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喜 第2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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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栩嗯了一聲,點頭道:“你所慮甚是?!?/br> 馮氏拿起斗蓬:“那你當心些?!?/br> 張栩笑道:“他蘇綬還敢對我怎么樣不成?” 馮氏便也一笑,走出了門檻。 從蘇家花廳到府門這一路,她這些年不知走了多少遍,怎么走能最快的出府,早就爛熟于心。 出了張栩視線,她藏于袖中的拳頭就一點點地松了下來。 豈止是張栩覺得今夜的蘇家不尋常?她早就覺得了。 那丫鬟既在胡氏院里當差,怎么可能會在胡氏死了后還穿著紅衣出來服侍?即使那只是個侍妾,也是她的主子,不是嗎?就算她是蘇禎的通房,又如何呢?并未過明路的。 她穿的是那么明顯的軟煙羅呢,還剛好在她和張栩眼前晃悠。 張栩關注點在于蘇綬,身為女人,而且是身為張栩的妻子,她的關注點當然是在黃氏身上。 那可是他丈夫牽掛了十幾年紅顏知己呀…… 馮氏迎著撲飛到臉上來的雨粉,揚高的嘴角滿是譏諷。 她為他們張家付出那么多,對外防得密不透風,四處經營,給他們彌補了多少疏漏,對內給他們張家生下了兩個聰慧優秀的兒子,把張家打理得井井有條,他也知道她是他們張家的功臣! 但現在,他竟然指望著她能接受一個前來分他丈夫還有地位的女人! 從前,她為了顧全大局,容忍了他們的jian情,而今,不管今夜胡氏死沒死,黃氏都不會再有新的任務了。 她是顆廢子了。 她不想忍了,故而她主動提出跟過來。但她的丈夫,還真是個情種呢,竟然為了那個女人,如此坐立不安。他還真的想把她給迎進府里去! 他們成親二十來年,她馮眉都未曾得過他這般緊張。 所以,她怎么會傻到真把黃氏當菩薩搬進府去給自己添堵? 原本她是沖黃氏來的,但情況出乎意料,那丫鬟若是被打點在那里的,自然吳淳也是。甚至胡氏的死也是!所以如果她所料不錯,那胡氏根本就沒死,而黃氏已經暴露了! 丫鬟求取信物,只是為了加速蘇家人認定黃氏背后的人。 黃氏賞軟煙羅是假的,當蘇禎的通房也是假的!那塊玉佩送出去,但凡落到蘇綬手上,黃氏和張栩之間的關系,就已經明擺著了。 蘇家都開始布局了,他們真的還會顧及張家,顧及你張栩嗎? 你說放人,他們就會放人? 如果會,蘇綬就不會不出來。 所以,這一定是蘇家的圈套! 蘇綬他們打算撕破臉了,張栩今夜是絕對帶不走黃氏的!很可能讓他們在花廳等,也是為了先穩住他們。 當察覺到了這股不尋的氣息,馮氏當然不會傻到坐以待斃。 但張栩留下來是無所謂的。 不過是個負心漢的無良男人罷了,死他一個不多。 她還有兩個成年了并且出色的兒子,怕什么! 張栩死了,張家未來的一切,就都成了她兒子的! 也只能是她兒子的! 她坐上高高在上的位子,還cao心什么男人對自己忠不忠誠? 他死了,她得到的利益才最多! 馮氏她復將雙手在袖中攥了起來,加快速度往外頭走去。 只要出了這府門,她就安全了。事情走勢就由她主導了。 就讓那對jian夫yin婦去地府相守去吧! “張大奶奶冒著雨到蘇家來,怎么又走得這么急?” 剛剛跨門到蘇家前院,馮氏就被燈火通明的眼前情形給驚著了。 火光來處,身著銀甲的韓陌傲坐于高頭大馬之上,腰間的長劍在火光下浮動著凜冽的光,如同他睥睨過來的冰冷的眼神。 他的身后,一邊是同樣挎劍的楊佑帶領著精壯的東宮侍衛,另一邊是手捧黃帛的竇尹,隱于夜雨里的數不清的人頭,已然將蘇家的出入口封鎖得嚴嚴實實…… 馮氏打了個踉蹌,扶著門框才站穩。 她倏然回頭看向依舊平靜深幽的蘇府,臉色驟然變得跟天空里的閃電一樣白! 原來她還是猜得不夠準確,離開的動作還是不夠快! 吳淳和那丫鬟的確是蘇綬他們設下的圈套,什么蘇禎的通房,黃氏的賞賜,果然都是假的,而胡氏沒死倒是真的,黃氏徹底暴露了也是真的! 就在張栩以為蘇家還必須維持表面和氣,無論如何也能把黃氏帶走的時候,蘇家不但把黃氏拿下來了,而且還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 原來!從張栩交出那塊玉佩起,她就根本不再有機會脫身!…… 第436章 你不信我嗎? “蘇家還有什么秘密?” 蘇婼心中已有隱約的猜想。 但此時此刻,她已經不愿意,也無謂浪費力氣再作猜測。 她要一個確切的答案,而黃氏非給她不可。 “你不如問他?”黃氏看向此時顯露出了幾分無措,又有幾分沉痛的蘇綬,“你們蘇家所有的秘密,都集中在他手里,我也聽說了幾分皮毛,不過——” 她輕哂一聲,又看向才從極度痛忿中轉入茫然的蘇纘:“比起你來,我倒要好些,起碼我知道,他蘇綬這么多年熱衷于當縮頭烏龜是為什么,連個小小的羅智都不敢得罪是為什么! “那是因為,太祖皇帝賜下的第三枚護國鐵券,就是在你們蘇家手上!這是你們蘇家傳承了好幾代的絕對機密,打從你們老太爺把這個秘密交與你起,你就再也沒有像年少時那般安睡過哪怕一晚! “你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自己無能護不住它,所以日日警示自己遠離朝堂紛爭,也從不主動爭權奪利,就連張閣老幾度想提攜你,你也推拒不受,最后實在無法推了,你才做了這個大理寺少卿! “你想當個純臣,不爭富貴,只想讓蘇家永保平安!只可惜,沒有人理解你呀,你在你身邊所有人眼里,就是個冷漠,刻板,不近人情,還懦弱怕事的無情之人! “你又無可奈何!不能向他們說明,解釋,只能悶在心底!因為這個秘密,除了蘇家傳家人之外的人,是絕對不能知道的。 “我沒說錯吧?蘇綬?蘇少卿?蘇大人?” 黃氏輕佻地挑高了尾音,而后對著鐵青臉的蘇綬,和震驚到完全無法動彈的蘇纘,肆意地大笑起來。 蘇婼那一只早因鑄鎖而練就成有力利爪的右手,忽一下就揪住了她的衣衿! 她怒目望進黃氏眼底,氣息凝結于喉間,卻是上下而不得。 “婼姐兒?!?/br> 蘇綬在身后喚。 蘇婼喉頭動了動。 “她說的,可是真的?” 蘇綬垂下眼眸,良久后才幽微地吐出一句:“是真的?!?/br> 蘇婼雙眼微掀,露出的寒意,將狂妄的黃氏刺得縮了一縮。 黃氏繃緊著腰身,說道:“現在你該明白了,我剛才沒有說謊,要殺你母親的人,是張家,不是我!我雖然恨人欺我侮我,但我尚且容得下你二叔,如何容不下你母親? “我嫁來蘇家,是聽從了栩郎的話,他當時只讓我進入蘇家,接近蘇家正房——”說到這里她看了眼蘇綬和徐氏,接而又道,“其實本來,早在我還在與蘇家議婚之前,他原想著讓你母親先下堂。 “因為反正你父母親不睦,讓她下堂不是沒有機會,然后就由我嫁給你父親,做上蘇家的宗婦,行事會更便利! “只可惜,你父親——呵,他倒是死心眼,既不好好待你母親,卻也死活沒留半點機會給人,讓人可以拆散他們!” 她目光滑溜溜地在他們仨之間穿梭,徐氏嫌惡地別了頭。 蘇綬只是手搭在腰間系玉的一道絡子上,陰沉著臉不語。 那絡子底下是塊玉,瑩潤無雙。 蘇婼忽然對著黃氏,笑了一笑。 她怒,黃氏怕,她笑,黃氏也怕。 于是黃氏有些著急:“我說的是真的,你難道不信?” 蘇婼道:“我信?!?/br> 前陣子,韓陌興高采烈來告訴她,皇帝欽命她和他一起查訪那第三枚不知下落的護國鐵券,她和韓陌為此一有閑暇就琢磨著可能擁有這枚鐵券的人家。 常蔚案起,此事被擱下來,卻在今夜,在眼下,猝不及防地冒出了下落,他們蘇家,竟然就是第三枚護國鐵券的持有人。 皇帝親口證實,那批被太祖皇帝從國冊上抹去并隱藏下來的礦藏,很可能就由這枚鐵券的持有人掌管著。 蘇綬從十余歲起就拜在張昀門下,至今已有十七八年。 獨獨選中了蘇綬,當時世人只以為是張昀別具慧眼,看中了蘇綬的才氣,如今細思,哪里是什么愛才使然?從頭至尾不過就是場陰謀罷了。 當然也就是那個時候,張家表露出愛才惜才的意思,引得彼時一心想要替家族栽培出幾個得用的子弟的蘇老爺子動了心,把蘇綬送到了張家,從此張家就向蘇家伸出了那只無形之手,開始行cao控之事。 張家在這過程里圖謀個蘇家宗婦的位子,她有什么好不信的。 她只是問:“當初常賀讓蘇禎在蘇家尋找的,就是那枚鐵券吧?” 這個問題,只有黃氏和蘇綬答得出來。 但黃氏看向了蘇綬,擺明了要讓這個一貫做壁上觀的蘇家掌家人來回應。 片刻的沉默后,蘇綬道:“是?!?/br> “這就對了?!?/br> 蘇婼把目光又對準了黃氏?!皬埣沂崭赣H為弟子,多年來不斷攜,一面是為了給自己調教出一個幫手,一面是為了cao縱他,得到這枚鐵券。后來常蔚被拉攏,自然,他也知道了這消息,于是常賀便會讓蘇禎去打聽此物。 “不過,常賀應該也不知道他要找的,具體是什么吧?” 一直趴在角落里的蘇禎,接受到了她的目光,忍不住一陣顫栗。 但在聽完了這么一大段下來,他總算也明白此刻該如何做了。他點頭:“他應該不知道!我屢次問他那是什么物事,他也說不上來,只說了些標識予我,讓我尋找。 “自然,我也是沒有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