳,帶著隱約的瘋狂,仿佛要刻進心骨,好提醒自己時刻謹記。 那女人在說:“我叫霍拾香,我從鴻都來,我是霍氏第十二代傳人……” 坐在牛車上的人應該就是霍拾香。 這人的神智儼然已有些不正常,有時靜坐著不動,有時忽然變臉發怒。有時能清醒些,可也是魔怔的,嘴里反復念叨著各種奇怪的東西。 從“我叫霍拾香”、到“我分明叫王玉梧”之類。連自己是誰都記不清楚。 牛車搖搖晃晃,駛進了儒丹城。 霍拾香帶著另一位姑娘在城南租下一間簡陋的院落。 袁明一看周遭擺設,便知另外一人就是最早遇難的葉小娘子。 等待葉小娘子收拾包袱的時候?;羰跋汨屏⒃趬?,仰頭盯著樹梢,又開始發起愣來,直到葉小娘子推著她的手臂,將她喚醒。 葉小娘子小心道:“恩人,恩人你沒事吧?” 霍拾香木然轉過頭,張開嘴,茫然問:“你叫我?” 葉小娘子習以為常,將一番滾瓜爛熟的話再背了一遍:“您叫霍拾香,您原是刑妖司的弟子,有能吞噬他人妖力的遺澤。您的遺澤能克制妖毒,所以四處奔走找那些服過妖毒的人救治。您腦子里有許多記憶,可是您叫霍拾香?!?/br> 霍拾香聽她說完,神色恍惚了陣,方想起自己是誰,低下頭道:“我快不行了,往后,你自己多保重吧?!?/br> 葉小娘子眼眶發紅,握著她的手道:“對不住霍娘子,要不是我鬼迷心竅,您也不用替我受罪。往后我在儒丹城,定然踏踏實實?!?/br> 霍拾香點頭,將她推開,昏昏沉沉地往外走:“我要走了,不要尋我。我若還好,再來看你?!?/br> 第68章 劍出山河 (“不用怕,你還有救,我可以幫你?!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