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穿成倒霉昏君后 第130節
要立太子,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秋君藥正在思考怎么把秋景秀當太子路上最大的障礙——手握半數兵權的秋景明給遣出京城去。 說來也怪他自己,當初重病之時,火急火燎地就把這兵符給了自己的長子,當時是希冀對方能扛起大梁來,結果大梁沒有扛起來,反而還給后日埋下隱患。 秋景明等人看不出秋君藥波瀾不驚外表下的焦急,但身為后宮之主、秋君藥枕邊人的引鴛卻能看出自己的丈夫究竟是為何著急。 他勸秋君藥放寬心,畢竟遣皇子出京這件事,不是件小事,需要徐徐圖之。 而與此同時,秋君藥的三十四歲生日也恰好到了。 他之前三十三歲生日因為重病,就沒有好好辦過,這回引鴛有心給秋君藥好好辦,也就將這場生日宴辦的隆重了些,幾個皇子見此機會,也紛紛送上厚禮,還寫了一些自己在這段時間做的政績和實事,夾在禮單里頭,這才讓秋君藥的眉頭撫平了一些。 按照大端的規定,帝王壽辰,需要出街巡游,以示福澤百姓,秋君藥于是便也依照祖宗禮制,坐上了巡游的馬車。 引鴛作為皇后,自然也是隨行的,兩人一道乘車而行,接受百姓的朝賀。 朝賀當天,彩旗飄帶,百姓萬人空巷,都圍堵在街邊,伸手歡呼,對著秋君藥高喊“陛下萬年”。 有些人就為了一睹帝后的容顏,甚至早早就排起了隊,秋景明甚至出動了幾乎全數巡防營的人,也架不住他們想往帝后的馬車上撲。街上一時人山人海,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在這么混亂又魚龍混雜的環境下,為了防止有刺客,為了保護秋君藥,秋景明心中那根弦,始終繃緊,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然而越是怕什么來什么,就在秋君藥的車駕要轉過朱雀街的時候,變故陡生。 不知道人群的哪里忽然跑出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身著白衣,脖子上帶著頭桶,手上還拿著一張紙,就這樣忽然沖出禁軍的防衛,一路連滾帶爬地走到了秋君藥的車駕前。 一開始秋君藥的護衛還以為是有刺客,紛紛都拿起了刀叉槍戟對準了那個婦人。 騎馬走在后面的秋景明也嚇了一跳,即使知道一個婦人未必能掀起什么風浪,但他還是第一時間趕到了秋君藥的身邊,拔劍高喊道: “保護父皇!” 他一聲令下,護衛們便一擁而上,將那婦人團團圍住。 秋君藥在車駕上聽不清外面的動靜,借著風吹簾子的功夫,他瞇著眼睛,朝面前看去,這才發現被禁軍圍住的是一個身穿白衣、跪在地上捧著白紙的女人。 即使是被斧鉞刀叉團團圍著,女人臉上也沒有任何懼色,即使是膝蓋在地上磨出了血,蜿蜒出一片模糊的血痕,她也依舊堅定地一步步朝秋君藥膝行而來,捧著手中紙的手幾乎沒有抖,好像上面寫著的是什么很沉重的事情,沉重的壓的她的手直不起來。 秋君藥看了那女人一會兒,似乎是察覺到那女人在念念有詞,想了想,朝前方喊了一聲: “明兒,過來?!?/br> 秋景明聞言,將劍收回劍鞘中,小跑過秋君藥的車駕前,抬起頭問: “父皇,你喊我?” “嗯?!鼻锞幭破鸷熥?,低頭吩咐道: “你去把那個女子手上拿著的東西拿到朕跟前來?!?/br> “父皇,為何?”秋景明急了,“萬一她是刺客........” “哪有刺客會頭戴頭桶的?!?/br> 秋君藥說:“你看她她身著白衣,身戴頭桶,還拿著白紙,很明顯就是有冤情想要犯蹕?!?/br> 犯蹕,俗稱越級告御狀,按照律法,越級告狀,是要判死刑的。 要不是真的有了不得的冤情,很少有人會越級告御狀,秋君藥一向愛民如子,擔心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會有冤情存在,于是便讓秋景明把那女子叫來。 聽到秋君藥的話,秋景明很明顯地也怔了一下,隨即迅速反應過來。 他領命而去,但心中依舊警惕那女子,隔著一米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在那女子激動地看著秋景明,和他說自己有冤情,想要犯蹕告御狀的時候,秋景明便拔出劍,讓那女子把訴狀放到他劍尖上。 那女子愣了一下,在上下掃了一眼秋景明的面龐,并且確認秋景明身上穿的是皇子才有的規格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將訴狀放在了秋景明的劍尖上。 秋景明收回劍,在女人膽戰心驚又充滿希冀的目光中,檢查了一番訴狀內并沒有撒著毒粉或藏著暗器之后,才返回秋君藥的車駕前,把那張訴狀交給了秋君藥。 秋君藥隔著薄薄的幕簾伸手接過訴狀,然后坐到引鴛身邊,和他肩頭靠著肩頭看那份訴狀上陳列的案情。 原來這犯蹕的女子名叫陳見芬,二十年前得了一女名叫盧照梅。因為是年紀有些大了才得了的這個孩子,懷孕的時候還小產過,陳見芬對這艱難生下的唯一的女兒十分疼寵。 但不幸的是,盧照梅在出閣之后,婚姻卻十分不幸,丈夫家道中落成日酗酒,時常打罵于她,甚至所懷的孩子也在家暴中流產了。 盧照梅流產之后,徹底對夫君死心,終日在自己的臥房中以淚洗面,任由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流連煙花柳巷。 好巧不巧,盧照梅的丈夫在喝酒逛青樓的時候剛好遇到了左騎兵協理副首,兩人詳談投機,盧照梅丈夫便將那副首邀請至家中。 一來二去,那副首開始垂涎起了盧照梅的美貌,曾經數次趁著盧趙梅丈夫不注意,調戲盧照梅。 盧照梅心有怨懟,忍不住告知丈夫,但丈夫卻以自己的事業重要為由,直接將盧照梅迷暈送到了那副首的床上。 盧照梅被迷\jian之后,羞憤欲死,但盧照梅丈夫以前途為由,數次強迫盧照梅獻身于副首,副首甚至還邀請旁人一同與盧照梅戲耍,終于在一次床事中,幾人失手不小心害死了盧照梅。 為了防止事情暴露,副首幾人將盧照梅肢解后拋尸各處,擔心女兒的陳見芬發現女兒被性\虐身亡、甚至還被肢解之后,悲痛欲絕,報官將害死女兒的一眾人都告上了刑部,豈料刑部忌憚副首的身份,不愿受理此案,以證據不足為由,把這件案子壓下了。 陳見芬報官無門,又舍不得女兒就因此香消玉殞,為了讓那些人付出代價,陳見芬便冒險犯蹕。 秋君藥看完狀紙之后,又把狀紙后附著的證據、盧照梅丈夫和副首的信件來往之類看了一遍,才收起了訴狀。 他沒有馬上做出反應,而是問了一下引鴛: “阿鴛,你覺得,這個陳見芬的說法,是否有前后矛盾的問題?” “臣妾覺得,這個訴狀條理清晰,倒無問題,何況犯蹕是要判死刑的,應該不存在為了陷害這個副首而把自己的命搭上去的情況?!?/br> 引鴛說:“而且只要查一查是否如陳見芬所說,為了安撫盧照梅的丈夫,副首讓他在軍中做了個十夫長,便可知道陳見芬所言真假?!?/br> “你說的有理?!鼻锞幟碱^漸松,都打算下令將那陳見芬提審過來問話了,卻見引鴛眉頭緊皺,咬著唇死死地看著訴狀上面的名字,一言不發。 見此,敏感地察覺到些許不對的秋君藥忍不住開口,偏頭看向引鴛: “.........怎么了嗎,阿鴛?” 他湊過去攬住引鴛的肩膀,唇在引鴛的臉上輕輕吻著,聲音很低: “發現什么了?” “......許是臣妾多心?!币x回過頭,和秋君藥的視線對了個正著,隨即低下頭,看著秋君藥近在眼前的唇: “臣妾總覺得..........陳見芬這個名字,好像在哪里見過?!?/br> “哦?” 秋君藥垂下眼瞼,視線在引鴛的紅唇上逡巡著,微微偏頭,捧起引鴛的下巴,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 “你和她之前有淵源?” “不是?!币x搖了搖頭,在秋君藥放開他的下巴時,輕聲道: “臣妾替陛下掌管后宮,日也不敢懈怠,也曾經查閱不少本冊,在宮女錄上,曾經見過和這個一模一樣的名字?!?/br> 秋君藥聞言,頓時來了精神:“你見過陳見芬這個名字?在宮女錄上?” “是?!币x記憶里很好,面對皇后這份工作也很認真,兩年里早就把宮內的情況摸了個透徹,于是緩緩點頭道: “二十年前,有一名叫陳見芬的宮女進宮。當時她被派去了景月母妃趙美人的明月閣伺候,不過在那場大火之后,她就忽然消失了,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但是,當時還只是個灑掃太監的來福公公和我說過,冷宮連著明月閣的那場大火燒起來的前一個時辰,他在外圈掃地的時候,親眼看著陳見芬離開了,從始至終,也就沒看見她回來過?!?/br> “........什么?” 秋君藥一愣:“所以說陳見芬她其實根本沒死?還莫名出現在了宮外?” 秋君藥一時間接受的信息量太大,沒能完全捋清楚這之間的聯系,只道:“但有沒有可能只是同名同姓?” “是不是同名同姓,讓來福公公一看便知?!?/br> 引鴛說:“雖然二十年過去了,容貌可能大概,但臉上明顯的痣位置不會改,語言習慣也不會改,花點時間,還是能認出來的?!?/br> 他說:“而且臣妾一直覺得,當日冷宮忽然放起的那把火,背后肯定有我們不知道的內情,知道內情之后,說不定還能解開景月對陛下這么久的誤會?!?/br> 引鴛凝眉,聲音很緩慢,卻很清晰,在不大的車駕內,落地可聞: “臣妾有預感,這個陳見芬,肯定知道一些,我們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br> 第96章 手書 因為陳見芬當初犯蹕告御狀的時候, 就已經預想過自己會被判死刑,所以當她被押入刑部的主審堂的時候, 尚且還能保持鎮定, 甚至還能在一眾獄卒拿著水火棍猛敲地面大喊“威武”的時候,能端莊地對坐在主審堂主位上的秋君藥行禮: “草民,拜見陛下?!?/br> 說完, 她戴著沉重的木桶,雙手平放在地面上, 重重彎腰,想要磕頭。 秋君藥一拍驚堂木,巨大的響聲把站在他身邊的引鴛都嚇了一小跳: “陳見芬?!?/br> 他說:“主審一旦開始, 犯蹕告御狀就成定局,案情終了,按照大端律法, 越級告狀, 你會被判處死罪?!?/br> 秋君藥看著跪在地面上神情堅定的陳見芬,低下聲音,再次確認道:“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確定要犯蹕?” “回陛下,草民不悔?!标愐姺遗^散發, 一個年僅四十的女子,如今白發蓬頭,銀發在陽光的照射下刺眼的很,然而更刺眼的是她臉上層疊的皺紋和憔悴布滿紅血絲的眼神,讓她整個人蒼老了不止十歲: “若陛下能為草民做主, 草民將感激不盡,即使是刀斧加身, 來生也愿意為陛下結草銜環,以報恩情?!?/br> 說完,她又再度叩首,頭埋進木桶里,只要秋君藥下令將她斬殺,她的頭就會掉入木桶中。 這個木桶,實際上,就是她為自己準備的墓地。 “........” 秋君藥見此,也就不再阻攔,而是在心中暗暗敬佩這個女子的剛烈與決絕,便再度讓人呈上訴狀,對陳見芬確認道: “你說左騎兵協理副首侵害你女兒,除了這些書信,可還有其他證據?” “當然有?!币惶岬脚畠旱乃?,陳見芬頓時激動起來,咬牙切齒道: “那個副首,就是一個禽獸!” 她膝行幾步,慢慢靠近秋君藥,仰頭看著她,眼中的淚光隨著話語一同落在地面上,聲音發著顫,字字泣血: “他性格陰暗無恥,尤愛褻玩他人之妻,不止是我女兒,其他一些成過親的女子,也曾被他調戲,甚至命喪他手?!?/br> 陳見芬說:“草民曾經輾轉打聽到,他名下有幾個十夫長的小妾或者婢女也曾經死在他手中,只不過因為副首是他們的上級,加上死的小妾是妾或者婢女,所以他們并不敢聲張,只道不知?!?/br> “........” 秋君藥愣了一下,抓著訴狀的手指瞬間曲起,那訴狀被他抓出些許深刻的皺痕,昭示著他并不平靜的心緒。 秋君藥本以為只有陳見芬的女兒受害,但沒想到,還有那么多女子慘死他手。 古代女子的地位本就不高,往淺了說,死的即使是妾或者婢女,但畢竟也是幾條活生生的人命,若犯罪事實確鑿,那副首絕對難逃一死;往深了說,這樣性質惡劣的犯罪事實竟然要到犯蹕告御狀的時候才被曝光出來,其中還牽扯到了賣官,這不僅僅折射出了大端現今軍隊管理混亂的事實,更揭露了官場黑暗、官員層層包庇的現狀。 畢竟,一個左騎兵協理副官都能想辦法開后門讓一個毫無軍功的人擔任十夫長,這樣不公平的事件,在軍隊內部到底還有多少起,如今的軍隊內部,到底還剩下多少擁有真才實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