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小女官 第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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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陟點出國子祭酒來數數上面拿上等的人有幾個出自國子監。 國子監作為大唐最高學府,里頭的學生大多是官宦子弟,能考到第三場并不稀奇。 國子祭酒對此也是十分欣慰的,不過聽韋陟這么一開口,他也意識到情況不太對,接著仔細一數,眾閱卷官一致覺得好的答卷竟都出自國子監! 這幾年國子監里頭的學生確實很有學習勁頭,而這股子學習勁頭的來源夫子們也心知肚明——都是因為有郭家三娘這個異類??! 她這人特別好學且特別能發問,屬于夫子看到她都想調頭走人的恐怖存在。 關鍵她不光是自己好學,還愛拉著別人一起學。什么擁有獨門學習秘訣自己藏著掖著之類的,在她身上是完全不存在的,她完全秉承著有活一起干、有題一起做的想法,動不動就自主展開一輪又一輪的科舉模擬測試。 出題人包括但并不限于賀知章、王維、顏真卿等新老進士。 連帶國子監的夫子們都時常能擁有新題可做,紛紛表示自己從未想過考完科舉這么多年后還要思考如何破題。 ……在這種可怕的學習氛圍之下,國子監的學生們考得好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所以吧,現在不是想不想出個女進士的問題,而是進士名額怎么分配的問題。要是名額全給國子監這邊肯定不行,要是分豬rou一樣分到各郡考生身上又太不公平了。 雖然大唐的科舉考試也不講究什么絕對公平,但是還是愁人??! 國子祭酒也跟著發愁,手心手背都是rou,落下哪個都讓他心疼。 “唉,學生們考得太好也令人為難??!” 國子祭酒公然發出這么一句極其拉仇恨的發言。 眾人:“……” 如果你嘴巴沒有咧到耳根后,我們勉強還會信一信你這鬼話。 不過見識到郭家三娘這等奇效,眾人心中不免也多了些想法。 如今朝中有兩位宰相,其中牛仙客年邁體衰,基本做不了什么主,政事大多是李林甫說了算,朝中上下大多唯唯諾諾不敢說什么。 事實上這一點在張九齡、裴耀卿還在相位上時就有征兆了,那時候圣人便只愛與李林甫議事。有次他們三人一起出現,李林甫意氣昂然,張、裴兩人則恭敬而謙遜,那場面被人戲稱為“一雕挾兩兔”。 后來張九齡兩人罷相,朝中就更沒人能和李林甫抗衡了。 若能來個人攪和攪和,朝堂上興許能多幾分鮮活氣。 不過聽聞這郭家三娘與李國相家女兒交情不錯,也不知她將來會不會與李林甫沆瀣一氣。 于是禮部北院中又展開了新一輪的討論,有覺得這事兒荒天下之大謬的表示“自古以來從未出過女進士”,有覺得說不準可以趁機向李林甫示好的認為“唯才是舉不分男女”,有覺得可以看樂子的則說是“正好借她挫挫那些小年輕的銳氣”。 一時間竟是爭論不休。 第72章 韋陟其人, 不愛干什么正事,為人也不怎么正經,平日里只在吃上面比較上心。他家從小沒了長輩, 就他一個人十歲出頭當了國公,哪能指望他成長為什么端方君子? 等眾人吵得差不多了,他這個主考官才笑瞇瞇地開了口, 表示這郭家三娘記性好,考完說不準已經把策問題答卷默出來給賀知章他們傳看了。 要是差距小還好,要是差距大的話,只恐士林中會物議紛紛。 眾人一比對考生們三場的答卷和作品集, 登時沒聲了。 韋陟說得對, 但凡差距小點兒,他們都不至于要把這件事情拿出來討論。 實在是像郭家三娘這樣三場皆優、毫無短板的考生著實不多, 挑來揀去也只能扒拉出三兩個水平差不多的, 可惜一看作品集又遠不如郭家三娘。 論臨場發揮、論過往名氣,這次貢舉都沒有能打得過的, 可不就讓他們拿出來反復討論嗎? 韋陟見眾人都不說話, 端起茶啜飲一口,又給他們做起了思想工作:你們看著咱和她們都不是一輩的,論資歷她絕對越不到咱頭上來,我們費那閑工夫幫后輩擋風擋雨作甚?只管擬個名單上去給李國相他們過過眼,成就成,不成就不成, 多簡單的事對不? 韋陟這么一說,大伙都通透了。 對啊, 被這小女娃兒壓下去的又不是他們,往后要和這小女娃競爭上崗的更不是他們, 他們只管擬名單就是了。 只是有些人還是可惜,頗遺憾勻了個名額給個女孩兒。 要知道大唐的進士科一年頂多錄取三十個左右??! 不管眾人心中有何想法,韋陟還是把名單遞了上去。 貢舉早些年還是官職低微的考功郎來負責的,如今即使換到禮部、由禮部侍郎來當主考官,在朝堂中依然不算什么大事。 韋陟把名單給李林甫他們過目,純粹是因為李林甫勢大,他必須得走這么個過場罷了。 李林甫看完名單,沒提什么意見。 今年正逢改元,李隆基命各地舉薦人才,朝廷涌入了一大批新鮮血液,他要安排的事情多得很,沒空計較這幾個進士名額,確定自己提了一嘴的人在上頭就讓人把名單原樣送回去了。 進士出身雖然很光鮮,可進士高中后還有三年守選期,輪到這批進士選官得是三年后了。三年后他們想出任什么官職,還不是得從他手里過? 真要是不識趣的愣頭青,便是考中了進士也得蹉跎一輩子。 放榜前夕,三娘與同窗們相約到崇仁坊歇一晚,好方便第二日一早前去看榜。 比起前兩場的考生數,第三場只兩三百人,看榜應該不至于人擠人,所以他們準備就近住在崇仁坊,等坊門一開就跑去看榜,這樣他們可以第一時間知道自己是否榜上有名! 大多數外地考生本來也住在崇仁坊,許是因為馬上要放榜了,大伙都有些睡不著,坊間時常能聽見有無法入眠的考生仰天長嘯或者高歌一曲,弄得崇仁坊居民們都暗自嘀咕:又瘋了一個,又瘋了一個。 三娘她們也睡不太著,索性央著客店的人點了燈,一行人在廳堂處圍坐著行酒令。 都是殺到了第三場的人,誰還沒點抱負、沒點雄心壯志,酒過三巡便都開了襟懷,各自寫了不少詩文記錄這夜緊張又期待的心情。 連帶同宿在這家店中的其他考生也被吸引過來,加入到這場不眠的等待來。 長安城雖然搞宵禁,但是關起坊門來你們想干點啥是沒人管的,是以他們還真硬生生狂歡了個通宵。 弄得店家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這群酒鬼真的是今年可能高中的進士苗子嗎? 不過店家對場中最顯眼的小娘子印象更深刻,主要是這女孩兒比她那些同窗還能喝,全場喝下來都瞧不出半點醉意,精神奕奕地被人簇擁在中間。 估摸著要么是酒沒倒滿、要么是她寫詩張口就來,壓根輪不到她罰酒的! 一行人熬到朝鼓響起,登時都精神了。 朝鼓響代表著坊門開。 考生們正好衣衫冠帽,齊齊從林立于崇仁坊的旅舍客店中涌出,都想盡早趕過去看看自己是否榜上有名。 三娘她們根本沒睡,自然是朝鼓一起就前往坊門等候著。 他們抵達坊門時已經有不少人在那兒候著了,三娘一下子變瞧見個熟悉的身影,竟是她在考場中老是碰見的呂諲。 她與同窗們一起上前與呂諲打招呼。 這時坊門終于在朝鼓聲中緩緩開啟,眾人相攜前往禮部南院看榜。 等到了地方,三娘才發現她們有點小瞧長安百姓對進士科放榜的關注度了,居然已經有不少人擠在前排把觀榜處的矮墻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一群埋頭讀書的,哪里比得過這些常年住在周圍幾個坊的好事者? 為了防止有人毀壞皇榜,由四張黃紙寫成的進士名單會張貼在禮部南院東面的空墻上,而空墻前面又會立一面矮墻把人分隔在外,達到“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效果。 三娘本來有些頭疼自己擠不進去,走近一看卻發現最前頭杵著個老熟人,蕭戡! 這廝不知什么時候跑過來了,還帶著一群服飾相當統一的閑漢,硬生生在前頭占了一排位置。 瞧見三娘她們來了,蕭戡立刻讓人讓出一條道來,朝著三娘可著勁揮手。 臉上滿是得意之色。 三娘見他都把叫人讓出位置來了,麻溜跑了過去,趁著皇榜還沒貼出來轉頭問他:“你怎么過來了?” 蕭戡便給她說起自己這些天來都干了啥,他預感自己的小伙伴肯定會高中,所以提前收攏了進士團的人,當上了進士團頭頭。 反正吧,接下來什么宴飲、什么謝恩、什么過堂,都被他承包了! 區區占個看榜位置,當然不在話下! 原來每年科舉也有一門獨特的生意,那就是由京師那些個游手好閑的家伙組成進士團。 他們負責安排人手給進士們報喜、組織進士們的各項宴飲活動以及進士們高中后必須走的朝堂禮儀。 這些高中后的瑣事肯定會涉及許多銀錢交易,清貴的進士老爺們哪里能親力親為呢?所以基本都是外包給進士團的。 蕭戡得知有這玩意以后悄然摸到進士團老巢,對人家進行威逼利誘:知道我祖父嗎?國公!知道我娘嗎?公主!知道我外公是誰了吧?當今圣人!所以我給你們當頭兒不過分吧? 進士團往年都是些閑漢湊起來賺些許跑腿錢的,哪里經得起蕭戡這么大炮轟蒼蠅?當即都老老實實聽從蕭戡安排。 跟著蕭戡混也有好處,蕭戡嫌他們衣服灰撲撲的,給他們買了亮眼的新衣裳。那料子喲,他們成親時都沒穿這么好過! 至于什么籌措經費,那更是不在話下。那些他們平時根本不敢靠近的大門,蕭戡十分隨意地溜達進去,又十分隨意地揣著大筆銀錢出來。 他們簡直恨不得對蕭戡納頭就拜,發誓從此都為他馬首是瞻。 可惜蕭戡根本看不上他們,人家只是想讓他即將高中的小伙伴好好風光一把。 在此之前,進士團的成員們都還不曉得蕭戡口里那個驚才絕艷的準進士小伙伴到底是誰,等看到蕭戡朝考生堆里唯一的女孩兒招手時他們都瞪大了眼。 敢情是個小娘子! 還是這般好看的小娘子! 都是在長安城里廝混的人,一下子就認出三娘到底是誰了。 這樣的話,他們就理解蕭戡為什么這么大費周章地收攏進士團了! 對象是他們這位名揚兩京的小才女的話,費再多心思都不為過??! 三娘和蕭戡都沒空管旁人的心思,因為禮部的人拿著皇榜出來了。 蕭戡還在邊上表示他詢問過進士團的人,這個位置正對著榜頭,保證一貼出來他們就能看個清清楚楚。 馬上就要放榜了,三娘心里其實還是有點緊張的,有蕭戡這么個熟人在邊上說話倒是讓她放松了不少。 倒是禮部負責張貼皇榜的官員似乎有點兒惡趣味,特意慢悠悠地先從最后一榜貼起,弄得考生們更緊張了,又不敢出聲催促,只能屏住呼吸從榜尾開始找自己的名字。 有人在榜上找到了自己,激動得淚流滿面。 從榜單上看,今年攏共錄取了三十二人,能在將近兩千考生中殺出重圍多不容易! 這個時候已經沒人會在意什么榜頭榜尾了,能金榜題名就擁有了進士出身,哪怕是第三十二名都能讓人當場嚎哭出聲。 蕭戡眼看前面三張皇榜都貼完了,禮部的人才慢騰騰貼最后一張,一時間只覺百爪撓心。不過對上三娘,他還是信心滿滿地說道:“阿晗你肯定在這里!你一準是三榜第一的狀元!” 三娘一顆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嘴里還要強自鎮定地回道:“天底下能人多得是,我也不一定能考第一?!?/br> 她已經不是五歲了,不能再拿童言無忌當借口。哪怕她這些年一直以拿狀元為目標,也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時刻把話掛在嘴邊,連到了御前都能大言不慚!