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纏[先婚后愛] 第43節
那是血。 陸言珄的血。 郗檸顫顫巍巍地伸手, 抱住他的后背, 一點點摸到了冰涼的刀面和大片血跡。 血,好多血…… 陸言珄流了好多血…… 靜止的畫面重新開始流動, 周圍的聲音復又清晰。 發瘋的人沒了手里的刀,失去了威脅力,被路人沖上去拉開,狠狠制在原地。他的雙手被反剪在背后,卻沒有停止掙扎, 還在怒視著她咒罵:“去死, 你去死??!” 郗檸沒有看遠處的瘋子, 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陸言珄身上,她擦不干凈他的血, 無措哭出聲:“言珄,你別嚇我,我害怕,我好害怕,你別嚇我,你跟我說句話啊……” “言珄,你跟我說句話好不好?” 男人的下巴輕輕抵在她后背,好似很輕很輕地笑了一聲,像羽毛一樣輕軟溫柔:“檸檸,別怕……” “我說過……這種危險的事,不會有第二次……” 郗檸哭聲一滯,想起了這句話是什么時候說的。 是她車禍后剛從醫院醒來,陸言珄心有余悸地看著她,對她說——這種事情,不會再有第二次。 那時他說得用力,仿佛承諾,她還覺得奇怪,如今再看,那句話竟真的是他對她許下的承諾…… 只要他在她身邊,就不會讓她陷入任何的危險。 “言珄,你怎么這么傻,那你自己呢,你自己怎么辦?言珄……言珄……你疼不疼,你是不是很疼?” “言珄,你還沒聽我說我喜歡你呢,我喜歡你,我喜歡你,你聽到了沒有?我只喜歡你一個,你聽到了嗎?” 她哭到哽咽,可是伏在她肩膀處的陸言珄再沒有回答她一個字。 后背浸濕衣服的血被風一吹,涼涼的有些冷,似乎要滲進骨頭里。 他抱著她的雙手也越來越輕,終于無力地垂了下去。 聽不到他的聲音,也感受不到他溫熱的體溫,一種可怕的想法緩緩升起。 她是不是要失去他了。 不……不可以…… 心臟仿佛被一只手用力捏緊,疼得她喘不過氣,呼吸漸漸困難。 她驟然抱緊陸言珄,看著遠處亂做一片的人群,喃喃道:“救救他,你們誰來救救他……” 低喃的聲音漸漸尖銳,她大哭出聲,呼吸急促道:“救他,救救他,我求你們救救他……” 不要讓她失去陸言珄。 她還沒告訴他她有多喜歡他,他還沒有回答她呢…… 心臟的驟痛越來越重,似要碎成粉末,又似如刀絞。 不僅如此,她的頭也開始傳來陣陣尖銳的痛感。 她痛得冷汗涔涔,卻不舍得松開抱陸言珄的手,低頭咬著牙,仍固執一遍遍重復:“打120,快打120,求你們救救他,你們要多少錢我都給……求你們救救他……” 有人圍到她和陸言珄身側,似乎在關切地問著她什么。 可是她聽不清,一個字都聽不清。 視線早已被淚水模糊,郗檸跪坐在地上,滿臉淚痕地抱著陸言珄,只知道一遍遍地重復“救救他”。 心臟和頭都痛得仿佛要炸裂開來,不知過了多久,耳邊才隱隱聽到警笛聲。 有人來到她身邊,對她說:“郗檸小姐,把他交給我吧,我扶他上救護車?!?/br> 郗檸忍著痛,看了來人一眼。 是高遠。 那就可以放心了。 她遲鈍地點點頭,松開手,眼前卻一黑,摔向了一邊的地面。 也是在那一刻,被蒙上一層霧的記憶終于沖破層層阻礙,涌向了她的腦海。 那些無比清晰的記憶,是關于爸爸的病重,是關于陸言珄的全部。 她想起來了。 她全都想起來了。 意識的最后,是耳邊一聲高遠的驚呼,她閉上眼,徹底沉入了黑暗之中。 又數了一遍所有的余額,郗檸咬著唇,給孟遙打字:[遙遙,怎么辦,錢還是不夠。] 打完后看著對話框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清空了對話框。 所有能籌錢的辦法都想遍了,錢還是不夠。 這些年她和爸爸住的房子是國企分房,只能住不能賣,她咬牙降低了房租,要求是一次付清兩年的房租,這才暫時籌到了幾萬塊錢。 可在龐大的醫療費下,小幾萬塊不過是杯水車薪。 孟遙為了幫她,將自己攢的五千塊錢全部拿給了她。她已經盡力了,這種時候再跟她說錢不夠的事情,也只是給她徒增壓力罷了。 郗檸呆呆看了一會兒手機屏幕,劃著聯系人列表,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一個可以幫她的人。 她收好手機,拉起行李箱,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宿舍,關上了門。 今天是最后一天離校的日子了。 房子已經被她租了出去,她暫時只能去找孟遙一起住,之后再想辦法租房子住,或者干脆住到醫院,方便每天照顧爸爸。 拖著行李箱下樓,走在校園主道上,時不時會遇到還沒離校的學弟學妹跟她打招呼。 “學姐畢業快樂哦?!?/br> “學姐再見!” 郗檸揚起嘴角,禮貌對她們笑了笑。 她裝著心事,低頭走得慢吞吞,想著錢的事。 之前不太愿意找同學借錢,是因為同學大多只能拿出幾百來借,錢好還,人情債卻難還,如果真的努力去找同學一個個借錢,她也會因此背上幾十人的人情債。 這要怎么還呢…… 可她想了這么些天,也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 要不,還是去找大家一個個借錢吧…… 幾百塊錢也是錢,只要能好好看爸爸走完最后一段日子,她都不在乎了。 人情債慢慢還,也總會有還完的那一天。 她做好決定,取出手機,準備告訴孟遙去她那里住兩天的事。 然而電話還沒撥出去,就聽見前方有人叫她。 “郗檸?!?/br> 是個有些熟悉的男聲。 好像在哪兒聽過。 她握著手機,停下腳步,下意識抬頭,猝不及防就看到了樹下那個身影。 是陸言珄。 她記得他。 甚至剛才劃微信聯系人時,還看到過這個名字。 可,他不是高考后就出國了嗎? 什么時候回來的? 四年不見,他好像沒變,又好像變了很多。 不變的是他身穿一件白襯衫,氣質干凈得一如當年,依稀還是曾經聽她碎碎念的沉默寡言的少年同桌。 變的是他長開了很多,眉眼脫去稚氣,多了從容和穩重,明明是與她相當的年紀,卻沒什么學生氣,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成熟氣質。 綠蔭下,陸言珄向她走近,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問她:“郗檸,你怎么了?” 郗檸這才如夢初醒地回道:“什么怎么了?”說完反問,“你回國了嗎?什么時候回來的,好久不見?!?/br> “昨天?!彼D了頓,回答。 “昨天啊,那確實不久,難怪我沒聽說?!彼α诵?,“那你來我們學校是有事嗎,還是要找人?找人的話我可以幫你問問?!?/br> 陸言珄低眸看著她,又頓了頓,回答:“不是,我路過?!?/br> “路過?” “嗯?!彼届o道,“路過看到你,覺得很像,所以試著叫了一聲?!?/br> “噢,那真是巧?!臂瓩幎Y貌道,“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我還有事,再見?!?/br> 告別的話說出口,陸言珄卻沒有任何讓路的意思。 他沉默了一下,繼續說:“高一時你遇到麻煩或不開心的事,就喜歡咬著嘴唇自己想辦法,從來不打擾別人。剛剛你拖著行李箱走過來的時候,恰好也在咬嘴唇?!?/br> “郗檸,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如果你愿意說,或許我可以幫你?!?/br> 郗檸看著他,沒想到那么久遠的小習慣他還記得,心里一酸,勉強笑了笑:“那么久的事,你還記得啊……” 他目光閃爍了一下,回答:“嗯,我記性好?!?/br> 郗檸沉默下來,陸言珄也沒有催促,安靜站在她面前等待。 良久,她抬起頭,吶吶道:“你有錢嗎?” “錢?”陸言珄微微意外,隨即道,“多少?!?/br> 她覺得窘迫,試探著一點點道:“你能出國,是不是家境很好……能不能,借我點錢,你愿意借多少就借多少,我會還你利息的。之后如果你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也一定幫你?!?/br> “需要多少?” 郗檸低下頭:“很多,可能需要幾十萬,沒關系,我不是要問你借幾十萬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愿意借多少就是多少,不愿意借,也沒事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