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卿歉意道：“抱歉，我答應小保姆，在她離開期間，絕對不讓柯秀進門，做人必須言而有信，我不能讓她進來?！?/br>
    “老二你是不是書讀的多把腦子給糊上了，你是雇主，她是保姆，哪有雇主聽保姆的？”何老太不可置信。

    秦正卿本來打算等柯秀走了就開門，這下就算柯秀羞惱走了，他也不想開門。

    “媽，我一直跟你們強調，不要覺得花錢了就高人一等，家里花錢雇保姆，保姆付出勞動，大家是對等的關系，需要的是互相尊重，好了，天也晚了，媽回去吧，有話明天再說?！?/br>
    苗淑芳就這樣癡癡的看著書生氣的丈夫跟親媽據理力爭，心下萌動，臉頰都紅了，“兒子，你看讀過書的就是不一樣，你爸說起道理頭頭是道，我雖然不大認可，但就是覺得好，你說呢？”

    “嗯，是吧?！鼻匮仔牟辉谘傻幕卮?。

    他以為他爸又會像以前那樣，孝字當頭，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全都順著奶奶。

    姜阮和他爸說了什么，讓他爸陰差陽錯把柯秀擋在門外。

    飯后，他說想出去散散心，秦正卿陪兒子一起，推著兒子走了一個多小時，也聊了一個多小時，走著走著，竟然走到了姜阮家胡同口。

    …

    姜阮正給黃奶奶洗澡，她力氣大，洗完澡給黃奶奶抱到院子里的竹躺椅上，等待頭發干了再回屋，一進一出，絲毫不吃力。

    劉金蕓腰也扭了，沒有黃奶奶嚴重，但醫生同樣交代七天不要動彈下床。

    大夏天的，屋里悶熱難當，一天不洗澡都難受，她已經三天沒洗澡了，看到姜阮在黃奶奶家忙前忙后，身上越發癢的難受。

    “姜阮，你去燒鍋熱水，給媽也洗個澡?！眲⒔鹗|吩咐道。

    這要是剛從鄉下回來，姜阮不敢拒絕，但現在她是用自己工資租的黃奶奶家，上交了一半工資給家里，還不在家里吃，她能心甘情愿照顧黃奶奶，那是以前黃奶奶無條件不圖回報對她好過，她要回報黃奶奶。

    劉金蕓對她不好，姜阮不想給她洗澡，從屋檐下的鉤子上拿下菜籃子，去院子公用的水池洗菜，嘀咕說：“我還要做飯呢?！?/br>
    大骨頭、白蘿卜，這是要燉湯，還有枸杞和黨參，這都是很貴的滋補藥，不用說，沒良心的死丫頭晚上要給黃奶奶做大骨頭湯手搟面。

    想到死丫頭的廚藝，劉金蕓咽了口唾沫，不滿的抱怨，“我是你親媽，你伺候不相干的人，就不能給親媽洗個澡？”

    姜阮麻利的把大骨頭燉上，倒出面粉和面，這才說出自己的想法，“你有四個兒女呢，對我最差，你摔了，怎jsg么不叫大哥、二哥來伺候你，你那么喜歡大姐，叫她回來給你洗澡?！?/br>
    “你大姐懷孕了，不能cao勞?！?/br>
    “那是她的事，和我有什么關系?！?/br>
    “早知道你這么沒良心，我就該掐死你?！?/br>
    “那你就當掐死我了吧?！?/br>
    大嫂子已經從廚房拎了熱水出來，叫上正在做飯的老二媳婦，說：“媽，我們來給你洗吧?！?/br>
    她們兩個加起來力氣也沒有姜阮十分之一大，扭傷了腰的人不能亂動，好不容易才給抬到里屋。

    想到姜阮連頭發都給黃奶奶洗了兩遍，給她伺候的舒舒服服，劉金蕓心里難受起來，和兩個兒媳婦抱怨不已，“你們說說，我養她有什么用？”

    二嫂子皮笑rou不笑，小姑子可是比大姑子有良心的多，還記得剛回來的一個月，早飯、晚飯、全家衣服都是姜阮包圓了，那一個月多舒服，可婆婆不滿意呀，挑剔來挑剔去，要怪只能怪婆婆偏心，才弄成現在這樣。

    大嫂子什么都不想說，洗好穿好，叫男人把他.媽抱出去乘涼，她和老二媳婦還得馬不停蹄的做晚飯。

    累，真的很累。

    大嫂子說：“媽，要不晚上咱們也吃面吧，煎幾個雞蛋，下一把掛面?！边@樣做起來要快一點。

    “行吧，就吃面吧?！彪u蛋面雖然不及筒骨面，也已經很好了。

    劉金蕓在屋檐下，看到姜阮揉面的時候一口氣敲了六個雞蛋進去，這樣揉出來的面條口感爽滑勁道，但也太敗家了，她親媽親哥嫂，吃的還是掛面呢，也沒想著給家里人做點好吃的。

    她忍不住譏諷，“有雞蛋孝敬外人都不給親媽，我真是白養一個閨女?！?/br>
    姜阮不服氣，心想，她要是能有秦炎哥哥能說會道就好了。

    她忍不住質疑，“雞蛋七分錢一個，我上交了二十五塊錢，夠買三百五十個雞蛋，想吃就去買呀?！?/br>
    劉金蕓差點沒背過氣去。

    老二媳婦拿著空的籃子，出來問道：“媽，前天才買的三十個雞蛋，怎么就剩下一個了？”

    早上數還有二十一個，劉金蕓在家，不可能是外人進來偷的，她篤定是姜阮拿的，不然她能舍得放六個雞蛋揉面？

    她立刻咒罵道：“老姜家的家教是什么，絕對不許偷、不許搶，姜阮，你偷雇主家的雞蛋，現在連家里的雞蛋都偷，看我不叫你爸打死你?！?/br>
    無兒無女的黃奶奶享受了幾天無微不至的照顧，已經拿姜阮當親孫女，聽不得別人說姜阮不好。

    黃奶奶幫著姜阮罵回去，“保民媳婦，姜阮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你干嘛要冤枉孩子偷東西？”

    以前到家就能吃上飯，現在到家就吵架，老大姜望山恨不得回單位加班去，但親媽傷了，他怎么好意思躲。

    他道：“媽，就幾個雞蛋的事情，沒了就沒了，我去國營飯店買點鹵菜大饃回來?！?/br>
    鹵菜貴得很，劉金蕓哪里舍得，“姜阮早都開始偷雇主家的雞蛋，還被雇主家里人看到過好幾次，家里雞蛋沒了，又沒外人進來，不是她，難道是我和黃奶奶兩個不能動彈的病人拿的嗎？”

    這下子大家都沉默了。

    姜阮以前怕劉金蕓，不敢反駁，現在不靠她吃飯，心里有底氣，她在末世是個孤兒，誰對她好，誰就是她家人，對她不好，在她心里就是壞人。

    就這么簡單。

    姜阮惱怒說：“沒有證據就冤枉我偷雞蛋，你真是個壞女人，我不相信你是我mama，就算是，我也不認你了?！?/br>
    “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阮阮，這話不能說，她再不好，也是親媽?！苯蟾玳_口道。

    姜阮說：“大哥，你和大嫂對我好，我是知道的，但是媽對我一點都不好，我就是不認她了，以后她再敢罵我，我就罵回去，敢打我，我就打回去，敢給我相親，我就給她相親，總之她對我做什么，我就對她做什么?！?/br>
    簡單純粹，這是姜阮適應了一個多月后，做出的反擊，或許以后有更好的法子，但現在這是她能做到的程度。

    劉金蕓還是報警了，說家里丟了雞蛋，偷雞蛋的是親女兒。

    民警很無奈，二十個雞蛋，還是親女兒拿的，多大點事，協商讓姜阮買二十個賠了。

    姜阮不賠，正僵持著，秦正卿來了。

    他姍姍來遲，但糾紛可是聽了個一清二楚，一開始兒子不讓他早點進來，一直等到街道派出所的民警到，才叫他進來解釋。

    “她沒有偷雞蛋?！?/br>
    秦正卿說：“雞蛋是我家給的，如果我的證詞你們不信，覺得我是包庇，我還有別的證據，但是證明之后，請姜阮mama解釋一下，你那么不喜歡親生的小女兒，寧愿報警指責她是個偷雞蛋的賊，情感上說不通，真的說不通，我證明她不是賊，你能給我們解惑嗎？”

    第017章

    劉金蕓心里最知道原因, 一開始，真的只是因為姜阮傻、又太能吃才不喜歡她。

    那年上山下鄉，兩個兒子先后下鄉, 輪到姜見春，她這才說出當年醫院的事, 提出修改姜阮的年紀，讓她下鄉去。

    之后快十年沒見, 心里還知道她不是親生的，加上姜阮算不上孝順, 傻兮兮的, 想喜歡也喜歡不起來。

    尤其后面一系列的變故，嫁到廖主任家，是大春能想到最好條件的人家, 姜阮竟然不愿意，好，不想當后媽，她又給介紹了條件好的, 她自己是個傻子，居然不愿意嫁個傻子。

    姜阮打了大春, 導致大春動胎氣，到現在還在家里養胎。

    她去照顧大春, 不慎扭到腰，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姜阮這個災星啊。

    她還偷雇主家的雞蛋，現在連家里的雞蛋都偷, 劉金蕓想，就算把她換回到親生父母家里, 也不可能有人喜歡她。

    劉金蕓打死都不會說出姜阮身世，影響到輕輕高考。

    是姜阮自己的問題，她性格太差了，哪有孩子說出打親媽的話，天打雷劈啊。

    劉金蕓只是心里想想，并不想解釋，“你先證明她不是賊再說?！?/br>
    “這好證明，我想請問下，雞蛋是誰買的，在哪買的？”

    來的這人器宇軒昂，是姜阮雇主家的男主人，說話雖斯文卻鏗鏘有力，民警甚至覺得面前這位很眼熟，好像在電視上看到過，大家被他卓越的氣質震懾住，竟然沒人提反對意見。

    老二媳婦拿著竹籃里最后一個雞蛋，站出來說：“雞蛋是我從供銷社買的，土雞蛋七分錢一個，個頭還小，這是洋雞蛋，養殖場的，個頭大六分錢一個，我買的是洋雞蛋?！?/br>
    秦正卿敲開姜阮用剩下的雞蛋，個頭小，蛋黃偏紅，再敲開竹籃里剩下那個洋雞蛋，個頭大，蛋黃偏黃，這不是一批雞蛋。

    秦正卿指著兩個碗里的雞蛋道：“顯而易見的結果，她用的雞蛋不是你們家拿的，你們沒有聽姜阮解釋，只是聽信了外頭的謠言，不去找當事人求證，就說她偷自家雞蛋，叫人多寒心，四個孩子，為什么偏偏對其中一個不好，她做什么都是錯的，真的只是應為吃的多，太單純嗎，如果這事換你們自己身上，你們心里難道不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嗎？”

    這話分析的句句在理，姜望山很信服這位學者的分析，不敢置信的問道：“媽，阮阮不會真不是親生的吧，那她是誰家的，我親meimei又在哪？”

    劉金蕓又驚懼又心虛，看來對姜阮不好，反而會引人懷疑。

    她不情不愿的低頭認錯，“這孩子脾氣越發大，從來不服軟，我也是cao心阮阮，怕她等我跟她爸死了沒人管，好了，你們說不是她偷的，那就不是她偷的?！?/br>
    在驗證的過程中，姜阮已經把手搟面做好了，澆上濃郁的骨頭湯，香氣撲鼻。

    清白了就行，姜阮問秦炎爸爸，“叔叔，你把秦炎哥哥丟在哪了，快點去找他回家去吧?！?/br>
    秦正卿震驚了，她居然知道他是和秦炎一起來的，也知道秦炎就在不遠處，還催促他趕緊走。

    他不禁好笑，“你.mama不解釋我的疑問，那你能不能解釋我兩個好奇心，你是怎么知道秦炎也來了，還有，我幫你這么大忙，你不客氣一下留我吃飯？”

    姜阮：……“你今天才回家，不可能知道我家地址，我知道你想問，為什么不是苗阿姨，可如果是苗阿姨，她就和你一起進來我家了呀，只能是秦炎哥哥，還有，我才教了你做晚飯，你肯定是吃了來的，我干嘛要留你吃晚飯，留了你也不會吃?！?/br>
    秦正卿：……說她傻吧，她一點都不傻，可她不懂人情世故，客套話一句不說，但給黃奶奶洗澡煮面，又充滿了人情味。

    真是個落入凡間天使一樣jsg的好孩子。

    秦正卿出去后接上兒子，坐了公交回去，輪椅搬上搬下還得靠好心人幫忙，兒子對陌生人接觸他和輪椅還是抵觸的，但沒有說話，他這才知道，家里能找到那個力氣大的小保姆是多么幸運。

    他和兒子說了下姜家大雜院的鬧劇，問兒子，“你怎么猜到他們家會吵架?！?/br>
    秦炎道：“奶奶到處說小保姆偷雞蛋，還跑到大雜院跟姜阮媽說，試圖辭退她，這幾天肯定會吵，我們今天來只是恰好撞到了?！?/br>
    “今天我一看這情況，確實像你猜測的，姜阮并不是親生的，可如果不是親生的，她爸爸、哥嫂、對她又還好，看表現不知情，那這是怎么回事呢？”

    “爸，你非要把問題想那么復雜嗎，誰對她不好，誰有可能知道她不是親生的，目前看來，她姐她媽知道?！?/br>
    姜阮家里，姜阮和黃奶奶吃了筒骨面，把門一關早早睡覺，姜保民吃了喜酒帶了喜禮回來，看到飯桌上拼湊的晚飯，問道：“怎么這會才吃？”

    劉金蕓今天心里憋氣，沒好氣道：“本來想下雞蛋面，姜阮把家里雞蛋偷走了，只能隨便對付點了?！?/br>
    “媽，已經證明阮阮吃的不是家里的雞蛋，你怎么還說她偷呢？”

    “那家里那二十個雞蛋哪去了？”

    姜望山心里可憐起小妹，媽這態度，完全是下意識打心里的厭惡，難道小妹真不是親生的嗎？

    這不可能啊，如果不是親生的，這么多年，家里怎會一點不知道？

    “偷什么雞蛋？”姜保民不解。

    姜大哥把晚上發生的雞蛋烏龍一說，姜保民氣的跺腳，“那二十個雞蛋是我早上拿去隨禮的，劉金蕓，你今兒個把話說清楚，阮阮到底是不是我們家親閨女？”

    “怎么能不是親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