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日飛升 第117節
“這座石城應該也是從深淵中釋放出來?!?/br> 許應突然想起蒼梧之淵,心道,“蒼梧之淵與這條深淵,不會是同一條深淵吧?那些深淵監視者,又是什么來頭?” 到了傍晚,許應與竹嬋嬋聯手將那獸王神洗剝干凈,竹嬋嬋道:“我去尋個鍋來!” “不用!”大鐘飛起,越來越大,鐘口朝天。 許應在鐘內放滿水,把獸王神送入鐘內,又走入蚖七腹中,取出鹽巴和各種佐料,灑入鐘內。 蚖七吐出一朵天火,放在鐘下燒鍋。 竹嬋嬋和北辰子看得呆了。至于大鐘,早就習以為常。 天火邊,許應翻閱元未央給他那兩頁金紙,靜靜等待rou熟。金紙上的內容是黃庭秘藏的尋龍定位,以及元家的不傳之秘元道諸天感應的開篇。 對他來說,他沒有必要得到元道諸天感應的完整功法,只需要得到洞天內運轉的法門即可。 “不知道太一導引功,能否同時調動泥丸、絳宮和黃庭三大秘藏?” 許應屏氣凝神,施展尋龍定位術,搜尋自己的黃庭所在。元道諸天感應中說,黃庭秘藏藏在脾中,是魂魄之室,意識之源。 他開啟黃庭秘藏,只見這座秘藏的洞天形如瓦釜,探入一片玄黃之氣中。頓時,他神識大增,隱約間看到玄黃之氣中馱著一座金色的大殿,極為醒目! 他正要細看,便見玄黃之氣涌來,將他視野擋住,讓他無法看清。 “黃庭秘藏中,也有一片彼岸!看來人體六秘,多半真的對應六大彼岸,那里才是長生之門!”許應心中暗道。 他與元未央有過約定,看誰能先煉化黃庭彼岸的仙藥,因此沒有著急修煉元道諸天感應,而是潛心思索,尋找這功法的破綻,嘗試著加以補全。 只是《元道諸天感應》開篇極為晦澀,深奧難懂,許應一時間也無法尋到破綻到底藏在何處。 鐘內漸漸有rou香傳來,蚖七、竹嬋嬋早就饞得食指大動,許應也被rou香喚醒,嘗了口,道:“可以吃了?!?/br> 一人一蛇歡呼一聲,撈起rou便吃。 竹嬋嬋把自己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甕聲甕氣道:“好吃,好吃,我六千多年沒有吃過飯了!” 北辰子聞言,驚疑不定:“六千多年?難道她年紀比我還大?” 許應請北辰子就餐,北辰子也不客氣,坐下來便吃。那尊獸王神把自己煉得異常爽口,尤其是皮連著rou的地方,絲毫不膩,一口下去唇齒流芳,說不出的滿足。 他們都是煉氣士,放開吃,那獸王神的rou到肚子里便很快化作元氣,極為滋補,又有蚖七這個龐然大物,整只獸王神很快便被他們吃光。 許應在神都城中一戰,元氣修為一直沒有恢復,吃完晚飯,氣力便恢復到巔峰。 眾人在城中尋找落腳地,城中有一處宮殿,名叫神思宮,頗為寬敞,里面有床有被,蚖七盤在幾根柱子之間睡覺,許應選擇在床上安眠,竹嬋嬋睡在另一個房間。 北辰子也找了個房間住下,卻坐在桌邊,擺上棋局,始終未睡。 窗外有月光灑落下來,照在這位白衣老翁的身上,北辰子臉色陰晴不定,突然心血來潮向窗外看去,只見石城外的一座山頭上,有人開壇作法,燭光直上云霄。 那人法力高強,身后一座座洞天旋轉,在月光下的夜晚,顯得異常絢爛。 山頭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儺師,約有百十人,也是各自綻放洞天,將修為提升到極致! 祭壇下,還站著百十尊神靈,一個個香火之氣濃郁,法力強大,向祭壇躬身便拜。祭壇中央,是一張弓,七支箭。 “釘頭七箭書?” 北辰子心中一驚,手中的棋子不覺落地,低聲道,“這幫儺師了不起啊,居然能尋到這種異術!” 釘頭七箭書是上古煉氣士的法術,專門害人魂魄,在北辰子那個時代已經失傳。 沒想到,在煉氣士絕跡的今天,這些儺師居然還能尋到這種法術,并且復原出來! “好像是神都皇室的儺師?;适依罴?,挖了不少煉氣士的墳吧?不然怎么可能復原這種兇術?” 北辰子催動天眼看去,將城外山頭上的眾人看得一清二楚,心道,“應該是皇帝派來的高手,用釘頭七箭書來取許應的性命!” 他不由激動起來,他久聞釘頭七箭書的兇名,這等兇悍的上古法術,甚至連神仙都能射死! “倘若皇室李家的儺師,真的能射死這禍根,那么我便自由了!” 北辰子忍不住心中的歡喜,恨不得在房間里手舞足蹈大唱一曲,“射死了他,還要什么鎮魔符文?” 待到那些儺師與一眾神靈作法完畢,修為最高的那位大儺畢恭畢敬取下長弓,將箭羽搭在弓弦上,奮力彎弓! 其他儺師與諸神紛紛作祭,口中念念有詞,一股股香火之氣纏繞在箭羽上。 那李家大儺咻的一聲,彎弓便射,箭羽化作一道流光,直奔許應房中而去! 李家大儺連續彎弓,將七支箭羽射出,第一道流光射入許應體內時,其他六道箭光也來到許應房間,根本容不得他躲避! 北辰子激動得手足發抖,顫聲喃喃道:“傳聞釘頭七箭書殺人無形,對方中箭,根本沒有任何感覺,魂魄便被射死,這七箭下去,一箭滅他一魄,七箭便是七魄,要他死得不能再死!” 他剛想到這里,便見七箭射完,對面山頭上那位李家大儺突然身軀亂抖,口中噴血,仰面倒地。 北辰子用天眼看得真切,那大儺的魂魄不知何故,突然炸裂,死于非命! 北辰子木然,只見對面山頭上,一眾儺師和神靈亂了陣腳,慌忙抬起那大儺的尸體,收拾一番倉皇離去。 “連釘頭七箭書也射不死他……” 北辰子心有不甘,運轉天眼向許應房中看去,只見許應房中魂魄燦燦,光芒萬丈,身纏不滅真靈散發的不滅靈光。 想來,釘頭七箭書便是射在不滅靈光上,被彈了回去,反倒把那位李家大儺射死。 “罷了,還是等鎮魔符文罷?!北背阶訃@了口氣。 到了午夜,突然空蕩蕩的帝丘石城人山人海,到處都是行人,熙熙攘攘,來來往往。 包子鋪的伙計掀開蒸屜,故意把白色霧氣扇到街上,引誘食客。酒肆里,幾個醉酒的客人在廝打,茶館里,閑客一邊喝茶,一邊笑看路上的貌美姑娘。 還有貨郎扛著稻草竿子,身邊圍滿了小孩子,吵鬧著要買風車。 許應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便見香風襲來,有女子掀開珠簾,來到床邊,一邊脫衣一邊向床上躺去,笑語如珠:“我困了,先歇一會兒……你是何人?” 那女子驚叫一聲,慌忙起身,把衣裳抱在胸前,驚恐的看著許應。 許應連忙道:“姑娘不要叫!我不是壞人!我走了一天困頓了,見此地無人,便躺下歇腳,打算天亮就走,不是有意褻瀆姑娘!” 那女子道:“你背過身去,等我穿好衣裳!” 許應背過身,只聽娑娑的穿衣聲傳來,那女子道:“我穿好了。你轉過身來罷?!?/br> 許應轉身,便見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架在自己肩頭,那女子杏眼瞪圓,怒氣沖沖,道:“好個登徒子,欺負到我頭上來了!今日要你血濺當場!” 許應連忙道:“姑娘,我真是無意來到此地,不是要輕薄非禮。何況我是修行之人,你傷不到我……” 他剛剛說到這里,提運元氣,心中一涼,體內元氣竟然無影無蹤! 那女子手中寶劍一動,喝道:“你叫什么名字?好叫我知道,死在我馮雪兒劍下的是哪個風流鬼!” 許應發現自己修為全失,暗道一聲糟糕,道:“姑娘,我叫許應?!?/br> “許應?” 那少女呆了一下,突然俏臉飛紅,丟下寶劍轉身跑開了。 許應怔了怔,突然醒悟,連忙起身,便要溜出去,正在這時,外面一位婦人和幾個丫鬟帶著那嬌羞少女走來,婦人遠遠便笑道:“原來是姑爺來了,也不通知一聲!誰就把姑爺安排到這間閨房了?” 許應愕然,不知所措,連忙道:“我何時……” 那少女含羞帶怯,白他一眼,竊竊私語道:“我還以為是登徒子,差點便害了他……” 那婦人正色道:“雖然是早就訂下的親事,但我家姑娘還未過門,豈有亂闖閨房的道理。姑爺既然來了,不如這樣,便在我馮家把婚事辦了,免得別人說閑話?!?/br> “鐘爺!鐘爺!” 許應連忙呼喚一聲,大鐘沒有聲息,許應又叫蚖七,蚖七也沒有回應。 許應心中慌張,低聲道:“是夢!是幻覺!待會醒來就好!” 他以為是夢,便安定下來,沒有反抗。 這日成親,雖然倉促,卻很美好,到了洞房花燭夜,賓客盡去,歡鬧遠離,許應坐在床邊,只覺心里怦怦亂跳,告訴自己這是夢,不是真的。 但是心臟還是止不住的亂跳。 那少女馮雪兒掀開一角蓋頭,吃吃笑道:“你這人敢闖人家閨房,躺在人家床上,便不敢揭人家的蓋頭么?” 許應鼓足勇氣上前,把少女蓋頭揭開,紅著臉不敢看她。 馮雪兒靠在他懷里,覺得身子都酥軟了,笑道:“不知怎么地,我見到你時,便心跳得厲害。覺得好像早就認識你一樣……” 她仰起頭,眼眸如星,許應從她眼眸中看到了熟悉的光。 這種星光,他在元如是的眼眸中見過。 她親了上來,是熟悉的味道。 夜色打翻了珠簾,只覺一夜春宵苦短。 第二天,許應覺得這是一場夢,心中默默呼喚著大鐘,卻始終得不到回應。這場夢很漫長,馮雪兒起床,與他一起去拜見家長。 這日子,突然就幸福起來,是捕蛇的少年郎從前所不敢想的幸福。 過了幾個月,他漸漸忘了蚖七,忘了大鐘,忘了還有一個竹嬋嬋。他覺得,那才是自己的一場夢,自己不能活在夢中。 眼下的幸福,才是真的。他特別珍惜和馮雪兒在一起的日子。 這一天,馮雪兒告訴他,帝丘來了幾個大法師,奉武帝之命,來帝丘做天人感應。天人感應是一位董姓的煉氣士提出的修行之道,溝通天地神明。 許應原本不放在心上,那幾位大法師舉辦的天人感應很漫長,溝通天地鬼神,漸漸的天象發生了極為可怕的變化,天地在傾斜,城中人都很擔心。 但好在一直沒有事情發生。 這一天,許應從睡夢中醒來,突然身邊空空蕩蕩,他心中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走出房間,馮府空了,一個人也沒有。 他踉蹌沖出馮府,街道也空了,一個人也沒有,街邊的籠屜冒著騰騰熱氣,茶鋪里的茶還是溫熱的,鹵好的牛rou散發著香氣。 然而帝丘一個人也沒有。 所有人都消失了。 他的心慌亂起來,去找自己的妻子,去找大法師,卻什么也找不到。 “你們去哪里了?”他聲音嘶啞,像瘋子一樣四處尋找。 “人呢?” “雪兒!” 他像是失去了一切,嚎啕大哭,涕淚橫流,孤獨的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這一天,他失去了一切,他像受傷的野狼,撕心裂肺的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